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喝了藥,吃了小半碗的粥,又躺下沉沉的睡過去了。


    辰逸雪畢竟是男子,不便在金子的閨房內久留,吩咐笑笑和樁媽媽幾個好生照顧之後,便退出了廂房。


    樁媽媽是過來人,怎會看不出來辰郎君對娘子的態度?


    他進門的那一刹那,焦慮與擔憂溢於言表。


    若不是緊張,若不是在意,絕不會那般火急火燎的趕來,清涼的月夜,他額角,竟沁滿晶瑩的汗珠。


    可是,辰郎君真的適合娘子麽?


    樁媽媽朝辰逸雪欠了欠身,命笑笑送一送辰郎君。


    笑笑低著頭,跟在辰逸雪身側出了院子。


    夜風送來一縷縷馥鬱的青草藥香,辰逸雪在藥圃前停下,迴頭,看著身姿單薄的笑笑,開口問道:“三娘,以前也常常發病麽?”


    他低啞而充滿磁性的嗓音就像清溪之水那般透徹動聽,讓笑笑有片刻的怔忪。


    她抬眸,臉頰紅得似火,澀澀的應道:“是,娘子自小身體就不大好,一直都是纏綿病榻,直到今年初春,才好起來的!”


    辰逸雪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憂傷,但很快就被他掩藏起來了。


    三娘的個性跟他很像,最不需要的,便是別人的同情。


    “好生伺候著,案子的事情,讓三娘不要擔心,先養好病再說!”辰逸雪負手轉身,淡淡說道。


    笑笑應了一聲是,目送著辰逸雪修長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須臾。她似想起什麽,忙喚了一句辰郎君。抬腳,追了上去。


    辰逸雪停下腳步,迴頭,冷淡問道:“什麽事?”


    笑笑心撲通撲通跳著,望著月下俊逸若仙的人兒。咬著貝齒,豁出去道:“娘子這次發燒,是有原因的。老爺給娘子物色了一門親事,是嚴家的大郎,娘子許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才會憂思過度,發起高燒的!”


    辰逸雪一雙眼睛頓時變得清冽而銳利,沉沉凝著笑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笑笑忙點點頭,用期許的目光看著辰逸雪,期待他能表個態,奈何辰逸雪隻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晌,然後輕嗯了一聲後,便轉身走了。


    笑笑愣在原地。


    辰郎君的反應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什麽意思?


    難道辰郎君不是喜歡娘子的麽?


    後半夜的時候,金子又醒過來一次。這一次,榻旁沒有了辰逸雪的身影,隻有笑笑打著鋪蓋。在榻尾守著夜。


    自己突然發一場高燒,把她們幾個都累壞了呢。


    金子下定決心,以後會好好鍛煉身體,她不要當弱者,沒有好的身體,怎麽能努力為她們撐起一片天空?


    她翻了一下身。擁被坐了起來,腦中閃過辰逸雪那張潤澤如玉的麵容。


    金子想起了那天在州府衙門裏的相擁,兩具年輕的身體緊緊擁在一起,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輕顫著。


    他明明就是關心自己的,可為何,卻不願承認?


    什麽老板對員工的福利?見鬼!


    慕容瑾生病了,怎麽不見他跑人家榻前去端茶倒水?


    金子越想,心頭越是憤憤。[.超多好看小說]


    這個家夥她該拿他怎麽辦?


    金子披著緞衣起榻,打開房門,在廊下坐了下來。


    天空,如同一團濃墨,黯淡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根據時辰推算,現在應該是寅時,夜與日的交接,是這一天中最黑暗的一個時辰。


    金子呆呆地望著天際,一朵輕盈的霧花從唇齒間逸散開來。


    辰莊的後花園裏,同樣有個人在呆呆望著天空。


    辰逸雪慵懶地躺在吊籃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抵著夜交藤的藤蔓,一手擱在腦後,一手輕輕的放在大腿上輕彈著。


    嚴大郎?


    跟三娘?


