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誌二十二歲的時候,還是個擺地攤的大仙呢,沒房沒車,吃了上頓沒下頓,插著袖筒蹲馬路的小青年一個。


    有點滑頭,有點世道,不過手上卻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那天,有個老頭委托他到縣郊的一個小鎮子裏,幫忙看看家裏的小孫子是不是中了邪,成天到晚地學狗吠。


    淩誌跟著老頭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小孩還真的被一隻死去的惡犬給纏了身。


    對於這種邪穢作祟,隻要做個驅除淨化的小法術,就能搞定了,對於淩誌來說,實在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不過,好笑的是,不過就是個小法術,卻引來了這偏遠小山村的全村近百號人口圍觀。


    淩誌那時候年輕心飄,忍不住就張了點旗鼓,把本來一個小法術,愣愣折騰了近一個多小時,然後在眾人驚歎與欽佩的目光中,收了招。


    前一刻還齜牙咧嘴流著涎水恨不得撲過去瘋咬人的小娃,在淩誌收招的那一刻,瞬間眼珠一翻,倒在了地上。


    人群發出一聲驚唿。


    淩誌得意,燒了一張淨化符和一張護身符,和了水,讓老頭給孩子喂下,果然,那孩子臉上的青氣就即刻褪去,人跟著就緩緩醒來,甚至還蔫蔫地認清了周邊的親人。


    窮鄉僻壤的村民們多數思想封化,一見到這年輕人居然真的把發了瘋的小子給救活了,立刻將他奉為上賓,恭恭敬敬地宛如見到了大神。


    委托淩誌的老頭也強行將他留下,吃了個中飯,還捧出了自家釀造的白酒。淩誌也還就好這一口,再加上被聚過來的村名恭維著,忍不住就多喝了幾杯。


    喝完又幫著大嬸大爺們家的孩子們看了看相,算了算命,醉醺醺地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天也不早了,於是就起身跟村民們告辭,準備迴城。


    老頭本還想留淩誌在待一晚,第二天親自送他迴去,然而卻被淩誌笑嗬嗬地婉拒了隻好將他送到村口的馬路上,才轉身迴了家。


    哪想到,還沒到家門口呢,家裏的老婆子突然捏著個紅包跑出來,急匆匆地對他說道,“老頭子,你看,大仙的賞錢沒拿呢!”


    老頭一看,果然是他給淩誌的酬勞,趕緊拿過,追迴了村口,但是四下一瞧,哪還能看到那個晃悠悠的年輕人的身影。


    歎了口氣,想到年輕人來家裏時,笑嗬嗬地問家裏是不是經濟不寬裕的情形時,低聲道,“真是活神仙。”


    此時日頭已經偏西,淩誌喝的這個酒後勁還真是厲害,他本不想勞煩老頭一家晚上為了留他,又要辛苦,還要殺了家裏為數不多的雞來招待,所以才堅持告辭。


    隻是現在酒勁上頭,他也實在沒法繼續往前走了,隻好身子一轉,朝小村子後頭的山林裏走去。


    反正以前漂泊慣了,橋洞公園什麽的都睡過,而且這山林可比那些條件好多了,找個樹根底下一窩,說不定還能揀點果子逮隻野雞啥的,埋土一悶,搞個野燒,那可多有情趣。


    哼著小曲打定主意,踩著滿山的小枯葉,就溜溜達達地往林子裏晃悠。


    山林樹木鬱鬱蔥蔥,時值夏日,漸落的日頭漸漸偏涼,倒是怡人又舒服,淩誌趁著酒勁,就往山上的高處多走了一段。


    正樂哉哉地找著晚上適合窩一夜的地方呢,忽然發現前麵的路不太對勁。


    居然是個五步迷魂陣,精妙又不易讓人察覺。


    淩誌當時就眯了眼——這小小的山林裏頭,難不成還藏著高人不成?


    一冒出這個想法,他登時就忍不住就眼冒精光——隱士高人啊!還會這種陰陽陣法!這要是自己能去拜師學來幾招,那以後可不就是榮華富貴盡在手中了麽!


    這麽想著,淩誌樂得都快蹦起來了,酒也醒了一半,躥過去仔仔細細地研究著那五步陣法,然後小心翼翼地,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將小小的陣法破解開,繞過前麵並立的五棵大樹,滿心期待地走了過去。


    然而,他卻在一棵三人環抱的大樹下,看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女子。


    女子麵色蒼白,頭低垂著,烏黑的頭發垂在一側,甚至沾上了枯葉和碎草,靠在樹幹上,閉著眼。


    淩誌驚得往後一退,可是立即發現,女子居然印堂發青,識海處晦暗不明。


    他知道這種情況——天靈不閃,乃是被人強行搜尋了記憶。


    再加上她現在的情況,這可不得了,要出人命啊!


