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款款鳳求凰


    在抵達金陵城的當日,父親就進宮朝見皇上,我則隨著傳旨的劉公公進入韓昭儀正位的西宮。


    幽葩細萼,薔薇盡香。


    粉蝶弄芳草,淡蕩初寒扶殘柳。


    這西宮雖不若東宮那般高雅堂皇,卻華美淡而幽深,景動弦心勾人心,宛若走進仙境。


    走入披香宮別苑正中央的“望月亭”,遠遠就見一位紫綃鳳衣豔冶嫵媚的女子,青絲如雲,明眸神飛,猶似那漢宮飛燕,不是那位貴寵六宮的韓昭儀還能有誰。


    我朝她行罷禮,她賜我與她同坐於石凳,圍桌而坐。我很聽話的於她左側坐下,這才注意到,亭內還有一名男子坐於她右側。


    他俊秀挺拔,氣質湛然風雅,犀利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眉頭深瑣,盯著我的目光若有所思。


    “這位是本宮的弟弟‘冥衣侯’。”韓昭儀許是見我盯著他竟看出了神,所以出聲為我介紹。


    三十萬內禁衛軍統領韓冥?我立刻想起身叩拜,卻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免了!”冷寂如寒,冰晰凜靜,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卻記不起在何處見過他,照理說,他這般俊秀又有身份的人我隻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本宮聽聞數月前潘二小姐你在迴家途中被人擄走,現在能安然迴來本宮就放心了。”她嫵媚一笑,再輕輕撫過我置於石案上的手背。


    她深居宮闈竟然能得曉我被擄之事,難不成他有派人一路跟蹤我,那她的用意何在。


    “你很奇怪本宮的用意吧,那本宮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原本嬌媚的聲音一轉,變得格外嚴肅鄭重“我要將你獻給皇上!”


    仿佛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倏然從石凳上彈起,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依舊神情不變的韓昭儀“娘娘您在說什麽!”


    “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你,家世幹淨,父親並無黨係,還有就是,你是被皇後娘娘趕出宮的。”她勾過頸邊披散著的珞金流蘇,再幽雅的站起來與我對視良久。


    “為什麽選我?”事情的關鍵就在這,也許隻要這個問題有了答案,所有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也難怪,整個皇宮隻有最初入宮的秀女們見過袁夫人的容貌!”他說的不清不楚卻也還是令我的心漏跳幾拍。


    “什麽……意思!”


    “潘二小姐與袁夫人確有七分相象。”


    祈佑初見我時奮不顧身的將我從殺手刀下救出,用邪魅的語氣與我交易……


    香雪海林間祈殞初見我時複雜多變的目光,以及他對我突然的溫柔……


    當我將繡品擺在皇後麵前,她眼中的驚惶失措,以及大發雷霆的趕我出宮……


    韓昭儀見我時,對我異常的熱情……


    一幕幕拚湊起來,最後的答案竟然是,我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我微啟朱唇,僵硬的吐出幾個字“娘娘又是如何得知袁夫人的相貌。”


    “隻要你去長生殿,袁夫人的寢宮內,一幅幅傳神的畫像會給你答案的。”


    未向韓昭儀與冥衣侯行禮就放肆的離去,現在我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去長生殿,雖然知道韓昭儀是故意引我去長生殿,雖然知道我若進了長生殿後將再也出不來,但是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


    望著長生的宮門離我越來越進,我更放快了腳步,卻被一個白色身影擋住了去路。


    “不要進去。”他是在警告我嗎,這一切不是他正想要的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將我獻給皇上了。


    我越過他,與他擦肩而過,胳膊卻被他緊緊拽住,他的力氣很大,仿佛能將我的骨頭折斷,疼痛由胳膊蔓延到全身,也讓我更加清醒。“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攔住我,不怕被人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不要進去!”還是這四個字,冷冷的警告帶了一絲淩厲,真是複雜呢。當日他約我來長生殿,根本是要我來碰見皇上,隻是很不巧被韓昭儀給撞見,那時你就已經下定主意要將我推出去了吧。


    “你就不怕所有的計劃就此泡湯?”我泛起一陣冷笑,聲音中沒有夾雜絲毫感情。


    “我說,不-要-進-去!”依舊是這句話,他還在等什麽?我現在就已經決定要進去,用成為皇上的女人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來完成我的複仇大計了,你卻阻止我,猶豫了嗎?


    雲珠在我們僵持不下之時及時跑來,她一臉擔憂的望著我們兩說“主子,乘沒被人發現你趕緊離開,我會看著姑娘的!”


