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瑋剛洗了頭,*的墨發來不及綰起,散在肩上,水珠往下淌;靛青色的家常長衫,沒有束腰帶,走動間腰間曲線畢現;赤著一雙白皙而骨節分明的修長腳板。想必得報樂思齊到來,從浴桶裏跳出來,抓了紈褲長衫匆匆套上。


    見樂思齊打量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臉龐赫紅,伸手接過小廝遞來的毛巾,側身擦起了頭發。


    原來男人出浴很性感。樂思齊好不容易才移開眼睛。


    小廝已把蘇瑋的頭發綰起來,取了他日常在家穿的布鞋蹲下侍候他穿上。


    上了茶,蘇瑋才問:“怎麽這麽晚了才想起來看我?”


    後宅中的事,實在是不能事事依靠他,還是自己處理的好。樂思齊呷了一口茶,道:“我來跟你說一聲,你娘命人通知我,明早起五更天去給她請安,說是你們家有晨昏定省的規矩。”


    “她又搞什麽?”蘇瑋一怔,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喊:“若水,去,跟表小姐說,明早五更天去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


    這人,倒真是一點不肯吃虧。樂思齊笑了,道:“隻是跟你說一聲,可沒要你幫我出頭。”


    蘇瑋也笑,道:“你的身份是假的,我當然得為你出頭。難不成看她折磨你,我無動於衷嗎?行啊,要鬧,那便鬧個大的。”


    樂思齊勸道:“我看你表妹長得也不錯,要不,你將她收下算了。雖然說表兄妹結親對子孫後代的生育不是那麽有利。但好歹現在不講究這個。”


    蘇瑋道:“不是生不生育的問題。一個娘,已經把我折騰得夠嗆,再加上跟娘一個鼻孔出氣的媳婦,我還活不活了?”


    這個,屬於人家的私事,樂思齊不好插話,隻低頭喝茶。


    蘇瑋吩咐秋菊:“取幾樣我們愛吃的點心來。冬兒也跟著去。”


    這是要支開她們了。剛才侍候綰發的小廝已被打發去傳話,屋子裏隻剩他們兩個,樂思齊莫名地心跳加速,他這是要幹嘛?


    蘇瑋上身前探,壓低聲音道:“自打我沒出生。我娘就提出無論男女都跟我舅父家結親,我爹堅決不同意。你知道為什麽嗎?”


    樂思齊心道:“這事,我怎麽知道?”搖了搖頭。


    蘇瑋道:“因為我娘個性太強悍了,不僅沒把我祖母放在眼裏,也沒把我爹放在眼裏,什麽事都得她說了算。別人不聽她的,她便鬧個沒完。我爹受夠她了,可不想我也遭這樣的罪。所以我嶽父提議結親,我爹馬上答應了。”


    “你嶽父?”樂思齊想了想,才反應是指威武王爺。到徐國公府這些天,葉夫人對她不聞不問。倒也沒覺得她如何強悍啊,樂思齊道:“我覺得她還好啦,會不會是你爹對你娘有成見?這些事你怎麽知道的?”


    老徐國公去世,蘇瑋才七歲啊。蘇藝再怎麽不靠譜,也不會對一個七歲小孩說這些吧?


    “還好?”蘇瑋嗤笑,道:“還好的話,你就不會在徐國公府轉了一天沒遇到人了。”


    “啊?”樂思齊本來有些疑心。後來想不明白,也便丟開了,看來這事另有玄機啊。


    蘇瑋又道:“這些事自然不是我爹告訴我的,也不是我猜的,卻也是實事。”


    “好吧。”果然一入侯門深似海,看來得應戰了,要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樂思齊道:“你是京中的勳貴子弟,結交的自然也是勳貴子弟,難道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找一個各方麵條件不錯的,給你表妹做做媒啊。”


    蘇瑋定定看了她一息,笑道:“釜底抽薪,高,確實是高。我一看到她就煩得不行,還真沒去仔細想這件事。行,明天我進宮輪值,得空好好想想。”


    樂思齊又道:“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幫忙。我有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是任威的妹妹,今年十八了,親事還沒著落呢,你得便也幫她牽一下線。”


    聽到任威的名字,蘇瑋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派去永定的斥候已迴京,任家倒沒什麽,喻老太太卻是有名的勢利眼。他正想找機會跟樂思齊說說呢,別以為人家好心認親,其實是有所圖謀,小女孩兒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就是任威提出要給我做妾那個?既主動給人做妾,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蘇瑋道。


    “這個你可錯了。”樂思齊道:“她人真的挺不錯的,大概任威覺得你英俊帥氣,配得上他妹妹,才會有這念頭。指不定是任威單方麵的意思,壓根兒人家瞧不上你也是有的。”


    蘇瑋哈哈大笑,道:“要不,你寫信問她,看上我沒有?”


    樂思齊也笑,道:“行啊,我可真寫了。要是看上你了,你可得給個交待。”


    蘇瑋斜睨了樂思齊一眼,道:“她要承認對我有意,我納她又有何妨?”


