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誰知曉孽緣有時來得就是這般巧妙,那日黛娘離開時,恰巧落下了一隻荷包。


    謝侯爺原本不想觸碰這樣不知名的東西,生怕是這小妮子刻意留下的私人物件,用以勾引他。


    這般上不得台麵的陷阱,他見多了。嘴上罵一句“拙劣”,剛要走,又想起那女人伶牙俐齒辯駁他的模樣。


    女子垂眉斂目,瞧著十分乖順,耳珠墜著一枚月白色的水滴玉,襯著白皙的長頸子,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溫婉之感。


    謝侯爺恍神一刻,下意識撿起了荷包,暗道:“不過是個戲子。”


    縱然讓她親近了自己,又能如何?卑微女子如水麵浮萍,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他自我寬慰一般,將荷包塞入手袖之中。


    若是這一招讓黛娘瞧見了,準要使她發笑,道,還堂堂侯爺呢,偷雞摸狗的手法竟如此嫻熟。


    謝侯爺繼續宴賓客,到夜裏換衣裳,這才想起袖中的荷包。


    這時,有小廝來問話:“侯爺,夫人問你夜間要宿在哪兒?”


    謝侯爺思忖片刻,道:“和夫人說一句,今日設宴勞累她了,讓她早些休息吧。”


    小廝聽出話音兒,這是不打算迴了。


    也是,謝侯爺這麽多年來都是留宿外院,何時迴過內宅呢?即便今日有夫人的兄長來謝府吃席,爺也不會看在大舅兄的麵子上,去一趟夫人院中的。


    謝侯爺自然知曉這些人的所思所想,即便潑了夫人的顏麵,他也不願妥善行事。


    他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隻因夫人做了一件事,觸犯了他的底線。


    謝侯爺也忘記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那時他和夫人新婚,生下嫡長子後,又總是奉皇命出征,常年不在家。


    他對夫人是有虧欠的,所以後宅從未納過妾,隻願讓夫人安心。


    有一次,他戰時遇襲,被一名采桑女所救。


    采桑女早聞謝侯爺大名,仰慕已久,希望能待在他身邊追隨他。


    謝侯爺是個知恩圖報之人,雖說他對采桑女全無其他心思,可這是救命恩人的願望,他當滿足她的,夫人也會體諒他的。


    不過謝侯爺不會碰采桑女的,待他凱旋時,會認下采桑女當義妹,再將她風風光光嫁出去。


    他迴府後,特意叮囑夫人要善待采桑女,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再後來,謝侯爺又遠赴邊關打戰,戰事拖延許久,足足過了兩年,他才再次迴到京都。


    這次迴去,問起采桑女的狀況,他的夫人支支吾吾搪塞,含糊其辭。說采桑女思念家鄉,因此返鄉了。


    這個采桑女乃是孤女,家又在邊關小鎮。若不是她執意要追隨謝侯爺,他都不願將她帶迴京都。


    這樣癡戀他的女子,又怎可能孤身一人迴鄉呢?


    謝侯爺猜到了其中貓膩,勒令守護謝府的暗衛將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都道出來。


    夫人見那暗衛不知從哪處崩出來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所有事兒都說了,這才知道後怕。


    原來是夫人的乳嬤嬤說采桑女怕是會協恩爭寵,這樣的女子後患無窮,倒不如趁著謝侯爺遠征時,除掉她,以絕後患。


    男人忘性大,等他迴了府,隨意說采桑女返鄉了便是。


    之後的事,無需贅述。


    謝侯爺殺伐果決,從來不會為這樣的瑣事憂心。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下令將乳嬤嬤杖斃,以儆效尤。


    這樣的刁奴,蠱惑貴主子,慫恿主子辦事,該殺!


    奈何在夫人眼中,謝侯爺為了一個不知來曆的農女,竟然要將從小奶大她的乳娘殺害了,豈不是刻意泄憤,斷她手足?!


    他這樣做,那夫人在府中的威信豈不是支離破碎了?!


    他啊,是為那個采桑女報仇啊!


    夫人在此憤憤不平,卻不知謝侯爺對她的心意。


    這些盯著侯府的暗衛這般神通廣大,對謝侯爺忠心耿耿,若不是謝侯爺發號施令,讓他們都聽從夫人吩咐,又怎會任由夫人處死采桑女而不告知謝侯爺呢?:筆瞇樓


    又怎會等到謝侯爺迴府問起,這才將實情托盤而出呢?