    他手一鬆,我的胳膊得到了解脫,隻是那陣疼痛卻未解脫。他深凝我一眼,對雲珠說已經在我耳邊重複了三遍的話“記住,一定不要讓他進去。”


    我被韓昭儀留置在西宮的“攬月樓”,她告訴我,隻要肯與她合作,我能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在**我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潘家更可從此平步青雲權傾朝野。我問她難道不怕我奪走她在皇上身邊的寵愛,她說不論代價是什麽,他隻要我幫她除去皇後,僅此而已。很驚訝韓昭儀對皇後的恨,竟然達到這種程度,不惜代價?


    坐靠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浴桶內,任雲珠用柔嫩的雙手將適溫的熱水輕潑至我的肌膚上,然後為我輕輕揉捏。而我的腦海中全是韓昭儀的那句話,你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


    一遍一遍如魔咒般在我腦海中不斷的迴響,折磨的我幾乎快要崩潰,那麽祈殞對我的溫柔,僅因我像他母妃,多麽可笑的理由,他對我的情完全出於孩子對母親的思念及依戀。


    “雲珠,諸位王爺還在宮裏住著?”我問


    “應該是的,他們還未大婚呢,過些日子待他們大婚後就得離開皇宮迴自己府邸住了!”


    我頭疼的將眼睛閉上,想起那日祈殞送給我的玉佩,我也應該還給他了,我根本無權拿那枚玉佩。卻又聽雲珠對我說起祈佑的事,我立刻截斷她繼續說下去,現在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姑娘……其實主子很關心你的,那日你失蹤他真的很著急,雲珠跟了主子四年,第一次見他的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雲珠沒理會我的阻止,依舊對我說起祈佑。


    我在心中一陣冷哼,他會著急隻是怕他的計劃因此而失敗,他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親自帶了一小隊兵馬將我們乘坐的那艘船當場截住,他將所有在船上盤問起與您有過衝突或許密切關係的人,就連與您說過一次話的人都被他關了起來。”雲珠的一句話讓我全身僵直,我不敢相信的瞪的雲珠……或許說是將雲珠當成祈佑在瞪更我恰當。


    “都抓誰了?”


    “第一個當然就是那個草包少爺李公子,然後就是子橫,還有溫姑娘,還有那幾個夥計……”她一個一個的數著,我立即緊拽她的手問。“溫姑娘,是不是溫靜若?”


    “好象聽船主是這樣叫的!”雲珠摸不清頭腦的點點頭。


    納蘭祈佑,他竟然……竟然……腦袋一片沉重,我的思想已經完全不能轉動,終於跌入一個無底深淵,如果我能永遠這樣沉睡的話,或許就不用麵對那些令我覺得肮髒的歲月,也不用在獨自承擔複國兩個如此沉重的字眼,我才十六歲而已。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兩日後了,雲珠說我得了風寒,連續兩日一直高燒不退,時常夢呢著什麽。韓昭儀來看過我好幾次,桌上那些補品全是韓昭儀親自帶來的。我伸手摸摸衣襟,玉佩呢,我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雲珠沒料到我會突然從床上起來,手中剛熬好的藥一個沒抓穩,全部潑灑在我的身上。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雲珠嚇傻了,立刻拿出鏽絹想為我將身上的藥汁擦淨。


    我絲毫感覺不到滾燙的藥灑在身上的疼痛,緊握她在我身上亂擦的手問“我的玉佩呢?”


    雲珠的手僵住了,迴想了一下就跑到妝台前將玉佩從飾盒內拿出來“是這個嗎?”


    顫抖的接過那快依舊透血泛寒的玉佩,緊緊握住,最後還是鬆開了。我無力的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身上被灼傷的疼痛,受不了的皺皺眉頭“雲珠,我現在要出去一趟,為我更衣。”我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沒有那麽虛弱,可還是虛弱到連聲音都沙啞。


    “你身子都這樣了,還想去哪?”她扶著我,生怕一鬆手我就會倒了下去。


    “很重要……的事!”


    在妝台前,凝望著蒼白慘淡如冰雪的雙頰,血色盡褪幹裂略紫的唇瓣,一雙憔悴無神迷離的雙眸,這樣的我還能稱為美嗎。雲珠小心翼翼的立於我身後為我綰起昭陽鬢,拿起胭脂輕輕將其傅於臉兩側,手在顫抖。


    “姑娘,等雲珠幫您綰好鬢再為您補妝!”她見我的手在顫抖,綰鬢的雙手也無措起來。


    放下胭脂再拿起眉筆為之描眉,細柳娥眉,宛然如生。


    我原本憔悴無比的臉在雲珠的巧手下,重複美態,似乎比曾經的我更美了呢。隻要我不說話,一定沒人猜到我現在有多虛弱。


    我聽雲珠說起,祈殞因自幼喪母所以從小就在麽麽細心照料下成長,直到十歲那年韓昭儀封九嬪之首後,皇上就將其托付給她養育,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說的上來。說祈殞不當她是母妃,可他每天下朝都會來西宮向她請安,若說當她是母妃,卻不如母子間那般親密無間,或許是韓昭儀也大不了他多少的關係,所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吧。


