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驕陽如火。</p>
雷城，白虎府邸！</p>
李觀棋直接潛入了白虎家主的府邸深處，來到了白陽的居所附近。</p>
秦鹿白記得他。</p>
那難道在模擬世界的所有人都記得他嗎？</p>
陳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背後都是莊遠在搞鬼。</p>
而現在莊遠失去了陳越這最後一個“上身”肉體，也隻能困於靈咒天牢，二十年不得出。</p>
等二十年後，李觀棋想捏死五行級的莊遠，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p>
所以從陳越密室出來之後，李觀棋就前往了雷城街道，想要去看看，他在模擬世界裏接觸過的雷城所有人，是不是都認識他。</p>
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p>
街上買過東西的商販老板，不認識他。</p>
青龍家族在城東賣藥粥的廚子，不認識他……李觀棋還順手把藥粥鋪子給砸了。</p>
甚至就連【雷城第一】關鍵人物之一，老瘋子楊天昊，居然也不認識他。</p>
額，當然，這老殺手的靈魂被陳越弄瘋了，其實也不好說。</p>
而【雷城第一】副本一共才幾個關鍵人物？</p>
除了楊天昊之外，夠格的就隻剩最後一人了。</p>
雷城第一，白陽！</p>
於是，迎著璀璨的烈日，李觀棋緩緩來到白虎府邸的一間偏僻庭院之中。</p>
“簌簌。”</p>
秋風掃落葉。</p>
庭院之中，石桌之旁，一道高大的白衣身影坐而喝茶。</p>
而桌子對麵，卻是還沏了一杯熱茶。</p>
“小兄弟。”</p>
白發蒼蒼，體型高大的白陽背對著李觀棋，緩緩將手中茶杯放下，輕聲道：“不知光天化日，入我白家，所為何事啊？”</p>
“白前輩，不妨迴頭看看。”</p>
李觀棋走到白陽後邊，輕聲一笑。</p>
“嗯？”</p>
白陽緩緩轉頭。</p>
這位魁梧老人和李觀棋的目光，刹那碰撞。</p>
起初，白陽還沒什麽反應。</p>
但漸漸地，這位老人的眼神開始逐漸產生變化，直到最後，看向李觀棋的眼神之中，已經充滿了震驚！</p>
……有了。</p>
李觀棋見此頓時明悟。</p>
白陽在跟他對視之後，也擁有了模擬世界的記憶。</p>
所以，隻有秦鹿白和白陽兩人麽？</p>
“幻術？！”</p>
白陽一下子從石桌旁起身，怒視李觀棋，“你對老夫做了什麽？！”</p>
幻術？</p>
可這個幻術未免也太過真實！</p>
真實到就像一瞬間，他就去到另一個世界，親身經曆了那些事情一般。</p>
“額……”</p>
李觀棋看著白陽，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p>
是啊。</p>
正常人在遇到這種事之後，當然會有不同的反應。</p>
有像秦鹿白那樣，笑著接受事實的，自然就有像白陽這般，非常警惕，完全不接受，甚至還以為中了幻術的。</p>
“白前輩，告辭了。”</p>
李觀棋朝白陽拱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p>
“給我留下說清楚！那秦鹿白到底是誰！”</p>
白陽沉聲怒喝，抬手就想朝李觀棋抓去。</p>
“嗡——”</p>
可就在此時，遠處潛藏暗中的赤公明忽然出手施法，一股五色光柱從天而降，瞬間籠罩李觀棋。</p>
白陽右手抓過，卻是直接抓了個空。</p>
五色光芒還未消散，可李觀棋已然消失不見了。</p>
“……”</p>
當五色光芒漸漸散去。</p>
空蕩蕩的庭院之中。</p>
除了白陽一人之外，空空如也。</p>
“幻術？未來？”</p>
白陽環顧四周，神情茫然，“那孩子，居然還活著？”</p>
“……”</p>
“李觀棋！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p>
白陽轉過頭，遙望天空，沉聲大喝！</p>
“因為秦鹿白已經原諒你了。”</p>
蔚藍的天空之中，一道縹緲聲音悄然傳來：“你看見的那些未來，不會再發生，因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p>
連鹿白都已經放下，白前輩，你又為何不能放下呢？</p>