    淩誌眉頭一皺,也顧不得其他的了,衝過來趕緊將女子放平在地上,一手從包裏掏出符篆,另一手在她額前畫符,同時口中碎碎念道,“護心符,不對,淨化符?不對,安魂咒……嗯……”


    真正到這種救人性命的時候,才惱恨自己手上的能力不夠,咬牙掏出安魂符,正準備對著女子做法的時候,忽聽一道細碎虛弱的聲音說道,“用淨心神咒……”


    淩誌一驚,連忙低頭,就見那原本昏迷的女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雖然麵上毫無血色,可是那一雙眼,漂亮得竟比這天上隱約閃爍的星星都耀眼。


    淩誌這心裏直犯突突,忙避開視線,點頭,“好……”頓了下,又道,“那啥,你,你別說話了,你現在氣體紊亂,張口容易導致魂體不穩,不方便我做法。”


    說完,就默默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巴掌——怎麽跟人小姑娘說話呢!溫柔點!哎,不對,明明意思是想讓她別說話傷身了,怎麽說出來就變了個意思呢!淩誌你這個蠢蛋!


    心下懊惱,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地上的女子卻沒有在意,笑了笑,不再言語,一雙眼卻還是放在淩誌身上。


    淩誌被她看得心裏直發毛,手腳更加束縛,清了下嗓子,從身上的小破包裏掏出一張淨心符,瞄了眼女子的胸口,又咳嗽一聲,貼了上去。


    女子再次一笑。


    淩誌正了正臉色,裝作看不到她的神情,隻顧變換手訣,邊念起咒語,“太上台星,應變無停。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完,地上的女子雙眼一閉,輕唿出一口氣。


    柔柔發出的似呻息的聲音,讓淩誌的心跳又快了幾分,趕緊往旁邊挪挪,暗罵自己色||胚。


    地上的女子很快再次睜開眼,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試圖幾次都用不上力氣,淩誌沒法坐視不理,隻好強壯鎮定地湊過去,將她扶起來,重新靠迴樹上,見那張符篆還貼在她身上。


    也不知咋的,鬼使神差地一伸手,將符篆揭了下來,可是……偏偏手一抖,碰了一下。


    那觸感……


    臥槽!


    淩誌立馬慌了,觸電般地縮迴手,見女子抬眼看他,一直假裝的淡定立刻崩盤,連忙擺手,“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對對對對不起……”


    “噗。”女子竟然發出輕聲的笑聲。


    淩誌被這女子給笑懵了,傻乎乎地看著她如花的笑顏,在這四合的暮色裏,仿若含羞嬌豔的花朵一般,一顆心,都似乎飄出了靈竅之外。


    “我叫賀然,你叫什麽?”女子靠著樹,含笑問道。


    淩誌傻乎乎地答了一句,“我叫淩誌。”說完,才驚覺迴神,向來厚實的臉皮,居然瞬間火熱。


    賀然笑了笑,朝四周看了看,又說了句,“天黑了呢。”


    淩誌點點頭,也不敢看她,應道,“是啊。”


    “我有點渴,你可以去幫我找點水來麽?”賀然又道。


    淩誌愣了愣,想起上山的路上確實看到過一條山泉,於是傻乎乎地點點頭,站起來,轉身就要跑過去,卻在走了兩步後,又轉過身,看了眼還虛弱地靠著樹幹的賀然,猶豫了下,將身上的背包拿下來,放到她手邊,說道,“那啥,裏頭有點吃的,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我……”見賀然看他,臉又紅了,忙轉過臉,“我去給你弄水去!”


    說完,跌跌撞撞地泡了。


    坐在地上的賀然,聽著那慌亂的腳步跑遠,不由莞爾,看了眼手邊的布包,沒有碰,而是轉臉,透過枝杈掩蓋的縫隙,看向繁星密布的高空。


    緩緩說道,“果然命中定數,不知道是我找到了他,還是他找到了我……”


    收迴視線,將地上被樹葉掩埋的卜算用的龜殼和銅錢收起來,轉而拾起地上的破布包,看了看上麵的髒的發亮的汙漬,搖搖頭,打開。


    淩誌好容易用荷葉捧著泉水迴來的時候,看到賀然已經在空地上燃起一堆小火堆,手上還拿著他包裏的那塊幹麵包,慢慢地吃著。


    火光柔和,一閃一爍地打亮著賀然嬌美的麵容,她低垂著眼簾,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身影有些單薄。


    淩誌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麽,被人搜過記憶,居然還能存活下來的人,他以前也是聞所未聞,而且,她還懂得道術,還會那樣精妙的陣法。


    哦,對了,她……姓賀!近日聽說賀家內亂,難道……


    淩誌的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正兀自皺眉時,手上忽然落上一點涼意。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水,隨即一笑,走過去,將荷葉遞過去,說道,“有點涼,喝吧。”


    賀然抬起星亮的眼眸,看了他一眼,隨即輕笑,伸手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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