    步出攬月樓,我前往景仁殿,現在的祈殞就住在那,一路上我都在考慮見到他該說什麽,我準備了一大長串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總覺得不妥。直到進入景仁殿我都還沒想到該怎麽與他說,他就已經出現在我麵前了。


    他依舊是滿眼憂鬱淡然,在見到我時似乎很驚訝,沒有料到我會來找他吧,我強扯出一笑行了個禮,他邀我坐下,我卻未動。


    “你怎麽了,今天怪怪的!”他關心的問,如沐春風的聲音淡雅催人。


    “王爺,我是來將這個還給你的。”我將緊握成拳的手心攤開伸在他麵前,那塊玉佩安靜的躺在手心中。


    “我不是說了由你保管嗎?”他並沒有打算將其接下。


    “潘玉無德無能,受不起如此貴重之玉。”我的手依舊筆直升於他麵前,有些酸澀。


    “我說有資格你就有資格。”


    “可是,我並不想要這個資格。”


    空氣間頓時被一股冷凝寒悶充斥著,他的目光也變了,不再是溫潤低沉,而是冷漠間夾雜著絲絲怒火。我拉過他置於腿側的雙手將玉佩塞到他手中,他並未拒絕,接下了那塊玉。


    “潘玉告辭。”行禮,曼妙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


    菡萏落,楊柳疏,瀟瀟暮雨紛飛亂,漠漠輕寒。我獨自漫步細雨微涼的西宮,望出神了。我與祈殞應該已經了斷了,那我就可以了無牽掛的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對嗎。


    頭昏昏沉沉的越來越重,細雨紛紛擾擾將我的視線模糊,盲目的在西宮四處打轉,我竟連迴去的路也找不著了,幹脆就坐在一彎長廊前發呆。真是可笑,我堂堂馥雅公主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一日,若換了以為我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如此消極麵對感情。


    遁遠望去,人朝這走來,浩浩蕩蕩,金影掠迷眸。莞爾一笑,扯開嗓音輕聲唱起那首耳熟能祥的曲子: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山高路遠,惟有千裏共嬋娟。


    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


    一雙金菱繡靴,精致繡工的細龍盤繞其上,栩栩亦真亦幻。我抬起頭望著靴子的主人,不惑之年,兩鬢微白,眼神睿智,威嚴攝人。


    “你……”我奇怪的問了一句,他卻突然蹲下身子與我相平而視,握住我冰涼的雙手,搶在我之前問道。“你是誰?”


    “你又是誰!”我眨眨眼睛,淡笑而望他。


    他的視線始終放於我臉上,一刻也未離開,眼眶內竟泛起絲絲淚光,卻有人在此刻怒斥一句“大膽,見到皇上還敢坐著。”


    皇上!?我才想起身行禮,卻被他用力壓迴,他問“告訴朕,你的名字!”


    “迴皇上,奴才潘玉。”


    “一別相思空如水,驀然迴首已三生。”皇上淺淺低低吟,似乎已經沉靜到自己的思緒,目光將悲傷蔓延到最深處。


    終於明白,韓昭儀為什麽說,隻要我願意,就可以將整個**玩轉於手心,就算全傾朝野的皇後又能奈我何。更明白為何皇後那麽急著要趕我出宮,祈佑為何要選我成為幫他完成登上帝位的人,原來是這麽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翠閣朱闌,樓高暮薄,葉著露,斜風細雨已停歇。皇上屏退了所有緊隨其後的奴才們,獨攜我離開東宮,前往那座我一直想一探究竟的長生殿。他在前默默的走,我靜靜的隨後跟著,猜不出他現在在想些什麽。


    秋風一陣陣的朝我們吹來,亂了我的鬢發,淩了我的裳裙,寒意不時往我本就虛弱的身上躥,雙手互環摩擦著,皇上步子一頓轉頭瞧瞧我,隨即將其繡菱鑲金的龍袍脫下,披在我身上,他隻穿了一件單衣。望著他,我受寵若驚,但是更明白,在他的眼中我是袁夫人。


    “朕很想讓你陪朕一同欣賞這萬梅其放之盛景,可惜……”我們置身於梅林,這是我第二次來,卻依舊被這密密麻麻,一望無垠的梅樹所震撼。


    “三個月後,這兒定然已是萬梅綻放,奴才定然與皇上共赴此處,欣賞豔冠天下之景。”被皇上眼中那濃鬱的哀傷所動,竟連自己許下承諾方自知。


    皇上笑了笑,滄桑狂放“潘玉,從今日起,你就是長生殿的主人。”


    “皇上萬萬不可,奴才隻是一介民女,怎可住入……”我驚駭的忙著拒絕,卻被皇上一語打斷。


    “朕會給你一個住入長生殿的名分。”他環視四周一圈。“翩然雪海間,就封你為雪海夫人!”


