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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噩夢()


    貓妖一族又被稱為天妒一族,超凡的靈敏感知,極強的戰鬥天賦,聰敏的頭腦,使它們成為當之無愧的獵殺者。隻要實力不是相差的太過懸殊,就沒有它們不敢挑戰招惹的。


    但絕佳的天賦非但沒能幫助貓妖一族強大起來,反倒成了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礙。


    差一點的遠避是非,強一些的心若止水,如此方才是修行之道。若凡事好奇,偏愛於風波跌宕之處,早晚橫死。而貓妖偏就是那種好奇心極度旺盛,沒事也找事兒的主兒。仗著天賦絕佳,或許能強橫一時,但強中自有強中手,更何況還有天劫在上,不肯花大力氣安心靜修的貓妖就沒有一個能過的了三九天劫的。


    自號驚鴻的這一位同樣如此,好奇心加上不肯吃虧的性子,讓它把幾百年的時間都浪費在與楚君竹的仇怨上,妖氣修為幾乎沒有什麽長進。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把替命轉生秘法反反複複的修煉了幾次,可惜辛苦得來的替命白毛全都浪費在了楚君竹身上,更落得個亡命天涯的淒慘下場。


    在疲累、鬱憤和迷惑中,貓妖渡過兩年的逃亡生涯,它始終想不通楚君竹是如何把握自己蹤跡的,號稱獵殺者的貓妖對潛影匿形同樣擅長,別說初出茅廬的楚君竹,就是經驗豐富的人類修士也很難跟得上一心逃跑的貓妖。


    可楚君竹偏就做到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走遍了中原大地,貓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可楚君竹還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隨時可能飆射過來的翠綠色竹葉已經成了貓妖的噩夢,打不過,甩不脫,逃不掉,貓妖驚鴻幾近崩潰。


    苦思良久,貓妖總算琢磨出一個或許可以一試的辦法:轉戰沙漠。


    沙漠的死寂荒蕪對任何涉足其間生命都是一個考驗,考慮到楚君竹應該更難適應沙漠的環境,所以貓妖驚鴻一狠心,西行千裏一頭紮進了荒漠沙海之中。


    而楚君竹顯然不知道沙漠對自己意味著什麽,所以毫不猶豫的追了下去。


    風沙與炙熱是沙漠永遠一成不變的基調,踏步其間的楚君竹無法抑製心底的震撼。在他近千年的生命曆程中,從沒有見到過如此廣闊無垠的天地,滿眼的金色讓人忍不住一陣陣的暈眩。


    蒼涼與死寂相伴,輝煌與永恆諧聲,這一刻,楚君竹醉了。


    一步一步用心去體味沙海的廣漠,至於貓妖驚鴻,此時的楚君竹卻已經不大在意了。


    好半晌,才從沉迷與陶醉中清醒過來,縱目看時,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步入沙漠深處,並且仍舊在下意識的沿著貓妖奔逃時弄亂天地靈氣的痕跡繼續著追蹤。


    說起來,這貓妖驚鴻也實在是背運到了極點,撐著極度疲累的身體闖入沙漠就是為了甩掉楚君竹,不料自陷危境的無奈之舉卻再次成為白癡一般的選擇。


    沙漠的天地靈氣自然稀薄,而且相對來說要較中原大地純淨一些,偶有波動也是大範圍的潮湧。以楚君竹對天地靈氣的認知和了解,可以輕鬆感覺到貓妖急急奔逃時,身上妖氣引亂的天地靈氣,並以此推斷出貓妖逃去的方向。


    有了這樣的明燈指引,貓妖驚鴻想要甩開楚君竹,完全可以說是癡人說夢,甚至要比在中原時的追逐還要來得輕鬆許多。


    當然了,沙漠的環境對楚君竹還是有著很大的影響的。幹燥炙熱的空氣讓楚君竹很不適應,不得不放棄才習慣不久的人類的唿吸方式。往日裏隨意浪費的妖氣也要開始珍惜著使用,因為冥冥之中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應該可以徹底解決掉與貓妖之間數百年的積怨。


    廣漠沙海中的孤獨旅途是對意誌的極大考驗,追與逃的遊戲失去了趣味和變化,隻餘下乏味的堅持,每天重複同樣的內容,楚君竹不知道貓妖驚鴻是怎麽熬過來的。


    探手輕輕拂過石柱上清晰的抓痕,楚君竹不得不為貓妖驚鴻的毅力所歎服。兩年多不間斷的追逐仍然沒能擊垮它的生存意誌,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揮爪留念,心誌之堅韌著實讓人驚讚。


    這樣的對手讓楚君竹忽然沒有了之前的篤定,在這個不適合自己的戰場,與一個頑強到近乎於偏執的對手撕拚,說有把握那是自欺欺人。但放棄的念頭卻也從未興起,倒不是說楚君竹有多麽的固執,而是因為在他仍嫌簡單的思維裏邊,還沒有其他的能夠轉移注意力的念頭。所以說,貓妖驚鴻真的是既可憐又委屈,招惹到楚君竹這樣的對手,實在是一件很無奈很悲哀的事兒。


    揮手召出一片葉子,在貓妖驚鴻留下的爪痕上用力按下,用屬於自己的標記掩去貓妖的痕跡後,楚君竹再次邁開腳步。


    薄底軟靴擋不住沙子的滾燙,撲麵而來的熱風更讓楚君竹頻頻皺眉。抬眼看了下賴在天上死活不肯下去的太陽,歎口氣繼續往前挨。


    軟靴踢起的黃沙被風吹得四散飛揚,不時的還會迴卷過來砸落在身上,摻進發絲裏,讓楚君竹煩不勝煩。有心放出妖氣護住自己,又覺得實在浪費。接下來的戰鬥還不知道會打成什麽樣子,節省一點總是好的。