放下吧，解開你的心結，這麽多年過去，你也該釋懷了。”</p>
聲音，緩緩消散。</p>
白陽站在庭院裏，神情恍忽。</p>
良久。</p>
過了良久。</p>
這位五行級的強大武夫，眼中才重新迸發出了神采，那是數十年未曾出現過的神采！</p>
是屬於武夫的昂揚朝氣，磅礴意氣！</p>
“轟！”</p>
一股強大威壓從白陽體內爆發而出。</p>
心結一朝解，修為寸寸進！</p>
五行級的桎梏開始鬆動。</p>
六合級的武道更高山，已然掃去迷霧，呈現眼前！</p>
白陽，這位魁梧老人遙望天邊，認真抱拳，沉聲大喝：</p>
“白某，多謝相助！”</p>
“觀棋！若有用武之地，隨時來雷城找老夫！”</p>
……</p>
……</p>
“喂，話要說清楚，我可沒原諒白陽，我隻是、隻是……已經殺過他一次，報過一次仇了，所以饒他一命罷了。”</p>
大洛，南境邊疆。</p>
森林上空。</p>
李觀棋，秦鹿白，赤公明一行三人被狂風裹挾，飛速朝遠處的長城邊界掠去。</p>
“是是是，饒白陽一命，讓他便宜大發了。”</p>
李觀棋笑著看了秦鹿白一眼，沒有多說什麽。</p>
“話說那個藥粥的事情呢？”</p>
秦鹿白好奇地看著李觀棋，“你不管了？”</p>
“留了一封信給白虎家族的管家，白前輩會看到的。”</p>
李觀棋平靜迴道。</p>
陳越的存在，隻有四大家族的四個老祖宗才知道，除了陳越之外，李觀棋還把【雷城第一】的所有事情，都寫在了信裏。</p>
等白陽從模擬記憶裏逐漸平複好心情，看到信之後，自然會明白一切。</p>
李觀棋三人離開雷城之後，就搭乘傳送陣，來到了大洛南境的邊疆地帶，朝赤血堡壘所在的那片長城前進。</p>
李觀棋要救一萬赤血軍和師姐王燕青。</p>
而赤公明要的不僅僅是救王燕青這位孫媳婦，還要讓王燕青跟著李觀棋去遊曆南疆，既是為了離開大洛的動蕩局勢，也是為了走出喪夫的傷心地。</p>
說實話，赤公明收養女這事兒確實做得不怎麽地道。</p>
論輩分，三十多歲的五行級武夫王燕青，見了二十多歲的兩儀級武夫秦鹿白，還得喊聲“姑婆”？</p>
話說是這麽個輩分叫法麽？</p>
這玩意兒給李觀棋都有些整懵了。</p>
畢竟論輩分，赤公明是王燕青的夫君赤元安的爺爺，按有些地方的叫法，她得管赤公明叫“祖翁”。</p>
但是赤元安和父親的關係極差，幾乎沒有父子情誼，反而跟爺爺赤公明的關係極好。</p>
</p>
這就導致了王燕青一直管赤公明叫“公公”。</p>
這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總是讓李觀棋忍不住想腹誹一句“豪門真亂”。</p>
“唿——”</p>
這時，赤公明忽然控製狂風漸漸散去，帶著三人平穩下沉，朝下方的森林降落。</p>
而這時，地平線上，那座禦天長城和赤血堡壘的輪廓，還處於若隱若現的狀態。</p>
“爹？”</p>
徹底落地之後，秦鹿白疑惑地看向赤公明，不解道：“離長城還遠著呢，怎麽不走了？”</p>
“不能再靠近了。”</p>
李觀棋打量著周圍的森林，隨口替赤公明解釋道：“禦天長城的測靈機製，是越強越敏銳，對於弱小的靈力，隻會產生微弱的反應。</p>
而對於強大的靈力，也就是五行級咒術師來說，隻是靠近，都會讓長城發出非常大動靜的提示警報。”</p>
當初他在模擬世界進入赤血堡壘，禦天長城隻是微弱反應，王燕青尚能偷偷瞞下來。</p>
如若五行級的赤公明靠近，到時候整座堡壘紅光漫天哇哇響，即便是王燕青也瞞不住。</p>
“這個給你。”</p>
赤公明將一封書信交予李觀棋，平靜道：“這是老夫的手寫信，你的那份預知能力，不是所有人都會跟鹿兒一樣相信的，真給燕青整一出，隻怕她會以為你是哪裏跑來的奸細亂施幻術，叫士兵把你綁起來，有這封手寫信，可以省很多事。”</p>
“明白。”</p>
李觀棋收起信封，跟赤公明和秦鹿白點頭示意，隨後轉身離去。</p>
全速狂奔之下，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p>
“……”</p>
秦鹿白望著李觀棋逐漸的背影，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p>
“覺得他還不錯？”</p>
赤公明忽然說道。</p>
“嗯，像太陽。”</p>
秦鹿白大大方方地承認，還用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形容詞。</p>