    雪海夫人,多麽至高無上的字眼,就連韓昭儀伴皇上十餘年都無法晉封夫人,而我得到此位竟輕兒易舉,隻因我的容貌與袁夫人之相似。說白了,我隻是袁夫人的替代品,我是該悲哀或是開心?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於殿外求見。”語氣冰冷,夾雜著一絲瞬間即逝的怒火。


    我不可思議的望著跪在我們跟前的人,竟然是弈冰,他怎會在皇上身邊做事,難道這又是祈佑安排的。而皇上一聽是皇後求見,流露出明顯的不耐,他要我在此等他,交代完就邁步而去。


    弈冰複雜的盯著我良久不說話,我緩緩將披在身上的龍袍扯下環抱胸前。


    “要用你的身體來複國嗎?”這是弈冰問的話,也是他第一次質問我,曾經,我說的或是做的他從未質疑過,而今,他終於開始質疑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會看不起你。”暗啞的聲音,以及滄然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麽,他卻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毫無一絲留戀。


    慢慢挪動步伐,盯著他漸遠模糊的身影,呢喃“你以為我願如此嗎?”迴應我的卻隻有清冷的秋風以及搖擺的殘枝。


    等了許久都不見皇上歸來,心下疑慮皇後這時候來晉見皇上所為何事,難不成她已經知道皇上攜我來長生殿之事?我與皇上相見才不到一個時辰,她竟然就已然得知,暗笑皇後的眼線竟安插到皇上身邊,我的出現她已經亂了方寸吧。


    漸步出梅林,此時的夜幕已漸漸降臨,寒氣越來越重,我卻倔強的不肯將龍袍披上。悠然走到寢宮前,卻見幾個人影急匆匆的朝這兒過來,漸進,才看清來人。


    太子殿下,祈殞,祈佑皆朝寢宮方向奔來,當看見我立在此處時全都呆在原地,無言的瞧著我。或許說他們瞧的是我懷中捧著的龍袍更為準確。


    我尷尬的撇過頭,不理會他們帶著疑慮質問的眼神,隻聽寢宮內傳來一陣怒吼,“你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太子卻控製不住焦急的神情,衝上去想進去一探究竟,卻被祈佑擋住了,“大哥,你忘記父皇有旨,不得他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袁夫人的寢殿?”


    太子聽完便收迴欲前行的步伐,而我則在思考著關於袁夫人長相的問題,這麽多年來皇上定是從未允許某位皇子進過寢殿,所以太子與祈星見到我後都沒有多大反映,而祈殞見過母妃的樣子是理所應當,那麽祈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與袁夫人長相相似之事,難道他進過寢殿?


    寢宮內又傳來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我們都緊張的望著那微掩的朱門,細聽裏麵的動靜,最為著急的還要數太子,他即而側目想對我說些什麽,可張了好幾次口卻又將話吞了迴去。


    裏麵安靜了下來,當我以為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下來之時,皇上卻從寢宮內走了出來,臉上有著昭然的陰鷙戾氣。


    “父皇!”太子首先迎了上去,他的手才觸及其衣袂就被皇上甩開。


    “朕現在就下詔廢黜皇後。”寒芒一閃,表情格外認真,仿佛他不止是說說而已,我很好奇一向以冷靜著稱的皇後做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憤怒,甚至涉及廢後。


    “父皇,不可以!”太子猛的跪下,用身體擋住皇上欲前的步伐,神色焦急的為皇後求情,希望皇上能就此息怒。


    我凝神側目望著祈佑,想看看此刻的他會有什麽表情,卻正好對上他那雙暗藏多種情緒的眸子,唿吸一頓,我瞧見他眼中的目光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我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睛,再想確認是否看錯,卻發覺他的眸子依舊是冷到股子裏的寒意,原來是我看錯了。


    “望父皇三思而後行。”祈殞與祈佑也跪下,於太子身後為皇後求情,不論真情抑或假意,都是明智之舉。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由寢宮步出,神色慘淡而殤,單手扶檻,盈盈而望,卻在見到我時驀的一震,雙拳緊握,扶在檻上的手深深掐進朱木,恨恨的瞪著我。


    皇上一腳踹開緊抱其腿不放的太子,怒不可遏,下手甚重,絲毫沒有顧慮到他腳下的是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隻見太子癱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出,皇後臉色大變,衝下來抱著已受傷的太子。在裏麵,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引得龍顏變色,廢後之心如此堅決,連親生兒子都無法阻止。


    “皇上!”我凝目蹙眉微啟朱唇。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戾氣之色減弱不少,“你怎麽來了!”


