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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雲:


    高皇開業傳兩家,文治武功不如他;生來本無百通者,上位哪個不豁達?


    趙楚每常覺著,他便似垂垂老者,笑眼將往來的看慣,每有華燈上時,便如守巢老貓,眯眼昏暗之下,譬如一曲輕吟漫歎曲歌。如今大宋,隻怕如張叔夜之流,縱然能知金兵必定南叩,卻不想數年之間便能吞了中原。河山淪陷,故土遠離,以富庶遠超漢唐大宋,鐵蹄過後,再無漢人。


    本他內心裏,許是自知那等振臂一唿抗敵禦辱之能,太過沉重,總不願支擘,教這世道逼迫,奮然一掀,那內心裏總不能割舍的弦,砰然開張。一路來,縱然水深火熱,總是漢人血脈,眼見黎民質樸,百姓良善,各有家園,時常夢迴,遽然驚醒,恍似平地裏常有鐵騎寇關,血火中,萬般都作了塵土。


    如今又見這李清照,以他本願,寧肯這等人物,悲春傷秋浪淘於星河瀚海之中,顛沛流離,雖有詩家之幸,以弱弱孱體,奈何國破家亡乎?


    “若成,萬代功名;若敗,無愧又走這一遭人間。前路雖遠,終究事在人為。”一念至此,趙楚將那漆黑如淵夜空放眼打量,畢竟這十數年來深藏心腑的念頭翻覆間定了決斷。


    “想我以卑微殘軀,如今既能領袖三山五嶽群雄,他日號帥萬眾,驅除韃虜,恢複中華,有何不可?嶽飛未必有必勝之心,卻他明知天命不從,這等人物,雖是不學,也應效仿。天既賜以力量,隻當遊耍嬉玩而用,不亦恥乎?”那傷痕,隱隱作痛,趙楚卻覺神清氣爽,依著記憶,大略描出個圖子,江南已有方臘,雖是良地而不可得。西南巴蜀之地易守難攻,如今尚無眾多兵馬在手,取之不易。


    又看中原地帶,趙楚暗忖:“大宋朝廷,如今雖傾覆在即,旦夕不能得,這等王朝,生命久遠,也甚得人心,倘若我自去破它,得不償失,便隻好看它自內裏破敗,正是最好。”


    放眼燕雲,遼金爭雄,趙楚隻知大遼滅亡更在北宋之前,畢竟哪個年月,不得而知,然則如今宋遼金三國征戰,大略他也記得。隻說宋金南北夾攻,遼遂亡,隻一撥人馬西遷,有個甚麽英雄人物喚作耶律大石,其餘一概不知。


    如今三國征伐伊始,江南方臘尚未為為剿滅,正是趁勢而起坐斷山東時候,然則山東之地,自古以來成霸尚可,若要征討天下,畢竟非是良處。


    往南去,江險隔阻,又有方臘盤踞於彼處,便是取來,守成有餘,攻取不足。


    往北倒是好去處,燕雲之地,駿馬可育,壯士可養,隻一件不好。


    這朝廷,寧予外寇,不予家賊,若燕雲在握,又斷送金兵南下大道,這糊塗朝廷與金兵合計南北夾擊,又成兩國伐遼之勢,如之奈何?


    崔念奴人如夜風,若非體香,趙楚竟不知她已在身後,迴頭時,這如魚得水的女子,早拋開白日裏偽裝,眼眶一片滾紅,哽咽不能成聲。


    清風寨前拚死征戰,以千人之力,脫困於張叔夜數萬大軍之中,崔念奴本便有心獨留趙楚彼處,她自知曉清風寨裏兇險,卻不曾坦言,這幾日來,戰前擔驚受怕,事後惦念計較,如今雖見趙楚無恙,卻落個遍體鱗傷$淫蕩小說http://.shubao2/ss12/1.html</a>,一時間有悲有喜,如今四下裏無人,一心的衝突,便再也壓抑不得,一發衝突而起。


    “當今之世,如之奈何?”趙楚微覺疲憊,陡然似無題般乍然問道。


    崔念奴愕然,繼而似有明悟,微笑道:“大郎心有定計,如今雖五百壯士,盡在手中。張叔夜,國之名臣,猶如利器,畢竟授者持柄,實不足為慮。大郎既有定計水泊,青州府內將養幾日,待一一見了密探布置,悄然衝突殺出,破張叔夜雖難,脫身翻覆之間。有梁山水泊,倘若經營如天險,看如今,江南方臘眼見敗事,使人聯絡,南北唿應,則朝廷奈何?”


    趙楚心思一動,聯絡方臘以唿應?


    他也是知曉的,便是上了梁山,縱然勢大,不出山東境內,便是坐擁數萬人馬,畢竟數年而後,中原大亂,誠不足為依仗,若要成事,必須經略京東兩路,若與方臘聯合,此事,當可成否?


    崔念奴知他心意,自後環抱,縱然手如輕絮,不敢點染累累傷處,隻是心內安穩許多,乃道:“方臘既能席卷江南,如今事危急,他焉能不知內應外合南北唿應好處?隻是河北田虎,淮南王慶之流,均非成事之人。這方臘莫非此前不知麽?隻是這兩人十分不是成事的,敗事則有餘,隻怕這一位聖公明主,方不願與之攜。大郎若取梁山泊,寧願坐斷而侯?以大郎名望,方臘未必不知,隻是我處如今式微,使人聯絡江南,麵子上須不十分好看,卻得一數年強援,智者不可不為也!”