    任嬌嬌他見過的吧?現在腦子裏當然沒什麽印象,不過,試試眼前這個傻姑娘也未為不可。蘇瑋饒有興趣地取來筆墨紙硯,道:“寫啊。”


    閑暇時光,樂思齊便練字,此時勉強能寫,隻是字實在不怎麽樣,看在名家眼中,更是潦草,不過也顧不得了。


    果然,看到樂思齊的字,蘇瑋隻是笑,氣得樂思齊擱下筆道:“不寫啦。”


    “不笑不笑,”蘇瑋哄她道:“我給你沏茶。”轉過身,卻無聲地大笑。這女子真真有趣,身世成謎,卻識文斷字,偏生一手字,又寫得如此難看。


    秋菊和冬兒一人端一個托盤,托盤上各放兩盤點心,一進門便見樂思齊背後的國公爺笑彎了腰。冬兒也還罷了,秋菊從沒見過這樣的國公爺,不由傻了眼。


    冬兒上前道:“小姐塗什麽呢?國公爺笑話你呢。”


    蘇瑋阻止不及,樂思齊已迴頭,擲下筆道:“你自己寫。”


    紙上,一封信已初成。樂思齊抓過紙,搓成了團。蘇瑋忙搶過來,道:“真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樂思齊哪裏肯信,點心也不吃了,轉身便走。


    蘇瑋攔在她身前,打躬做揖,道:“你快寫吧。我不看就是。”


    秋菊幫著求情道:“小姐,你看國公爺什麽時候服過軟,他向你賠禮呢,你就饒過他這一遭吧。”又拉冬兒:“你說的話小姐肯聽,快幫著說兩句。”


    冬兒遲疑了一下,道:“要是國公爺不笑話小姐,那,小姐就寫吧。”


    “你這丫頭,”蘇瑋佯怒道:“敢跟本國公爺講條件?”


    冬兒嚇得麻溜跪下,道:“奴婢不敢。”


    自己的字,確實不能見人。樂思齊道:“你照我信上的意思重寫一遍吧,你的字好看。”


    蘇瑋直起身,道:“我有什麽好處?”


    樂思齊板起了臉,道:“我幫你討小老婆,你還問我要好處?”說著,轉身又要走。


    “好好好,我寫。”蘇瑋果斷妥協,坐到案前,筆走龍蛇,刷刷刷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封信已寫好。看著他一手漂亮的小楷,樂思齊佩服得不行,道:“寫幾張字貼我臨募吧。”


    秋菊道:“小姐還不知道呢,國公爺不僅小楷寫得好,草書寫得更好,在京中名聲響得很,一字難求呢。”


    樂思齊看蘇瑋。蘇瑋洋洋自得,道:“你以為誰都能求來我一封親筆信麽?”


    樂思齊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道:“我代任姐姐多謝你了。你能者多勞,再寫幾張,不拘什麽,給我閑時臨募就成。”


    燭光下一張俏麗的臉,一個可人的姑娘,就那麽溫聲軟語地央求,蘇瑋心中一蕩,昵聲道:“也不是沒得商量,你讓我親一下……”


    一句話沒說完,腦袋上挨了一巴掌,繞指柔變成金剛鑽。樂思齊拍了他一巴掌,翻臉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兩個丫頭馬上跪下了。


    蘇瑋摸了摸腦袋,沒有丫頭們想像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嗬嗬”幹笑兩聲,道:“那也得等我從宮中輪值迴來有空再寫嘛。”


    這還差不多,樂思齊坐下,開始吃點心。


    蘇瑋讓兩個丫頭起來,道:“你們退下吧。”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溜得飛快,秋菊出門走幾步後還返迴過來把門帶上。


    樂思齊舔了舔手指頭上沾的點心末,似笑非笑地道:“再敢調勸我,就是臉上挨巴掌了。”


    蘇瑋也笑了,道:“你忘了我帶兵吧?要是身上沒有武功,那些兵油子會服我?”


    上學的時候,樂思齊的曆史課不算差,再拿起一塊點心,道:“帶兵的也不全是武將,文臣也可以的。”


    “那我們試試?”蘇瑋慢慢咀著口中的點心,道。


    他有防備,肯定打不著了。樂思齊輕輕搖頭道:“好女不與男鬥。”


    蘇瑋再次放聲大笑,道:“瞧不出你倒伶牙俐齒。”


    樂思齊笑道:“多謝誇獎。”


    有了葉黛兒這個共同敵人,兩人的關係迅速拉近,幾乎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蘇瑋自小孤獨,大部份時間要讀書練武,長大後雖結交了一幫勳貴子弟,卻多是為了營生,能真正說說體已話的不多,也不敢亂說,利益當前,誰敢保證今天的朋友不會是明天的敵人?可是樂思齊不同,她是如此的讓自己放鬆。


    就著茶,蘇瑋的話開始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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