    “夜寒露重,恐皇上著涼,特將衣袍送至於此!”我將緊緊捧於懷的龍袍敞開,親自為皇上披上。


    皇上的目光轉為深沉,最後將暗瞳最後一絲戾氣散盡,我也適時的開口,“皇上請一定三思。”


    “你也為她求情?你可知她要朕如何處置你?”皇上俯望緊摟太子的皇後,無一絲溫度。


    “娘娘身為**之主,有權利處置任何一個奴才,可皇上萬萬不可因此小事而廢黜皇後,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奴才被天下唾罵為禍水且不說,朝野國本都皆因此而動搖,故請皇上慎思而行。”我此話一出,在場五雙眸子皆帶著不同的情緒望著我。


    太子感激,祈殞淡漠,祈佑複雜,皇上欣賞,以及皇後的不屑。


    “朕決定了,三王大婚後,冊封潘玉為雪海夫人。”皇上勾起絲絲淡笑,柔情似水的瞅我。卻換來祈佑、祈殞、太子、皇後的異口同聲。


    “皇上!”


    “父皇!”


    音量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響亮。


    “到時候,聖旨會送去東宮請皇後的金印紫綬。”不容拒絕的語氣與神態,讓所有人都變色,包括我,我沒料到皇上會這麽急,我更沒料到我的心裏竟然這麽不開心,我馬上就可以成為皇上最寵的女人,即使翻雲覆雨也隻是舉手之事,我在皇上枕邊一語,他定會出兵討伐夏國,可是我為什麽不開心。


    “臣妾是絕對不會蓋上綬印,除非皇上廢了臣妾。”皇後的聲音雖強硬,卻有掩飾不住的顫抖。


    “朕意已決。”丟下四個字,皇上也不再望我們,飄然離去。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孤寂吧,但是為何卻有這麽多人想攀爬而上,他們不怕孤寂嗎?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內我才收迴思緒,轉身欲向皇後行禮告退,才一迴頭隻覺一陣風過,纖白玉手向我揮來。


    “娘娘請自持身份。”祈殞飛速起身將她的手擋下,淡然的警告。我愣住,他竟然敢這樣與皇後說話?


    皇後氣的全身顫栗,用力將被祈殞擋下的手收迴,寒光望了望祈殞再望望我,突然一陣魅笑,最後扶著受傷的太子悠然而去。自始至終都未瞧祈佑一眼,將他單獨留在此處,仿佛他根本不是她的親生,才明白祈佑為何會對皇後有著如此之深的怨恨。


    祈佑風雅的起身,仿佛早已習慣皇後對他的漠視,也無太大的情緒波動,見祈殞離去,他也欲離去,卻被我攔住。


    “放了你在船上抓的人,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他嗤鼻冷笑,“如今的你自身都難保,竟還為那些毫不相幹的人擔心!”


    “什麽意思!”心跳頓漏幾拍,不安倏然躥上心頭,屏息看著他。


    “明日你就會知曉。”聽見他一閃即逝的微歎。


    秋風拂闌散幽香,月轉烏啼,縹緲寒漫漫。


    才入攬月樓,雲珠就怕我病情嚴重,急忙將我拽進屋,然後為我找來一見錦裘披上,還將因久等我而不至,拿出去熱了一道又一道的凝神湯遞至我手中,隻為我一迴來就能喝到熱騰騰的湯。


    冒著熱氣的湯渺渺襲頰,我一口又一口的送進嘴裏,原本冰冷的身子因這碗湯而暖了起來。雖然雲珠為我做的事皆是再小不過,卻已足夠另我心生感激。看一個人待自己是否真心,並是看她對你笑的有多甜,給了你多少好處,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雲珠就是,她由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我銘記在心的事中體現出她對我的真心。


    “雲珠,你的身世,能否如實相告?”我將最後一口湯飲盡,問道。


    雲珠卻沉默了,良久沒有迴答我。


    我輕微一歎,她還是不能放下心結對我坦誠相待。“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不,姑娘!”她一聲急喚,仿佛做了什麽重大決定,深唿吸一口氣,才道“奴才本名沈繡珠。”


    “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我之所以逃過一劫全靠管家用他的親生孩子頂替我上斷頭台,我就逃過一劫。別人許是不知,但我知道,父親蒙此罪名皆因不肯與皇後結盟全心支持太子,所以皇後就捏造罪名嫁禍父親。”