    分明是謝侯爺信她,將軟肋交付於她。


    可偏偏夫人讓他寒心,朝著他的背心捅了一刀。


    謝侯爺無端端背上了孽障,是他的夫人害他逼他恩將仇報,是他對不起那個采桑女。


    就此,夫妻離了心。


    謝侯爺已經給了夫人一個兒子傍身了,他對她再無虧欠,也無需再踏入她的院子。


    謝侯爺想起了往事,有一瞬間唏噓。他睡衣全無,愣是睜眼盯著房梁,一夜無眠。


    他順手拿起那一枚荷包,發現裏頭有一枚二兩的銀錠子。高門丫鬟一月也不過二錢,這二兩銀子對於寒門女子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不知那個小桃紅,又攢了多久呢?


    謝侯爺想起她就煩悶,他不願意為難任何人,就當是給自己積德了。


    幾天後,謝侯爺途經杜麗院,想起這一茬子往事,他特命小廝將荷包還給小桃紅。


    奈何小廝跑了一趟戲院,沒尋到那個名叫小桃紅的女子。


    他迴稟謝侯爺,惹得主子挑眉:“哦?那女子竟敢在我麵前扯謊嗎?”


    他戴上麵具,摘下暴露身份的玉佩與印章,親自上了一趟杜麗院,尋找那個撒謊成性的小桃紅。


    謝侯爺本意倒不是想為難她,隻不過是當個樂子,紓解紓解鬱悶。


    戲樓子不比煙花之地,算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去處,因此也有達官貴人愛包場聽戲,無甚講究。


    隻是有的官家愛清淨,因此不欲去這些市井小地和平民擠場子,因此還是請戲班來家中聽戲比較多。


    杜麗院的堂倌一見謝侯爺緞麵衣裳,便知來人的身份尊貴,忙點頭哈腰,請人上座,順道請戲班頭去了。


    戲班頭聽聞有貴客來杜麗院,又不會出手闊綽點戲的,起了怠慢的心思,吹起牛來:“誰啊?這麽二五八萬的?要知道此前謝侯爺來請咱家黛娘唱戲,那都是喊大總管先來吱一聲的。”


    嘴上這樣說,戲班頭腳上可不敢怠慢,忙趕往上等的包廂,看看來了哪位主子。


    誰承想,戲班頭一見謝侯爺腳上那雙鞋,頓時嚇得不敢出聲了。


    那湘妃竹緞麵的鞋子,即便換了個色兒,可那繡工騙不了人啊,可不就是謝家侯爺的?


    戲班頭下意識咽了咽唾液,哆哆嗦嗦地道:“貴……貴主兒來杜麗院,是想聽戲嗎?”


    他知道謝侯爺這樣的貴主兒來杜麗院耍,又帶著麵具,肯定是不想讓人點明身份。既然主子不想,他們這些耳聽八方的奴才也不會蠢蛋一般拆穿。


    自然是要裝聾作啞才可保腦袋平安。


    謝侯爺見狀,也知曉這些下三流的手藝人伶俐,猜出了身份。


    他也懶得和戲班頭兜圈子,徑直問:“此前謝家老夫人點了你家的戲,來的女子裏,可有誰叫小桃紅的?”


    謝家門禁森嚴,和唱戲無關的人自然不可能帶到後院之中。戲班頭就帶了黛娘以及一個唱功了得的潑辣旦。


    戲班頭琢磨了一會兒,道:“小桃紅?沒有這名兒啊。難不成是哪個的小名?那日小人統共就帶了兩個姑娘,不知謝侯爺尋的是哪一位……黛娘今日唱戲迴饋老票友,抽不得空來見貴主兒,小人讓另一名姑娘來給貴主兒請安。”


    說完,戲班頭就讓人去找那丫頭。他在謝侯爺身旁大氣都不敢喘,一麵幹等著,一麵心道。這謝侯爺是滿謝家遊蕩還是怎的?撞上了黛娘又撞上另一個?


    待潑辣旦走近了,謝侯爺觀她眉眼,道:“不是這位。”


    那便是黛娘了。


    戲班頭想起黛娘衝撞過謝侯爺的事兒,心裏暗道不好,說:“若不是這丫頭,那該是黛娘了。此前也有聽到她說,某日衝撞了什麽官家,若是黛娘有得罪之處,還望貴主兒別和這樣毛手毛腳的丫頭計較,她眼神兒不好,成天迷迷糊糊的,小人一定會好好責罰她,給主子出出氣!”


    若是這個旁人招惹了謝侯爺,那大可將人丟給謝侯爺處置。偏偏謝侯爺要尋上的人是黛娘,她可是杜麗院的門麵啊,哪能將這樣的聚寶盆拱手讓人?