“太陽？”</p>
赤公明好奇地看著這位自家養女，“為什麽是太陽？”</p>
秦鹿白仰起頭，遙望森林樹梢之上的那一輪璀璨驕陽，眼神迷離，“高大，強壯，陽光，熱情，溫暖，耀眼，又有點傻氣的莽撞，不怎麽會隱藏自己，總是惹人注目，所以他像太陽。”</p>
“我記得，我應該在你小時候跟你講過，太陽不是天神，更不是什麽金烏，它隻是一顆宇宙裏的天體，是恆星，散發恐怖熱量的恆星。”</p>
赤公明瞥了眼秦鹿白，聲音低沉：“離遠了，它是太陽，給予人們溫暖和生機。</p>
但是靠得太近了，那它就是焚毀一切的巨型火球，在很久以前，燒死了數之不盡的尋找本命星的七星級強者。</p>
太陽看似絢爛耀眼，實則隻會給身邊人帶來災禍。”</p>
秦鹿白眼神暗澹，顯得有些失落，“爹，你想說什麽？”</p>
“唉……”</p>
赤公明輕聲歎息。</p>
這位老人遙望遠方，眼神飄忽。</p>
“其實。”</p>
“那孩子，真的很像元安，各方麵，都是，所以我才想讓燕青跟著他。”</p>
“但他和元安又有些不同，元安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可那小子的秘密太多。”</p>
赤公明看向秦鹿白，神情複雜，“他帶我救了你一命，我欠他一個人情，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馬上就還給他。</p>
因為即便是我，也不想跟他牽扯太多，他的修煉速度不似凡人，他的未來不可預估，但同樣的，危險也是。”</p>
說到這兒，赤公明輕輕揉了揉秦鹿白的腦袋，“咱們都是普通人，做普通人該做的事，結交普通人該認識的朋友，這種人，敬而遠之吧。”</p>
“那燕青姐呢？”</p>
秦鹿白看向赤公明。</p>
雖然輩分有點亂，但她向來是管王燕青叫“姐姐”，而且她們二人也見過。</p>
“為什麽你願意讓燕青姐跟著他？”秦鹿白看著赤公明。</p>
“你應該懂。”</p>
赤公明卻沒有再解釋。</p>
“是啊，我當然懂。”</p>
秦鹿白遙望遠方，望著地平線上的那座長城，望著那座若隱若現的堡壘輪廓，輕歎一聲。</p>
“因為李觀棋不是普通人，燕青姐也不是。”</p>
“她叫王燕青，出身大洛十六姓之一的王家，僅次於八國姓之下，天生具備強大的王家血脈，是上等異血人族。”</p>
“她嫁給元安哥，其實是赤家高攀。”</p>
……</p>
……</p>
“有信？”</p>
禦天長城，赤血堡壘！</p>
堡壘最頂層，統領府衙之中。</p>
一位身穿紅色勁裝，雙手帶著精鋼護腕的高挑女人，正襟危坐在書桉之後。</p>
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被她高高束起，以一個赤紅發冠固定，紮成高馬尾，末端發絲隨著窗外吹來的清風，微微飄揚。</p>
此地一萬赤血軍的最高指揮官，女統領，王燕青！</p>
“何人來信？”</p>
王燕青望著門外的赤血軍士兵，平靜問道。</p>
“一名自稱陳岩，字公明的男人。”</p>
赤血軍士兵雙手捧著一封書信，低頭恭敬道：“他說此信乃是奉給統領的密信，屬下不敢怠慢，故而送來。”</p>
“嗯？”</p>
王燕青麵色古怪。</p>
陳岩字公明？</p>
陳岩是她師父。</p>
赤公明是她公公。</p>
哪個家夥敢這麽調侃她？！</p>
“把信拿過來！”</p>
王燕青那對英氣的劍眉一擰，伸出右手，巧勁震蕩空氣，竟是直接形成了類似隔空取物的手段，隔著十幾米，從門外的士兵手中，直接拿來了信封。</p>
起初她還有些不悅。</p>
但是看見信上的內容和字跡之後，這位女統領頓時麵露喜色。</p>
字跡能模彷，可內容裏的生活小趣事，那可是獨屬於他們一家三人的。</p>
“快！把送信之人帶過來！要客氣些！”</p>
“是！”</p>
赤血軍士兵連忙離開。</p>
很快。</p>
士兵再度折返。</p>
而這次，他的身邊已然多了一位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p>
“……”</p>
王燕青見此，卻是蹙起眉頭。</p>
這身高明顯不對了，且氣息也截然不同。</p>
“師……嗬嗬，好久不見。”</p>
黑袍人緩緩掀開兜帽。</p>
赫然便是李觀棋。</p>
他麵帶微笑，看向王燕青。</p>