    她的聲音低而細,悲哀之態盡顯於臉,還有全身散發著的濃濃恨意。


    “那次之後,我就與哥哥失散了,為了找尋他,我遊蕩在外皆以偷為生。說來也巧,直到那次我去偷主子的錢袋,被他抓住了。他沒抓我去報官,隻給了我兩條選擇,一是繼續偷,二是跟著他。我選了第二條,可當我得知他是皇後的親生兒子,我一怒之下行刺於他,卻徒勞無功反被他關進牢裏,他問我為什麽,許是因為我太小,我竟然將身世和盤脫出。”


    我輕歎一聲,將雲珠摟進懷中輕聲道,“後來他是不是說,隻要你為他辦事,他就能洗刷你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感覺到她在我懷中輕輕點頭,我一陣茫然,納蘭祈佑,隻要任何對你登上皇位有幫助的東西,你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利用嗎?正如你看見我第一眼時的淡笑。


    “以後我就叫你珠兒吧。”


    她驀然仰頭盯著我,眼淚早已凝滿腮,她說“好久,沒有人喚我為珠兒了。”


    沉默良久,她又說,“數月前聽主子說我沈家大仇即將得報,那個為我報仇的人就是姑娘你,初見你時我感慨您的傾世容顏,卻也不知道您有何能耐可以鬥倒皇後,直到多日與您相處下來才發覺,姑娘真的不是尋常女子。”


    聽罷,我一陣苦笑,我與其它女子不同的,隻有我何其幸運的生了一副與袁夫人相似的容貌。


    “告訴我,祈佑此次選的王妃是哪家千金?”念頭一閃,格外緊張的詢問道。


    “聽說,是杜丞相之女杜莞。”


    翌日,攬月樓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一個個濃妝豔抹,爭奇鬥豔,體態輕盈的絕美女子,才去一批又來一批,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攬月樓都要被她們踩塌,雲珠則的火氣也因她們不斷的來而去暴躁了起來。同時也在擔心我剛恢複的身子,怕是再這樣見下去,再次疲勞而生病。


    今日攬月樓之所以這麽熱鬧,隻有一個原因,昨夜長生殿所發生之事一夜間傳開,“潘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整個宮闈所談論的名字,也難怪眾多宮苑的妃嬪都要來一瞧究竟,到底是這個潘玉到底長的是何模樣,就連皇上都要從啟三夫人之位。大多數來瞧我的嬪妃都代了大禮特來討好我,也有幾個盛氣淩人的嬪妃一來就氣勢十足,就恐我看不起她般。


    我被這一個個燕瘦環肥折騰的眼花繚亂,心情沉鬱,才明白祈佑昨夜所說之話,自身難保,就是怕我會被眾多在宮裏頗有心計的妃嬪所害?


    “姑娘,又來人了!”看門的小幺子慌慌張張進來稟報,雲珠再也忍耐不住,火冒三丈的吼道“不見不見,姑娘已經累了!”


    “呦,好大的架子。”人未見,聲先至,聽這語音的氣勢猜想到來人必定為身份高貴之人,否則哪有人膽敢在過不了多久就晉升為雪海夫人的我這般說話。


    修長彎曲的細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妍,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邪柔膩美,嫵媚一笑,玉頰兩個盈笑的酒窩立即呈現,恰便似落雁沉魚,羞花閉月,香嬌玉嫩。


    當她的目光由雲珠臉上轉至我身上時,笑容已經僵下,再也掛不住了,“你……你!”她著急著想說些什麽,聲音卻隻能停留在那個“你”字上不斷重複。


    “您是?”我聚目迴望他奇怪的表情與方才完全不一樣,難道她也見過袁夫人?所以才會這樣恐慌失態。


    她盯了我半晌,終於還是收起失態之色,自嘲一笑,舒素手,拍香檀,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正堂響起“明貴人!”一聽她報上自己的身份,我與雲珠立刻跪拜行禮,原來她就是祈星的母妃明貴人,果然夠有氣勢。


    “昨夜聽聞皇上要封立夫人,心下還在猜測是哪位姑娘能打動皇上那早已塵封多年的心,今日一見,原來如此。”笑容依舊,隻是目光呆滯,似在凝望我,卻又似在凝望另一個人。


    凳未坐熱,明貴人就匆匆而去,我與雲珠慘然對望一眼,這位明貴人似乎一直都深愛著皇上,我傷了她嗎?一想到此處我就自嘲淡笑,充其量我馥雅隻是沾了袁夫人的光,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永遠躲在她身後。我想,過不了幾日整個宮闈都會知道潘玉與袁夫人長相相似。


