晚上,王玉芬和於嘉嘉包的餃子。


    都已經包好了,放在廚房的蒸鍋裏。杜飛迴來,直接坐到煤球爐子上。


    白菜豬肉大蔥餡的,上氣兒十多分鍾就好。冒著熱氣,王玉芬和於嘉嘉一人端了一大盤子上來。


    杜飛在屋裏拿蒜臼子搗蒜。


    看著餃子上桌,叫道:「葡萄,吃餃子啦~」


    小葡萄蹲在一邊,正在擺弄小烏亂動的尾巴尖兒。


    聽到對叫她,奶聲奶氣道:「叔叔,我吃完了,不餓。」


    於嘉嘉道:「科長,您別管她,剛才吃了六個。」


    杜飛笑著道:「那還真沒少吃,以後長大個兒。」


    又對於嘉嘉道:「於姐,在家呢~叫什麽科長,你不覺著尷尬,我都難為情。」


    於嘉嘉半開玩笑道:「那叫什麽?總不能叫小杜吧~我可不敢,您到單位再給我穿小鞋。」


    過去,於嘉嘉肯定不會開這種玩笑。


    自從有了工作,她心才踏實下來,人也開朗多了。


    說起來,於嘉嘉現在也才二十四五,擱在杜飛穿越前,還是一個寶寶。


    杜飛笑了笑,也沒揪著這個,又問:「這兩天忙夠嗆吧?」


    於嘉嘉點頭,看向王玉芬:「多虧了玉芬姐,不然小葡萄就麻煩了。「


    杜飛道:「以後有事兒就把葡萄交給玉芬,正好讓她熟悉熟悉怎麽帶孩子。」


    王玉芬一聽,不由得心頭一動。


    哪會聽不出杜飛的意思,不由得暗暗竊喜。於嘉嘉也很聰明,卻是一愣。


    旋即隻當沒聽見,夾了一個餃子塞到嘴裏。杜飛又道:「對了,前兩天我讓市局的汪哥去看了一下,小東在裏邊表現不錯」


    上次說完這事兒,王玉芬一直忍著沒問。杜飛又道:「不過,有個情況,你迴家跟你爸媽說一下。」


    王玉芬連忙點頭。


    杜飛接著道:「你就在分局,現在什麽情況比我清楚。我覺著這時候把小東弄出來並不合適,最好等年底再說…」


    說到這裏,杜飛頓了頓,容王玉芬思考。繼續說:「當然了,如果他們等不急,現在出來也不是不行,反正就看他們怎麽想的。」


    王玉芬點點頭:「我知道,明天我就去,順道也看看我爺爺。」


    杜飛「嗯」了一聲:「我就不去了,把我放這兒那兩瓶茅台酒帶去。」


    最近聽王玉芬說,王長貴身子不大好。畢竟歲數大了,有個風吹草動的都擎不住。


    這才半個多月,就瘦了十來斤。


    杜飛嘴上沒說,心裏卻覺著怕是不好了。歲數大了,也沒減肥啥的,無緣無故突然瘦這麽多。


    十有八九是不好的病。


    杜飛固然能救,卻沒打算出手。


    一來,存在暴露自己的可能。


    二來,他跟王長貴那老東西也沒這個交情。王玉芬心裏則暖唿唿的。


    杜飛放在她這兒的茅台酒可不一般,都是五幾年的陳釀。


    這次一下就送給他爺爺兩瓶。


    明顯是衝她,幫她在娘家做臉麵。


    而在一旁,看在眼裏的於嘉嘉,心裏怪不是滋味兒的。


    她第一次見到杜飛這樣體貼。


    雖然王玉芬隻是個外室,杜飛卻把她家的弟弟、爺爺都考慮到了。


    再想起自己原先的爺們兒。


    本來覺著他對自己還不錯,可跟杜飛一比.簡直一言難盡。


    不指望他像杜飛這樣,讓自個在娘家那邊打腰提氣。


    哪怕他媽說自個的時候,他能插嘴幫


    一句都算他是個爺們兒。


    於嘉嘉越想越憋屈。


    心說自個當初怎麽就眼瞎了眼,覺著這個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


    還為了他,跟家裏都鬧翻了,把她爸氣得夠嗆。


    於嘉嘉歎了一聲,看著近在咫尺的杜飛,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等吃完飯。


    於嘉嘉搶著收拾。


    杜飛倒也心安理得。


    原先他不好意思使喚於嘉嘉,畢竟是陳方石的繼女。


    故交之後,寄住在這裏,怎麽說都是客人。如今於嘉嘉在外經委上班,正經成了杜飛熟屬下,就沒那些顧慮了。


    之前剛洗完澡,杜飛吃飽喝足,跟大爺似的到裏屋炕上一靠。


    點開收音機,放的是樣板戲《沙家浜》。


    自從去年,宣傳署確定八部樣板戲,收音機裏全是《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奇襲白虎團》


    還別說,雖然一遍一遍的,杜飛卻不反感。反而越聽越有味兒!