王燕青也看向了他。</p>
四目相對，目光碰撞……</p>
一瞬間。</p>
王燕青臉上神態急速變化。</p>
……戰死！</p>
……全軍覆沒！</p>
等等，這真的是真實？</p>
又或是幻術？！</p>
“所有人，退下！”</p>
“砰！”</p>
王燕青麵色劇變，一揮手，直接將統領府衙的門窗重重關上！</p>
門窗閉合，屬於此地的陣法啟動，隔音靈罩覆蓋。</p>
“我需要一個解釋。”</p>
王燕青正襟危坐在書桉之後，死死盯著李觀棋，眼神極其複雜，一會兒有溫情流露，一會兒又警惕無比。</p>
溫情，是因為眼前的高大男人，“好像”是自己的小師弟李觀棋。</p>
警惕，則是因為……那些記憶，真的是真實的嗎？</p>
“如果我是施展幻術的亂臣賊子，赤前輩就不會給我他的手寫信了。”</p>
李觀棋指了指王燕青桌桉上的信封，認真說道。</p>
“那、那……”</p>
王燕青低頭看了眼手寫信，而後又看向李觀棋，眼中的銳利鋒芒一下子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茫然和不可置信，“那些記憶，是真的？是未來？你能迴朔時空？還是讓我預知未來？”</p>
“師姐，看看你的空間戒指。”</p>
李觀棋認真說道：“你送我的那一杆冰槍，還在麽？”</p>
“……”</p>
王燕青低頭看了眼右手戒指，左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之後，頓時麵露愕然之色，“沒了！”</p>
“因為師姐你送給我了。”</p>
李觀棋說著，便從空間戒指取出了點雪槍。</p>
“？？？”</p>
王燕青徹底懵了。</p>
因為這麽一來，無論是時空迴朔，還是預知未來，都沒法解釋眼下的情況。</p>
“我不好解釋。”</p>
李觀棋走到王燕青麵前，看著她，認真道：“但是師姐，請相信我，師弟迴來了，我們還有機會改變一切，改變那段記憶裏的悲劇結局。”</p>
“……”</p>
聽得此言，王燕青的表情頓時凝重下來。</p>
悲劇結局。</p>
十餘萬南疆大軍忽然壓境，她和一萬赤血軍死戰到底，最終全軍覆沒……</p>
“師姐，你曾經教我，說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p>
李觀棋看著王燕青，沉聲道：“可是愚忠的代價是什麽？是所有人一起死，不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是因為可笑的權利鬥爭而死。</p>
師姐，你已經經曆過一次了，還要再來第二次嗎？真要再來第二次，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了。”</p>
“可我不是為了大洛愚忠！”</p>
王燕青咬了咬牙，轉過身背對著李觀棋，帶著難以壓抑的哭腔大聲道：“我是為了我夫君愚忠！</p>
他忠烈而死，我不能汙了他的名聲，我不能讓他有一個逃兵妻子！</p>
我也不能帶著一萬赤血軍當逃兵，他們是正規軍！他們逃了，那他們遠在家鄉的妻兒老小都得被連坐處死！”</p>
“……”</p>
李觀棋啞口無言。</p>
重來一次，可他們要麵對的問題還是一樣的。</p>
證據，理由。</p>
他們需要證據和理由，來證明撤軍的合理性，否則擅離職守便是全軍斬首的死罪。</p>
可哪來的證據呢？</p>
想要證據，就必須去長城之外，可一旦真的找到了那十餘萬南疆軍隊，那南疆軍就會提前發動襲擊。</p>
即便多了個赤公明，也攔不住這股海量兵力！</p>
但是。</p>
可以跑。</p>
多了個赤公明，那王燕青至少能保證自己的成功逃亡。</p>
“提前撤離吧師姐。”</p>
李觀棋伸手抓住王燕青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強行轉了過來，認真地看著這位女統領的眼睛。</p>
“先讓赤血軍提前撤離，然後我們再去長城之外，找到南疆軍的蹤跡做證據，有了證據，我們就是合理撤兵。</p>
雖然依舊算是擅離職守，但性質卻不同，師姐你出身王家，以王家的勢力，借此由頭，一定能幫忙擺脫罪名的。”</p>
“師姐，如何？”</p>
雷城，白虎府邸！</p>
李觀棋直接潛入了白虎家主的府邸深處，來到了白陽的居所附近。</p>
秦鹿白記得他。</p>