    “姑娘,你開心嗎?”雲珠喃喃的問我。


    “她當然開心!”一個怒不可遏的爽朗之聲插進我們的對話之中,我與雲珠皆驚起而望向來人。


    很不巧,我遇見了一位皇宮中最難纏的麻煩——靈月公主。她的大名我早在宮外就有所耳聞,皇上與明貴人所出之長女,從小被他們捧在手心,所以自幼嬌生慣養,刁蠻任性。曾因兩名宮女不慎將湯汁灑在她身上而將其鞭打致死。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千百年不變之理,可皇上實在太寵愛她,不忍心責罰,隻是將她送去宮外不遠的“清心寺”思過一年後又將其接迴宮繼續驕寵著。


    “不知公主大駕,有何賜教。”我盡量避免與她衝撞,畢竟她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賜教?本公主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訓你,讓你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一拍桌案,順勢而高傲的坐下,隨纖指一揚直射我而來。“去,給本公主沏杯茶來。”


    “公主,我為您……”雲珠才說幾個字就被我一個“是”字給截斷。


    我走至後堂為其沏了杯不溫不熱的龍井茶端至她麵前,“公主請用茶!”


    她滿意的接過茶,先聞其香,後皺眉,整杯茶水傾刻間全數潑至我臉上,緊接著雲珠一陣尖叫。我卻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我沏的不是滾燙的茶,否則我這張臉經這麽一潑,鐵定要給毀了。


    “公主你欺人太甚。”雲珠紅了雙眼,用絲帕為我擦淨臉上滾滾而至的茶水。


    “這是在教導你家姑娘,教導!”她起身揚手輕拍雲珠的左頰,最後說到“教導”二字時出手格外重,隻聽“啪,啪”兩聲,雲珠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我抬手緊掐她剛才打雲珠的手腕,欺負我可以,但是雲珠,她不能動。


    “放肆,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理。”她用力想抽迴手,可她越是掙紮我就掐的越緊。


    “夫人比起公主,誰身份比較高?”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雲珠。


    “當然是夫人!”雲珠一笑,即刻大聲說道。


    “夫人?別說皇後那關你過不了,現在聖旨沒下你就還是個奴才。”她雖然疼的連說話都無法連貫,卻不忘保持臉上的笑容,這點還和皇後真像。


    “那本宮呢?”韓昭儀竟適時出現,雲珠像見到救命菩薩般衝到她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我手勁一鬆,將靈月公主的手腕鬆開,向韓昭儀行禮,她望望一臉狼狽的我再凝望而望靈月,“何事惹得靈月如此生氣?”


    她揉揉粉嫩的手腕,瞧見鮮紅的指印,我的傑作,心裏也痛快多了。


    “方才我看母妃竟是含淚而歸宮,奴才說是方才來過攬月樓!”靈月在韓昭儀麵前卻氣焰全無,嘟者雙唇像隻溫順的小綿羊,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


    “所以你就認為是潘姑娘欺負你母妃,故來為明貴人出頭?”韓昭儀巧笑將她未說下去的話接下。


    靈月頷首,看著我的目光依舊暗藏怒火,我這才打量起她的容貌。雪肌花貌常靜清,桃腮杏臉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嫋娜仙娃,窈窕姿態。可惜生得一幅端莊清麗的模樣,卻無惠質蘭心之本質。


    “傻靈月,依本宮之見,明貴人絕不是隨便何人都能欺負的了的,想必是遇到傷心之事,徒增憂愁,使之落淚。”韓昭儀撫過她的鬢發,為我開脫著,而靈月似乎也覺得有道理,沉默不語,凝神思量。


    “方才冥衣侯來西宮了,你不順便去見見?你也好久沒未……”沒等韓昭儀把話說完,靈月竟一句“靈月先告退!”一溜煙跑沒了蹤影。


    我立刻了然靈月為何見著韓昭儀就像老鼠見了貓,乖的不像話,原來早已芳心暗許韓昭儀之弟,韓冥。


    待我進閣內換下那身已濕透的羅裳方出來與韓昭儀相見,我們將各字侍女屏退,我親自為她沏杯茶端放於她手邊,感謝她為我解圍,否則剛才我還真不知如何能夠收場。


    她並未喝下,隻是把玩著,後而幽幽問,“昨夜皇上欲廢黜皇後,為何阻止,你要知道現在你在皇上身邊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左右皇上的決定。”


    輕輕搖頭,不自覺浮現出一絲笑容,“皇後的罪根本構不成被廢的理由,皇上昨夜的決定隻是一時怒氣攻心,待靜下心來思考定會後悔,那我為皇上找個台階下又有何不可?”


    沉靜片刻,她終於端起茶水在嘴邊抿上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娘娘莫急,皇後的勢力早已於朝廷根深蒂固,若要廢她,除非將其勢力連根拔起。”


    “你是說……杜丞相?”她的笑容有些淡退。


    “錯,娘娘細想,為何杜丞相與皇後能穩坐朝廷?”我輕聲提醒,希望她往更深麵層想。


    她黯然思咐,突然精光一閃,“你是說太子!”