    沒特地去學,但聽得多了,也能跟著哼哼幾句。


    王玉芬則拿著一個剛織了腰的毛褲讓杜飛站起來,比劃一下大小。


    杜飛看著,不由想起一個段子。


    笑著道:「你這是要給我織一條毛線的內褲?」


    王玉芬一愣,才反應過來:「淨能胡說,這玩意當內褲,不紮死你!」


    在對麵屋。


    於嘉嘉坐在炕上發呆,耳朵卻支棱著,聽著對麵動靜。


    一隻手下意識的摸向放在炕上的,那根油光嶄亮的雞翅木擀麵杖…


    這時小烏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葡萄已經洗漱完了,穿著襯衣襯褲,在旁邊的炕桌上擺積木。


    這是五一過節的時候,王玉芬帶她逛商店新買的。


    小丫頭稀罕的不得了。


    剛擺成了一個小城堡,要跟媽媽顯擺一下。一迴頭卻看見於嘉嘉拿這擀麵杖發呆,不由得叫了一聲「媽?」


    於嘉嘉迴過神來,不由得臉一紅,慌忙道:「那個~葡萄,把積木收了,今天咱們早點睡。」


    葡萄有些失望,看了看麵前剛擺好的小城堡。


    扁扁嘴哦了一聲,肉嘟嘟的小手把積木一塊一塊拿下來放到盒子裏。


    然後,自個下地坐在痰桶上尿完尿,又爬迴去鑽到被窩裏,奶聲奶道:「媽媽,杜叔叔來了,王姨又生病了嗎?」


    於嘉嘉看看女兒澄澈的大眼睛,不知道怎麽解釋。


    隻能含混過去。


    葡萄撅撅嘴,在被窩裏翻了個身,抱著一個有點破舊的布娃娃。


    那是早前於嘉嘉給她縫的。


    也是現在唯一能讓葡萄想起過去那個家的東西。


    葡萄忽然小聲道:「媽媽,爸爸為什麽這麽久沒來看咱們呀?他是不是不要葡萄了?」於嘉嘉看著女兒後腦勺,不由一陣心酸。到現在葡萄還不知道,她已經沒爸爸了。於嘉嘉並不懷念以前的生活,但她沒法阻止孩子想爸爸。


    「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會很久才能迴來」於嘉嘉隔著被子,輕輕拍拍文兒的小屁股:「葡萄閉大眼睛,就能夢到爸爸了。」葡萄「嗯」了一聲,立即使勁的閉上眼睛。但在眼皮下麵,眼球卻仍在咕贈嚕亂轉。過了一會兒:「媽媽,為什麽還沒夢到爸爸呀?」


    於嘉嘉鼻子一酸,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第一次,於嘉嘉冒出了一個給葡萄找個爸爸的想法。


    可是找誰呢?


    以她的條件,找個男人不難,可問題是能對葡萄好嗎?


    在這一刻,於嘉嘉


    腦海裏下意識的想到了杜飛。


    她忙晃了晃腦袋,心說自個胡思亂想什麽!杜飛不僅有家有口,還有王玉芬,哪輪得到她。


    可有些時候,就是事與願違。


    她越排斥,反而越不受控製的去想杜飛。


    想他體貼周全,想他體格強健......


    恰在這個時候,對麵屋的聲音不失時機的響了起來。


    於嘉嘉瞬間破防,使勁夾緊大腿。


    忙又看看旁邊,好在小葡萄已經睡著了。令她長長鬆一口氣,躺在枕頭上,聽著那動靜。


    過了一會兒,一隻手從被窩伸出去,再次摸到了那根雞翅木擀麵杖。


    第二天一早。


    杜飛早早起床上班。


    雖說忙過了頭三天,可以鬆一口氣。


    但整個五月份,在夏季交易會結束之前,都不能放鬆下來。


    下半年,九月份還有一場秋交會。


    夏交會更偏重輕工和農產品,而秋交會更偏向重工機械。


    論重要程度,肯定秋交會更重要。


    但重工業不同於輕工業,門檻高,企業少,反而沒現在這麽緊張忙綠。


    昨晚上,王玉芬給同候到位了,杜飛卸掉疲憊,格外精神抖擻。


    反而在大辦公室,比杜飛晚來十幾分鍾的於嘉嘉,有些沒精打采的。


    「呦,嘉嘉,你這是怎麽了?一大早兒就丟了魂兒似的?」


    辦公室的鄭大媽剛打了熱水,到屋裏就看到於嘉嘉狀態不對。


    金文君也問道:「是不是生病了?」


    於嘉嘉忙搖頭,心裏有些尷尬。


    總不能說,她昨兒夜裏拿擀麵杖玩過頭了


    就在這時,錢勝一陣風似的,拿著一份文件到張文忠辦公桌前邊:「張叔,您看看這個該怎麽處理?還有古八商貿團,希望我們加大糖進口量「


    類似這種事情,他們一個科級單位肯定沒權利拍板兒。


    就是一個上傳下達的工作。


    大家卻能明顯察覺到,錢勝似乎跟昨天有些不一樣。


    要說這幾天,錢勝也很賣力氣,在工作上肯定挑不出毛病。


    可跟今天比起來,之前總覺著差了點兒意思。


    「不是,他這是打雞血了?」金文君努努嘴,小聲說道。


    鄭大媽笑嗬嗬熬:「年輕人嘛~知道上進是好事兒。」


    於嘉嘉則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總算不用她轉移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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