那難道在模擬世界的所有人都記得他嗎？</p>
陳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背後都是莊遠在搞鬼。</p>
而現在莊遠失去了陳越這最後一個“上身”肉體，也隻能困於靈咒天牢，二十年不得出。</p>
等二十年後，李觀棋想捏死五行級的莊遠，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p>
所以從陳越密室出來之後，李觀棋就前往了雷城街道，想要去看看，他在模擬世界裏接觸過的雷城所有人，是不是都認識他。</p>
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p>
街上買過東西的商販老板，不認識他。</p>
青龍家族在城東賣藥粥的廚子，不認識他……李觀棋還順手把藥粥鋪子給砸了。</p>
甚至就連【雷城第一】關鍵人物之一，老瘋子楊天昊，居然也不認識他。</p>
額，當然，這老殺手的靈魂被陳越弄瘋了，其實也不好說。</p>
而【雷城第一】副本一共才幾個關鍵人物？</p>
除了楊天昊之外，夠格的就隻剩最後一人了。</p>
雷城第一，白陽！</p>
於是，迎著璀璨的烈日，李觀棋緩緩來到白虎府邸的一間偏僻庭院之中。</p>
“簌簌。”</p>
秋風掃落葉。</p>
庭院之中，石桌之旁，一道高大的白衣身影坐而喝茶。</p>
而桌子對麵，卻是還沏了一杯熱茶。</p>
“小兄弟。”</p>
白發蒼蒼，體型高大的白陽背對著李觀棋，緩緩將手中茶杯放下，輕聲道：“不知光天化日，入我白家，所為何事啊？”</p>
“白前輩，不妨迴頭看看。”</p>
李觀棋走到白陽後邊，輕聲一笑。</p>
“嗯？”</p>
白陽緩緩轉頭。</p>
這位魁梧老人和李觀棋的目光，刹那碰撞。</p>
起初，白陽還沒什麽反應。</p>
但漸漸地，這位老人的眼神開始逐漸產生變化，直到最後，看向李觀棋的眼神之中，已經充滿了震驚！</p>
……有了。</p>
李觀棋見此頓時明悟。</p>
白陽在跟他對視之後，也擁有了模擬世界的記憶。</p>
所以，隻有秦鹿白和白陽兩人麽？</p>
“幻術？！”</p>
白陽一下子從石桌旁起身，怒視李觀棋，“你對老夫做了什麽？！”</p>
幻術？</p>
可這個幻術未免也太過真實！</p>
真實到就像一瞬間，他就去到另一個世界，親身經曆了那些事情一般。</p>
“額……”</p>
李觀棋看著白陽，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p>
是啊。</p>
正常人在遇到這種事之後，當然會有不同的反應。</p>
有像秦鹿白那樣，笑著接受事實的，自然就有像白陽這般，非常警惕，完全不接受，甚至還以為中了幻術的。</p>
“白前輩，告辭了。”</p>
李觀棋朝白陽拱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p>
“給我留下說清楚！那秦鹿白到底是誰！”</p>
白陽沉聲怒喝，抬手就想朝李觀棋抓去。</p>
“嗡——”</p>
可就在此時，遠處潛藏暗中的赤公明忽然出手施法，一股五色光柱從天而降，瞬間籠罩李觀棋。</p>
白陽右手抓過，卻是直接抓了個空。</p>
五色光芒還未消散，可李觀棋已然消失不見了。</p>
“……”</p>
當五色光芒漸漸散去。</p>
空蕩蕩的庭院之中。</p>
除了白陽一人之外，空空如也。</p>
“幻術？未來？”</p>
白陽環顧四周，神情茫然，“那孩子，居然還活著？”</p>
“……”</p>
“李觀棋！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p>
白陽轉過頭，遙望天空，沉聲大喝！</p>
“因為秦鹿白已經原諒你了。”</p>
蔚藍的天空之中，一道縹緲聲音悄然傳來：“你看見的那些未來，不會再發生，因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p>
連鹿白都已經放下，白前輩，你又為何不能放下呢？</p>
放下吧，解開你的心結，這麽多年過去，你也該釋懷了。”</p>
聲音，緩緩消散。</p>
白陽站在庭院裏，神情恍忽。</p>
良久。</p>
過了良久。</p>
這位五行級的強大武夫，眼中才重新迸發出了神采，那是數十年未曾出現過的神采！</p>