    但是呢,幹燥的沙漠對他一個竹妖來說,實在是太難適應了,撤去護身氣障之後,酷熱的炎氣時刻陪侍左右,即便以百年妖身的強度,也抗不住這樣的打磨,必須時不時的拿妖氣補充損耗,所以之前才一直略嫌奢侈的撐著護體氣障。可是沙漠中天地靈氣極其稀薄,往日裏可以勉強維持的消耗換到這麽個荒蕪的地方,別說楚君竹,就算是那些度過了三九天劫的大妖也不敢說能撐住多久。


    揮手掃開一截被風吹卷過來的枯骨,圈臂迴來直接掩住已經開始出現幹裂的嘴唇,原本迅捷的速度不得不緩下來。一是風沙礙事,再者那貓妖遺下的妖氣痕跡也是越來越清淡,要仔細分辨才能把握得到。


    好在追的辛苦,逃得也不輕鬆。雖然就適應能力上貓妖要遠遠強過楚君竹,但先前就已疲累不堪,本身的妖氣修為又差了一個層次,所以就艱難程度而言,貓妖更要淒慘得多,隻因刻在骨子裏的執拗才能勉強堅持。


    楚君竹經不起消耗才收起了護身氣障,其不知那貓妖驚鴻自始至終就沒這麽奢侈過,隻憑那一身的皮毛硬抗風沙酷熱的洗禮。苦是苦了點兒,但也未嚐沒有好處。


    十幾天的沙海磨礪,逼著貓妖很快適應下來,旺盛的求生意誌讓它爆發出驚人的潛力,晝伏夜出、潛沙覓水。無師自通的種種手段讓它雖然艱苦,卻總還能堅持。


    要麽改變環境,要麽適應環境。如果不能,結果必然是遭遇淘汰。這一次貓妖顯然走到了前麵,咬牙苦撐下去,未嚐沒有翻盤傳勝的機會。隻遺憾,運氣太背,才剛看到渺茫的希望,就直接撞上了絕望。


    一般來說,妖多生於靈氣充裕之地,易得靈識,也便於修行,但凡事總有個意外。號稱生命禁區,天地靈氣極端貧瘠的沙漠中,偶爾也可以誕生出實力強悍的大妖,稟戾氣而生的沙魔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


    倒黴的貓妖驚鴻在一次挖沙探水的時候,很不幸的驚動了沉睡中的沙魔。


    沙漠中的天地靈氣極其稀薄,誕生於此的妖通常都會選擇以沉睡來苦挨歲月,靠著天長日久的積累,緩緩提升實力修為。


    稀薄的天地靈氣限製了實力的增長,卻也讓它們幾乎不用擔心會有天劫臨頭,所以通常睡的很沉。一般動靜是很難驚醒它們,可也架不住貓妖直接挖在了人家腦門上。


    天做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尖銳無比的利爪撕開了沙魔的長夢,也同時開啟了貓妖驚鴻的噩夢。


    繁華世界出生的貓妖永遠也無法體會沙魔對於天地靈氣的渴求,也不明白自己這身不怎麽樣的妖氣在沙魔眼裏是多大的誘惑。


    當兩妖從突然零距離接觸的愕然中驚醒過來的時,直接爆開了漫天沙塵。


    已經是驚弓之鳥的貓妖,下意識的就把沙魔誤會成了追命閻羅楚君竹,所以都沒經腦子,身體就自發的做出了反應。而才剛醒過來的沙魔也不認為在這片天地中,會有自己不能和不敢動手的存在。於是,利爪與拳頭就在極近距離連續狠拚了數下。


    就技巧而言,貓妖驚鴻占了完全的上風。鋒利的前爪攔擋駕崩,連續化解了巨大沙拳的四次攻擊,甚至還有餘力反擊一下。不料,那沙魔一見出拳無果,居然直接把整個身子撞了出來。


    原本低窪的沙坑猛然一震,幾顆鐵刺橫生的仙人掌頹然倒伏,立於其上的貓妖一下沒了落足借力的地方,誇張的速度和靈活的身形不免為之一頓。


    短到不能在短的一瞬,不足以定生死,卻足夠分輸贏,倒黴的貓妖還沒來得及施展一身本領,就無奈的束手就擒,心裏的鬱憤可想而知。


    直接撞在實力未知的大妖頭上完全等同於自殺,按說依著貓妖和靈覺的謹慎,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怪隻怪那沙魔太會隱藏。巨大的身軀完全潛在沙坑底下,妖氣更是收斂到幾不可聞,疲累不堪的貓妖偶有失察也是在所難免。


    兩年多的時間,數萬裏的逃亡,若說最終死在楚君竹手裏,貓妖驚鴻也就認了,做了幾百年的對手,對楚君竹的實力它還是很認可的,而且源根究底,這段仇怨畢竟還是它貓妖錯在先。可這莫名其妙的折在別的妖手上,就實在無法忍下了。


    可話又說迴來了,不忍又能如何?


    本就油盡燈枯不說,便是狀態佳好,也未必敵得過這兇悍無比的沙魔。要知道,人家可是主場作戰,貓妖才不過勉強適應沙漠環境,而那沙魔卻是生於此長於此,說如魚得水也不為過。這一上一下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沒有時間懊悔和感歎,沙魔那張醜陋的大臉已經湊了上來。下一刻,它貓妖驚鴻就要冥府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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