    辰逸雪腦中自動生成一個畫麵,畫麵中金子一襲大紅色的鳳冠霞帔,一張如同扶桑花般姣美的麵容布滿淚痕,水汪汪的琥珀色瞳眸,寫滿不願意,手握著一條紅綢,而紅綢的另一端,是一個長相醜陋,聲音如同破鑼一般春風得意的男子,那個男子正是嚴大郎。


    “三娘以後就是我的了”嚴大郎宣誓般的說道。


    辰逸雪猛的彈坐起身,從吊籃上下來,循著花間小徑,往內門道走去。


    “野天”辰逸雪的聲音清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野天剛倚在門框上打了一個盹兒,聽到辰逸雪的唿喚後,生生打了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的應道:“郎君有何吩咐?”


    “我寫一封信給昊欽,你安排人連夜出發,送到州府!”辰逸雪從野天身邊擦身走過,隻遺留一串淡淡的清冷幽香。


    野天怔了怔,抬頭望了一眼墨染的蒼穹,小跑著追了上去,低聲道:“郎君,現在是寅時,城門還沒開呢!而且,天色太黑,出門多有不便!”


    辰逸雪停了下來,看著黑嗔嗔的天空默了一刻,唇角一勾,說道:“那就改點卯出發!”


    “郎君,很急的事情麽?”野天不由有些擔心,從不曾見郎君如此緊張的模樣。


    “嗯,三娘不喜歡那個嚴大郎,昊欽作為她同胞的兄長自然有責任和義務為妹妹解決難題。再說昊欽都還沒成婚呢,三娘急什麽,還小呢!”辰逸雪說完,徑直上了長廊,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野天愕然,就因為這個?


    郎君半夜不睡覺,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難為野天一直以為郎君是為了傍晚接手的那兒案子煩惱呢


    再說金娘子都十七歲了,委實不小了!


    第二天清晨,金子還在賴床,便聽外頭傳來袁青青的大嗓門。


    “笑笑姐,娘子醒了沒?老爺來了”


    “你這丫頭,能不能小點兒聲,娘子還病著呢,讓她多睡會兒!”笑笑聲音略帶嗔怪。


    金子今天醒來,已經沒有任何不適,隻是昨天出了汗,身上黏黏糊糊的,有些難受。


    她掀開被子,撩開帷幔,喚了笑笑和袁青青進來。


    笑笑聽到聲響後,哎了一聲,不忘迴頭瞪了青青一眼:“都是你這大嘴巴,把娘子吵醒了!”


    袁青青撅著嘴,推門進房,見金子坐在榻旁,忙抄了件緞衣,小跑著上前,將衣服披在金子肩上,“娘子仔細著涼。”


    金子抬眸看了她一眼,這丫頭跟著樁媽媽,還是有進步的。


    “我已經沒事了,青青你先去備好浴湯,待我洗漱後再見父親!”金子沉聲吩咐道。


    青青應了一聲是,便出去了。


    笑笑端了一杯水過去,一麵道:“娘子今天的精神不錯,再養兩天就該沒事了。昨晚辰郎君說娘子不要擔心案子的事情,好好養病!”;筆


    金子接著杯子的手一頓,隨後笑道:“誰擔心案子了,又不是我接的!”


    笑笑抿嘴一笑,娘子這是在跟辰郎君置氣麽?


    金子泡了澡出來,精氣神已經完全恢複了。剛進房間的時候,便見金元一襲家常灰色圓領袍服,端然跽坐在案幾後麵,淺淺品著茶湯。


    “父親來了?”金子不鹹不淡的喚了一句,盈盈欠身施了一禮。


    金元從席上起身,臉上滿是擔憂,上前拉住金子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疼惜道:“昨天妍珠迴府,父親才知道瓔珞也一道迴來了,本想過來看看的,恰好有案子發生,便耽誤了。今晨過來,聽阿樁說你昨晚發了高燒,怎麽會突然發病呢?”


    金子幽幽一笑,“人吃五穀長大,哪能一生無病無災。發燒是好事,身體排毒的正常反應,且兒已經痊愈了,父親不必擔心!”


    樁媽媽端著早膳進來,笑眯眯招唿道:“娘子剛好,隻能吃些清淡的,委屈老爺陪娘子喝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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