是屬於武夫的昂揚朝氣，磅礴意氣！</p>
“轟！”</p>
一股強大威壓從白陽體內爆發而出。</p>
心結一朝解，修為寸寸進！</p>
五行級的桎梏開始鬆動。</p>
六合級的武道更高山，已然掃去迷霧，呈現眼前！</p>
白陽，這位魁梧老人遙望天邊，認真抱拳，沉聲大喝：</p>
“白某，多謝相助！”</p>
“觀棋！若有用武之地，隨時來雷城找老夫！”</p>
……</p>
……</p>
“喂，話要說清楚，我可沒原諒白陽，我隻是、隻是……已經殺過他一次，報過一次仇了，所以饒他一命罷了。”</p>
大洛，南境邊疆。</p>
森林上空。</p>
李觀棋，秦鹿白，赤公明一行三人被狂風裹挾，飛速朝遠處的長城邊界掠去。</p>
“是是是，饒白陽一命，讓他便宜大發了。”</p>
李觀棋笑著看了秦鹿白一眼，沒有多說什麽。</p>
“話說那個藥粥的事情呢？”</p>
秦鹿白好奇地看著李觀棋，“你不管了？”</p>
“留了一封信給白虎家族的管家，白前輩會看到的。”</p>
李觀棋平靜迴道。</p>
陳越的存在，隻有四大家族的四個老祖宗才知道，除了陳越之外，李觀棋還把【雷城第一】的所有事情，都寫在了信裏。</p>
等白陽從模擬記憶裏逐漸平複好心情，看到信之後，自然會明白一切。</p>
李觀棋三人離開雷城之後，就搭乘傳送陣，來到了大洛南境的邊疆地帶，朝赤血堡壘所在的那片長城前進。</p>
李觀棋要救一萬赤血軍和師姐王燕青。</p>
而赤公明要的不僅僅是救王燕青這位孫媳婦，還要讓王燕青跟著李觀棋去遊曆南疆，既是為了離開大洛的動蕩局勢，也是為了走出喪夫的傷心地。</p>
說實話，赤公明收養女這事兒確實做得不怎麽地道。</p>
論輩分，三十多歲的五行級武夫王燕青，見了二十多歲的兩儀級武夫秦鹿白，還得喊聲“姑婆”？</p>
話說是這麽個輩分叫法麽？</p>
這玩意兒給李觀棋都有些整懵了。</p>
畢竟論輩分，赤公明是王燕青的夫君赤元安的爺爺，按有些地方的叫法，她得管赤公明叫“祖翁”。</p>
但是赤元安和父親的關係極差，幾乎沒有父子情誼，反而跟爺爺赤公明的關係極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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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導致了王燕青一直管赤公明叫“公公”。</p>
這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總是讓李觀棋忍不住想腹誹一句“豪門真亂”。</p>
“唿——”</p>
這時，赤公明忽然控製狂風漸漸散去，帶著三人平穩下沉，朝下方的森林降落。</p>
而這時，地平線上，那座禦天長城和赤血堡壘的輪廓，還處於若隱若現的狀態。</p>
“爹？”</p>
徹底落地之後，秦鹿白疑惑地看向赤公明，不解道：“離長城還遠著呢，怎麽不走了？”</p>
“不能再靠近了。”</p>
李觀棋打量著周圍的森林，隨口替赤公明解釋道：“禦天長城的測靈機製，是越強越敏銳，對於弱小的靈力，隻會產生微弱的反應。</p>
而對於強大的靈力，也就是五行級咒術師來說，隻是靠近，都會讓長城發出非常大動靜的提示警報。”</p>
當初他在模擬世界進入赤血堡壘，禦天長城隻是微弱反應，王燕青尚能偷偷瞞下來。</p>
如若五行級的赤公明靠近，到時候整座堡壘紅光漫天哇哇響，即便是王燕青也瞞不住。</p>
“這個給你。”</p>
赤公明將一封書信交予李觀棋，平靜道：“這是老夫的手寫信，你的那份預知能力，不是所有人都會跟鹿兒一樣相信的，真給燕青整一出，隻怕她會以為你是哪裏跑來的奸細亂施幻術，叫士兵把你綁起來，有這封手寫信，可以省很多事。”</p>
“明白。”</p>
李觀棋收起信封，跟赤公明和秦鹿白點頭示意，隨後轉身離去。</p>
全速狂奔之下，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p>
“……”</p>
秦鹿白望著李觀棋逐漸的背影，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p>
“覺得他還不錯？”</p>
赤公明忽然說道。</p>
“嗯，像太陽。”</p>