    因此,戲班頭不過是說給謝侯爺聽,大抵是不會責罰黛娘的,頂多不痛不癢抽打一下,不傷嗓子也不傷顏麵的,走個過場。


    謝侯爺冷哼一聲,視線飄到了樓下。


    黛娘披著戲服,正在唱戲。她濃妝豔抹,滿頭朱釵,低頭的一瞬間,後頸白皙修長,瞧得人眼熱。


    是她了,原來她是黛娘啊。


    哼,還敢謊稱自己是小桃紅,當他好騙嗎?看他這迴怎麽整治這樣的小狐狸。


    等黛娘一曲唱罷,台下老票友紛紛叫好,喊著:“黛老板真是京都一絕啊!”


    黛娘退到後台,還沒將臉上油脂卸光,戲班頭就來拿人了。


    他心急火燎地道:“姑奶奶啊,這小桃紅可是你乳名?貴主兒來找人了,就在二樓候著呢!”


    戲班頭這是和黛娘對口供呢,讓她咬死了“小桃紅”乃是她奶名字,這樣就不算誆騙貴主兒。


    黛娘被他點醒,忙換了件素淨的衣裳,跟著戲班頭去拜見謝侯爺了。


    黛娘一見到威嚴清俊的男子便下跪了,她畢恭畢敬地道:“這位貴主兒光臨杜麗院,小女子不勝榮幸。不知貴主兒想聽些什麽戲?小女子正好開了嗓子,可給貴主兒唱上一場。”


    謝侯爺被逗笑了:“敢情你剛才那一場千古絕唱,還隻是吊嗓子呀?若不是你臉上妝卸得快,爺又要被你誆騙去,以為你心底多孝敬爺呢!”


    他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嚇得黛娘將頭低得更深。


    氣氛凝重,黛娘冷汗淋漓,小聲道:“爺,小女子前些日子剛給謝家官老太太唱過戲,得了賞,熱乎勁兒還沒過,若小女子出事,那多不吉利呀……”


    她還是怕這樣權傾朝野的大官要她的命,到時她連反抗都不夠,螞蟻一般被人輕飄飄地碾死了。


    “瞧瞧,這鐵齒銅牙一番說道,多能辯事兒啊!可不是想法子威脅爺呢?”謝侯爺慢條斯理地道。


    聞言,黛娘自覺說錯話了,更是害怕。


    她嘴怎麽就這麽欠呢?非要三番兩次惹謝侯爺生氣。


    謝侯爺見她啞巴了半個時辰,自覺沒勁兒,也不想和她糾纏了。


    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個荷包,拋到黛娘懷中,道:“爺又不是閻羅王,成日裏喊打喊殺的。爺來這裏,不過是想還你這個。”


    黛娘一見那荷包,愣了神。她接過來,忙清點了一下銀子,道謝:“多謝爺!”


    見狀,謝侯爺覺得很傷眼,忍不住道:“爺不圖你那二兩銀子。”


    黛娘小聲嘟囔:“爺既然不圖,又怎會知道有二兩銀子?”


    言下之意就是,謝侯爺還特地去看荷包裏的錢了。


    謝侯爺覺得一和她講話就通體不適,他不欲和一個戲子糾纏,顯得丟份兒,於是乎,他帶著小廝,轉身走了。


    就在他下樓的時候,聽得戲班頭在前頭攔人,嘴上嚷嚷:“鄭少爺,這不合適。黛娘是咱們杜麗院的當家花旦兒,還得唱戲呢!您要是喜歡啊,點她上院子唱戲可以,把人擄迴去……這,這怎麽行呢?”


    奈何鄭少爺喝醉了酒,聽不見事兒。此時隻是揪住戲班頭的衣襟,道:“這老潑皮說什麽呢?是本少爺給錢不夠?來人,再加一百兩,咱們把黛娘帶迴去,隻給本少爺一人唱小曲兒!”


    說完,幾個護院便將戲班頭按住了。


    這鄭少爺是京都有名的紈絝子弟,父親是大理石少卿,這是個實職,因此也沒人敢開罪他,隻要不鬧出人命,誰會管他的閑事兒?巴結還來不及呢!


    見那鄭少爺風風火火地衝到後台,謝侯爺身旁的小廝問:“爺,這事兒,您管不?”


    謝侯爺冷笑:“一個戲子的事兒,爺管什麽?沒得墮了身份。”


    話雖如此,謝侯爺走了沒兩步,又繞迴去,道:“方才好像落了扇子在杜麗院中,迴去尋一尋吧,那扇麵是爺親筆題書,倒還挺喜歡的。”


    小廝想了一會兒,抓耳撓腮:“可是您今兒個,似乎沒帶扇子出門……”


    謝侯爺意圖被人戳穿,瞪了小廝一眼,罵:“聒噪!”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係的生滅,也不過是刹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後你我在哪裏?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麽?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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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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