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


    一場又一場的雨洗滌著嵐城,山淨水澈。


    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子停靠在了老街處,車子裏走出了一位穿著山茶花裙紗的女子,她烏黑的發絲優雅的盤起,隻用一朵非常潔淨的百合花發簪束著。


    “哎呀,不會有事的,他們兩個以前在大山裏帶著一群村民存活了個把月,自己一點事沒有,連老人小孩都好好的,他們本事大著呢!”駕駛車子的人正是樓招福。


    新房已經裝修好了。


    他們也搬入了新屋之中。


    可樓招福每天還得過來一趟。


    主要是看季家兩父子迴來了沒有……


    他們的設備應該都沒電了。


    基本上從第十天之後,所有人都再也沒有了他們的音訊。


    眼下已經過去了四十二天了。


    將近一個半月。


    他們兩父子還沒迴來。


    其實樓招福也非常擔心,他更是已經聯係了一些專業人員,希望他們去找尋。


    可多數專業人士一聽是五坑山,給錢都不願意進去。


    所以隻能夠這樣幹等著。


    在離開之前,季禾山和季雲也表示,這一次荒野之行會超過一個月,大概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


    四十五天!


    如果四十五天他們還沒有迴來,那就可以按照遇難處理了。


    現在離他們按照遇難算的時間越來越近,樓雨怎麽會不著急呢?


    她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的朝著那老樓棟走去。


    抬起頭望著那一戶窗子……


    幾乎要失望的離開之時,樓雨忽然間發現那窗子卻是打開著的!


    有一些肮髒至極的衣物掛在了窗子上!


    樓雨眸子裏有了光,她立刻朝著那個樓層小跑了上去。


    樓梯上,還有一個個黑乎乎的泥巴印,把樓道弄得一片髒亂。


    老木門上,還有一個黑手印,像是剛剛才糊上去的。


    門沒有關。


    樓雨推門而入!


    一進門,樓雨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人。


    蓬頭垢麵、全身是泥,完全就像是從泥潭之中鑽出來一樣,那張臉更是誇張,焦黑、破皮、滿是胡渣,胡渣上同樣也是泥巴!


    身型極其消瘦,可以用瘦骨如柴來形容了。


    可那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烏黑,他立在客廳裏,正在將自己身上滿是汙垢的衣裳給脫掉……


    正好是脫掉了上衣,露出了一身髒兮兮的胸膛與空扁的腹部,肋骨都清晰可見,根本沒有半點肉感!


    要不是那一雙眼睛還可以清晰的分辨,眼前完全就是站了一個野人!


    四十二天而已。


    已是麵目全非!


    樓雨眼圈通紅了,她已經無法想象這四十二天的大山生活究竟經曆了什麽!


    “我迴來了,嘿嘿~”季雲黑黝黝的臉上咧開了一個笑容。


    眼眸是明亮的,牙齒也算是潔白的,卻使得季雲這個笑容看上去更加滑稽荒唐。


    樓雨也不顧的那麽多,難以抑製的感情使得她直接撲入到了季雲的懷裏……猶如跳入個淤泥潭裏。


    季雲滿臉的尷尬。


    本來想洗個澡,搓搓泥再去見樓雨。


    哪知道她直接衝上來了。


    “你這衣服,全被我弄髒了,我先洗個澡嘛。”季雲說道。


    “不管!”樓雨緊緊的抓著季雲的腰,好像怕再一次失去他,也不管髒不髒了,隻有這種緊緊相擁的真實感才可以讓她徹底安下心來。


    “那……那……我們去浴室?”季雲說道。


    “嗯。”樓雨點了點頭,還是同意了季雲這個過分的要求。


    ……


    一盆水,黑了。


    兩盆水,盆也黑了。


    一連打了七盆水,下水道都堵了!


    但浴室裏的季雲,總算有個人樣了。


    “你幫我搓背就好,前麵我自己洗。”季雲其實也有那麽一點害羞的。


    樓雨臉頰更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稀裏糊塗的就進了浴室,然後季雲就迅速的將衣服脫得一絲不剩。


    還以為季雲天生臉皮就厚,無所畏懼。


    結果這家夥也會扭捏,也會不好意思,居然還知道用長毛巾圍著。


    “季雲!我從四嬸那借了豬毛刷,這東西管用!!”這時,浴室外麵響起了季禾山的喊聲。


    似乎知道了樓雨跟季雲在浴室裏,季禾山也是把洗刷工具往浴室門口一丟,然後他自己去吳凱家洗了。


    刷豬用的!