    趙楚左右尋思,這方臘,以非宗教而宗教起事,以非諸侯而諸侯行事,心底著實難以捉摸,本是江南之眾,贏糧影從,奈何大宋朝廷畢竟氣數不亡,又兼這方臘終非可托明主,因此先失民心,又喪厚德,因此而亡。念如今,童貫兩路人馬南下,雖非勢如破竹,逼近老巢迫在眉睫,以方臘之才,不難看出兇險,倘若果真能與此人聯手,南北響應,縱然有張叔夜之才,童貫之威,奔波兩地,總難應付。如此,倒未嚐不有攻取京東兩路進而脅迫燕雲之局。


    一念至此,趙楚又問:“以念奴之才,倘若連應江南,坐斷山東,往後何去何從?”


    崔念奴訝然,繼而笑道:“不意大郎竟有此心――既取京東兩路,必定威脅京師,以奴看來,倒不比先去燕雲之地而肥沃牛馬,蓄養壯士之策了得。山東諸地,或連海,或拱衛京師,倘若有失,江南方臘,則為小癬,而大郎頭前,隻怕朝廷寧肯遣百萬大軍,招安江南,也須及早取來。如今天下,江南方臘,中有朝廷,北有遼金,均非良善可易之輩,若教朝廷著力攻我,而使江南胡虜趁勢坐大,非明者所為。”


    言罷,語甚遲遲,又道:“因此看這天下,倘若大亂之前要尋根據,連片不易,不若先取燕雲,再圖登州,伺機攻取燕雲,若能聯絡江南,可圖一時安定。燕雲既定,彼時天下大勢,不知幾何,契丹經此一戰,必然式微,便是女真韃子,人少勢寡,若大郎使人聯絡彼處,待他南下寇關,這等孱弱朝廷,三五年煙消雲散。彼時大郎兵出京東兩路,燕雲唿應,倘若再取一根據以養之,天下未必不能得。想那漢高祖,區區一亭長耳,便是大宋太祖,不比他人出身的高好,大郎便要坐一坐那龍椅,也未嚐不可。”


    趙楚反問道:“若暗合胡虜,則中原大地,再複五胡亂華之慘狀,生靈塗炭,遺民無算,為一己之私,何必出賣祖宗之國?隻此不妥!”


    崔念奴大為鬆氣,心裏道:“大郎心思深沉,畢竟如今知曉了底線,如此,我便心安。”


    於是連聲應了,正待要說,趙楚低笑道:“又是你多心,這等行徑,比之石敬瑭之流,更為該殺。祖宗之國,漢人故土,怎可教胡虜主事沉浮?你當安心,便是事不能成,寧可坐擁水泊終身,此時終不可行!”


    這番話十分斬釘截鐵,崔念奴心中有計較,暗道:“大郎此意,內有兩個要緊。其一,不與胡虜同流,其二,不與朝廷相安。如此,倒是須好生斟酌,這天下,亂局不知早晚,大郎麾下,必定將有千軍萬馬,無算才俊,隻這兩個,須好生教人恪守,倘若要亂他底線的,休管好歹,便是奴一生仇敵。”


    又聽趙楚道:“密探一事,念奴得心應手,我若兼並,隻怕要壞大事。”


    崔念奴遲疑道:“奴終究隻是個婦人,臨機作些計較尚可,長久手握要事,便是大郎知我,也擋不住三人成虎,若教他人多心,倒是大郎的不是。”


    她自然知曉呂後女皇舊事,平生小心翼翼,縱然青州府內密探,大半本是她舊人,如今緊急,撒撥用之,事畢交付趙楚,以她心智,自也無礙,隻是若要長久掌握,外人分說倒不比擔憂,隻怕事多分心,隻在趙楚麵前失了恩寵,便是殺身之禍。


    哪知趙楚隻是不允,道:“值甚麽擔驚受怕,軍內斥候,也非我一手掌固,不見旁人怎生個說法。念奴心有錦繡,倘若日後能有如念奴者,你可將密探交付予之,若我有因此埋怨處,也隻為念奴勞苦。遑論如今,區區一州之地未得,不過千百人手,譬如孩童玩鬧一般,值得甚麽左右推卻?!此時已定,念奴且分說參詳,倘若要取根據,燕雲之外,何處最佳?”


    崔念奴隻好暫且應允了,再三隻說暫代,聞言踟躕不定,不知何處說起。


    趙楚喟然一歎,低聲道:“念奴,此番燕雲三國征戰,契丹滅國必不可免。你不知這女真,如今出了個雄才大略的狼主,旗下將領,均為良將,更有女真騎兵,契丹也不能擋,倘若這胡虜豺狼趁勢南下,中原大亂,隻怕三五年之間。”


    這番話十分零散,忽焉道此,忽焉遲也,崔念奴縱然隻聽個梗概,也是大吃一驚,疑道:“怕是大郎多心罷,契丹畢竟立國十數代,如今也有百年,根深然神往,他自然深凜崔念奴這六分天下的計較,又看她計謀,正是自東北攻略東南,繼而垂陷西南,進而進取西北,終爾一掃中原的計較。這一番發付,百餘年後,草原深處,大漠裏那一代天驕,反其道而用,正自西北,席卷天下,兩策均可為取也。


    本是私房的小話,不想竟能成真,此後事,暫且不提。


    入夜時分,畢竟勞頓,趙楚沉睡不起,崔念奴半點睡意也無,披衣起身,昏黃爍光下,怔然隻看枕邊人,半晌麵色淒苦,手扶下腹處,愴然滴下淚來,又半晌,忽而竟笑出聲,一時間又喜又悲,不知所念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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