秦鹿白大大方方地承認，還用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形容詞。</p>
“太陽？”</p>
赤公明好奇地看著這位自家養女，“為什麽是太陽？”</p>
秦鹿白仰起頭，遙望森林樹梢之上的那一輪璀璨驕陽，眼神迷離，“高大，強壯，陽光，熱情，溫暖，耀眼，又有點傻氣的莽撞，不怎麽會隱藏自己，總是惹人注目，所以他像太陽。”</p>
“我記得，我應該在你小時候跟你講過，太陽不是天神，更不是什麽金烏，它隻是一顆宇宙裏的天體，是恆星，散發恐怖熱量的恆星。”</p>
赤公明瞥了眼秦鹿白，聲音低沉：“離遠了，它是太陽，給予人們溫暖和生機。</p>
但是靠得太近了，那它就是焚毀一切的巨型火球，在很久以前，燒死了數之不盡的尋找本命星的七星級強者。</p>
太陽看似絢爛耀眼，實則隻會給身邊人帶來災禍。”</p>
秦鹿白眼神暗澹，顯得有些失落，“爹，你想說什麽？”</p>
“唉……”</p>
赤公明輕聲歎息。</p>
這位老人遙望遠方，眼神飄忽。</p>
“其實。”</p>
“那孩子，真的很像元安，各方麵，都是，所以我才想讓燕青跟著他。”</p>
“但他和元安又有些不同，元安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可那小子的秘密太多。”</p>
赤公明看向秦鹿白，神情複雜，“他帶我救了你一命，我欠他一個人情，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馬上就還給他。</p>
因為即便是我，也不想跟他牽扯太多，他的修煉速度不似凡人，他的未來不可預估，但同樣的，危險也是。”</p>
說到這兒，赤公明輕輕揉了揉秦鹿白的腦袋，“咱們都是普通人，做普通人該做的事，結交普通人該認識的朋友，這種人，敬而遠之吧。”</p>
“那燕青姐呢？”</p>
秦鹿白看向赤公明。</p>
雖然輩分有點亂，但她向來是管王燕青叫“姐姐”，而且她們二人也見過。</p>
“為什麽你願意讓燕青姐跟著他？”秦鹿白看著赤公明。</p>
“你應該懂。”</p>
赤公明卻沒有再解釋。</p>
“是啊，我當然懂。”</p>
秦鹿白遙望遠方，望著地平線上的那座長城，望著那座若隱若現的堡壘輪廓，輕歎一聲。</p>
“因為李觀棋不是普通人，燕青姐也不是。”</p>
“她叫王燕青，出身大洛十六姓之一的王家，僅次於八國姓之下，天生具備強大的王家血脈，是上等異血人族。”</p>
“她嫁給元安哥，其實是赤家高攀。”</p>
……</p>
……</p>
“有信？”</p>
禦天長城，赤血堡壘！</p>
堡壘最頂層，統領府衙之中。</p>
一位身穿紅色勁裝，雙手帶著精鋼護腕的高挑女人，正襟危坐在書桉之後。</p>
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被她高高束起，以一個赤紅發冠固定，紮成高馬尾，末端發絲隨著窗外吹來的清風，微微飄揚。</p>
此地一萬赤血軍的最高指揮官，女統領，王燕青！</p>
“何人來信？”</p>
王燕青望著門外的赤血軍士兵，平靜問道。</p>
“一名自稱陳岩，字公明的男人。”</p>
赤血軍士兵雙手捧著一封書信，低頭恭敬道：“他說此信乃是奉給統領的密信，屬下不敢怠慢，故而送來。”</p>
“嗯？”</p>
王燕青麵色古怪。</p>
陳岩字公明？</p>
陳岩是她師父。</p>
赤公明是她公公。</p>
哪個家夥敢這麽調侃她？！</p>
“把信拿過來！”</p>
王燕青那對英氣的劍眉一擰，伸出右手，巧勁震蕩空氣，竟是直接形成了類似隔空取物的手段，隔著十幾米，從門外的士兵手中，直接拿來了信封。</p>
起初她還有些不悅。</p>
但是看見信上的內容和字跡之後，這位女統領頓時麵露喜色。</p>
字跡能模彷，可內容裏的生活小趣事，那可是獨屬於他們一家三人的。</p>
“快！把送信之人帶過來！要客氣些！”</p>
“是！”</p>
赤血軍士兵連忙離開。</p>
很快。</p>
士兵再度折返。</p>
而這次，他的身邊已然多了一位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p>
“……”</p>
王燕青見此，卻是蹙起眉頭。</p>
這身高明顯不對了，且氣息也截然不同。</p>
“師……嗬嗬，好久不見。”</p>
黑袍人緩緩掀開兜帽。</p>