    這東西確實好用。


    不然現在軟軟的刷子,還真弄不下自己身上的那些老垢。


    “我們有醫用洗滌劑,我去老房子裏拿一點?”樓雨問道。


    “不用,不用,我皮膚表層應該有一些傷,不能刺激傷口……倒是洗幹淨後,需要幫我做一下消毒處理。”季雲說道。


    樓雨來了也挺好的。


    季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確實不少。


    在叢林裏都隻能夠簡單處理,有些傷口應該已經腐爛了,形成了非常難看的疤。


    樓雨也看到了季雲背上有一條像蜈蚣一樣的傷口,不是疤痕,是那種血膿痕。


    “這些需要用針挑破,把膿血都擠出來。”樓雨說道。


    “哦,我家有醫藥箱,應該在電視機下麵。”季雲說道。


    樓雨去拿來了醫用箱,找了一根細針,然後一個一個將季雲背上的這些膿疤給挑破。


    很快,黑色的血就流淌了出來,樓雨拿了幹淨的紗布做了簡單的擦拭,然後又開始下一個膿疤。


    “這是怎麽弄的?”樓雨詢問道。


    “大概是第二十二天,我們攀懸崖的時候掉了下去,那條毒藤幫我緩衝了落地的力量,但也刺進了我背裏。”季雲解釋道。


    “有傷到骨頭嗎?”樓雨問道。


    她手指輕輕的按在季雲背後的骨骼上。


    “沒有,懸崖其實長滿了藤蔓,掉下去也像是落在網上,不用緊張。”季雲也急忙做更詳細的解釋。


    爬懸崖,從懸崖上掉下去。


    樓雨聽著都覺得心驚膽顫,這哪裏是去考察啊,極限求生差不多!


    洗幹淨後,看著季雲身上傷疤就知道,跟從戰場槍林彈雨中存活下來沒什麽區別,那手掌和手指的肉裏,陷進去了不知道多少的刺,刺在裏麵都發黑發爛了!


    “你手掌裏的刺也都得拔出來……你們沒手套嗎?”樓雨說道。


    “我們過河穀的時候,手套被衝走了。”季雲說道。


    “為什麽要過河穀?”樓雨不解的詢問道。


    “暗窟在另外一頭,隻好趟水過去,不過我們運氣還算不錯,在河穀的中上遊位置找到了一個溶洞,溶洞很深,可以一直下去,我們順著溶洞到了地下河,我跟你說,溶洞裏的石林是真的美味,我和我爸營養不良在那裏全治好了!”季雲說道。


    大概是太久沒有和別人交流了,季雲話說個不停,然後還給樓雨講述了自己怎麽烤石林的……


    真和野人沒有什麽區別。


    盡管季雲說得很歡脫,可他並沒有注意到背後的樓雨時不時會用手臂去抹一抹小眼淚。


    出發之前,季雲就和樓雨講明白了,這一趟出行的意義在哪裏,樓雨也表示理解,隻是沒有想到會過得如此艱辛,會這般困難重重。


    在季雲還能直播的時候,樓雨就一直在關注著的。


    從前幾天,便可以通過傳輸的畫麵感受到大自然是何等狂野與殘酷,何況季雲和季禾山在原始叢林之中待了整整四十二天!


    能活著迴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樓雨也是後來打聽過。


    五坑山的深處,專業戶外人員都不願意進去!


    季雲隻說了他為什麽要做這件事,但卻沒有提及五坑山這個地方放在全國都屬於危險級別很高的無人叢林!


    “那……你找到暗窟了嗎?”樓雨也沒有去數落,隻是順著季雲說的詢問道。


    “找到了,那裏連著五山河,我們找到無坑山地下河被重金屬汙染了的數據……也證明了五山河與五坑村低穀水流有著連通。”季雲緩緩的說道。


    這就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季雲要粉碎盤踞在嵐城的惡臭集團,而磊鎮就是他們的嚴守陣地。


    藍采萍很清楚敵人的要害在什麽地方,所以季雲這一次必須配合藍采萍完成這次報導。


    隻有這個報道向世人展示出來,才可以讓磊鎮的力量瓦解!


    否則,磊鎮在一天,他們永遠都有劉赤這樣一個毒瘤後盾,為他們的違法斂財和黑心吸血提供最源源不斷的動力!


    外圍勢力季雲已經收集得很多了。


    就差這樣一根可以直接穿刺敵人要害的重矛!


    劉赤和江華必定是非常篤定,那麽龐大的五山屹立在河流一側,猶如他們最牢固的屏障,無論村民們怎麽控訴,無論正義人士如何譴責,嵐城執法人員怎麽查處,都絕不可能動搖他們磊鎮工廠的地位!


    可正是這樣一個無比自大的想法,是季雲可以擊垮他們的唯一武器!


    視作庇佑他們利益集團的神山,無人可以撼動……


    那麽季雲征服它!


    無論山有多高,無論穀有多深,季雲找尋到了那不可能存在的“暗窟”!


    嵐城民眾傳言裏絕不可能破滅的黑色磊鎮,可以說已經被季雲撬動了!!


    幫助五坑山脫貧,這是一個明麵上的使命。


    而季雲需要狠狠衝擊的,正是這個為了斂財喪失了所有做人良知的惡臭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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