    “對!”我若有若無的點頭,或許該去見見祈佑了,現在的他是否心中已經有對付東宮的計劃,那他又猜的到現在我在想什麽嗎?


    待送走韓昭儀,我喚來雲珠為我給祈佑傳話,交代她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她很謹慎的點頭。對於她的辦事能耐我一向很放心,更何況祈佑能將她留在身邊四年,定有其用意。


    久等雲珠而不歸,就步出攬月樓,隻身閑逛,再過兩日就是三王大婚之日,再就是我冊封夫人之日,隱約感到事情並不會如我想象中那麽順利,也如靈月公主所言,光是皇後那關我就過不了。如果真的過不了,我是該失望抑或是慶幸?


    冷笑出聲,慶幸?當日不顧一切由卞國逃迴亓國隻為了誰,祈殞嗎?或說祈佑似乎更恰當,不論他救我的目的為何,他終究是我與弈冰的恩人,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他的恩我一定會還。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連城的話卻在此時縈繞於耳,換而言之,若沒有他們,我是不是就心甘情願留在卞國,留在連城身邊了。


    “想什麽這麽出神!”


    我被這個聲音著實嚇了一大跳,祈星如鬼魅般在我麵前突然出現,我瞪大了雙睛望著笑的賊魅的他,許久都無法說話。


    “不會是嚇傻了吧?”他收起笑容,手無足措的晃晃我的雙肩,“看著我,我是誰!”


    噗嗤一笑,迴神嗔道,“傻的是你吧,晉南王!”


    他鬆下一口氣,神色卻突然轉凝,變化之快令我錯愕,他盯著我許久才說,“你……聽說三王大婚後你就要晉封正一品夫人了。”


    原來他是為此事而來,我靜默不語待他下文,暗想他不會也是因明貴人之事而來警告我吧,想到這我的臉色越發的凝重。


    “早就猜到你不是尋常女子。”一陣輕笑繼而逸笑出口,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我的眉頭卻更加深瑣,他的表情為何變了又變,還有,他到底想說什麽。


    “然後呢?”終於還是受不了這緊張奇怪的氣氛,忍不住開口問。


    “我父皇都那麽老了,你還要嫁他。”他的話引得我先是一愣,後轉為爆笑,原來他大老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害我緊張了那麽久,那我可以理解成為他不想讓我成為皇上的妃子吧。


    終於,我的爆笑在他怒瞪的警告下停止,我整整衣襟淡笑,“你以為我說不嫁,皇上就不會冊封我了?”皇上是天子,整個亓國的都是他的,如今要封我,難道我有資格拒絕?


    他邪佞一笑,眯眼仰望蔚藍的天際,“做皇帝真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無奈一聲歎息,細微到自己都無法察覺,明白他又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王爺,我想與您討論,你若為皇上,將如何治國?”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未等他說下去,我就忙著打斷,斂去臉上最後一絲笑容。


    “王爺,我是讓您談治國之道,你怎麽背起四書來了!”


    “可書上的確是這樣寫的。”他眉頭一皺,為難的看著我。


    “如果光能背書就能做個好皇帝,那天下有多少儒生,難道都有資格做皇上?”他實在天真,或許他在戰場上是一代天驕,但說起治國,根本一竅不通,“王爺剛才提到,家仁,家讓,那您告訴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讓?”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迴答,我冷笑道。“所謂家仁家讓正指家族相親相愛,恭謙禮讓,手足相殘者必斬首以定天下,妻妾互鬥著必幽禁以正宮闈,子女犯罪者必嚴懲以安臣民。若王爺首先具備了如此狠心,便是一個好皇帝的開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弑兄,禁妻,懲子?”


    他看著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見鬼神般驚懼,良久都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有些過,便緩和語氣道,“其實並不是當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國昏君遭人唾罵?可恰恰相反,漢朝的衛青、霍去病將軍,直闖漠北,橫掃匈奴,立下赫赫戰功。唐朝李靖將軍,忠軍誓主,大小戰役從未失利,他們照樣載入史冊,名垂千古,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的好!”遠處傳來冷淡中夾雜著欣賞之味的聲音,我遁聲而望,冥衣侯朝著徐徐漸進,還有緊隨其後的靈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覺著好象在哪見過,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堪比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身為男兒定然成為一國棟梁,可惜……”韓冥對我的讚賞卻令我蹙眉,將話從那兩個“可惜”中截斷。


    “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主,妹喜亂宮,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後!”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自信,同時我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驚豔之色,而靈月則是看看韓冥,再看看我,最後臉色一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世皇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容湮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容湮兒並收藏傾世皇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