赫然便是李觀棋。</p>
他麵帶微笑，看向王燕青。</p>
王燕青也看向了他。</p>
四目相對，目光碰撞……</p>
一瞬間。</p>
王燕青臉上神態急速變化。</p>
……戰死！</p>
……全軍覆沒！</p>
等等，這真的是真實？</p>
又或是幻術？！</p>
“所有人，退下！”</p>
“砰！”</p>
王燕青麵色劇變，一揮手，直接將統領府衙的門窗重重關上！</p>
門窗閉合，屬於此地的陣法啟動，隔音靈罩覆蓋。</p>
“我需要一個解釋。”</p>
王燕青正襟危坐在書桉之後，死死盯著李觀棋，眼神極其複雜，一會兒有溫情流露，一會兒又警惕無比。</p>
溫情，是因為眼前的高大男人，“好像”是自己的小師弟李觀棋。</p>
警惕，則是因為……那些記憶，真的是真實的嗎？</p>
“如果我是施展幻術的亂臣賊子，赤前輩就不會給我他的手寫信了。”</p>
李觀棋指了指王燕青桌桉上的信封，認真說道。</p>
“那、那……”</p>
王燕青低頭看了眼手寫信，而後又看向李觀棋，眼中的銳利鋒芒一下子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茫然和不可置信，“那些記憶，是真的？是未來？你能迴朔時空？還是讓我預知未來？”</p>
“師姐，看看你的空間戒指。”</p>
李觀棋認真說道：“你送我的那一杆冰槍，還在麽？”</p>
“……”</p>
王燕青低頭看了眼右手戒指，左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之後，頓時麵露愕然之色，“沒了！”</p>
“因為師姐你送給我了。”</p>
李觀棋說著，便從空間戒指取出了點雪槍。</p>
“？？？”</p>
王燕青徹底懵了。</p>
因為這麽一來，無論是時空迴朔，還是預知未來，都沒法解釋眼下的情況。</p>
“我不好解釋。”</p>
李觀棋走到王燕青麵前，看著她，認真道：“但是師姐，請相信我，師弟迴來了，我們還有機會改變一切，改變那段記憶裏的悲劇結局。”</p>
“……”</p>
聽得此言，王燕青的表情頓時凝重下來。</p>
悲劇結局。</p>
十餘萬南疆大軍忽然壓境，她和一萬赤血軍死戰到底，最終全軍覆沒……</p>
“師姐，你曾經教我，說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p>
李觀棋看著王燕青，沉聲道：“可是愚忠的代價是什麽？是所有人一起死，不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是因為可笑的權利鬥爭而死。</p>
師姐，你已經經曆過一次了，還要再來第二次嗎？真要再來第二次，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了。”</p>
“可我不是為了大洛愚忠！”</p>
王燕青咬了咬牙，轉過身背對著李觀棋，帶著難以壓抑的哭腔大聲道：“我是為了我夫君愚忠！</p>
他忠烈而死，我不能汙了他的名聲，我不能讓他有一個逃兵妻子！</p>
我也不能帶著一萬赤血軍當逃兵，他們是正規軍！他們逃了，那他們遠在家鄉的妻兒老小都得被連坐處死！”</p>
“……”</p>
李觀棋啞口無言。</p>
重來一次，可他們要麵對的問題還是一樣的。</p>
證據，理由。</p>
他們需要證據和理由，來證明撤軍的合理性，否則擅離職守便是全軍斬首的死罪。</p>
可哪來的證據呢？</p>
想要證據，就必須去長城之外，可一旦真的找到了那十餘萬南疆軍隊，那南疆軍就會提前發動襲擊。</p>
即便多了個赤公明，也攔不住這股海量兵力！</p>
但是。</p>
可以跑。</p>
多了個赤公明，那王燕青至少能保證自己的成功逃亡。</p>
“提前撤離吧師姐。”</p>
李觀棋伸手抓住王燕青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強行轉了過來，認真地看著這位女統領的眼睛。</p>
“先讓赤血軍提前撤離，然後我們再去長城之外，找到南疆軍的蹤跡做證據，有了證據，我們就是合理撤兵。</p>
雖然依舊算是擅離職守，但性質卻不同，師姐你出身王家，以王家的勢力，借此由頭，一定能幫忙擺脫罪名的。”</p>
“師姐，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