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陽春三月好風光,京城路邊的樹已抽枝發芽,嫩綠的芽兒在藍天下舒展著身段兒。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什麽時候什麽天氣街上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位於一環胡同的徐國公府門前卻隻有馬車轎子,沒有一個路人。


    徐國公府占了整條街,以至於京中百姓習慣稱一環胡同為徐國公府胡同,這兒距離皇宮隻有三柱香的路程,周邊又多是勳貴,以至於百姓們走到附近總是繞道而行。


    這是,兩乘轎子停在門口,身著管家服侍的中年男子陪著笑,哈著腰對倨傲的門子說著什麽。門子挺胸凸肚,別過臉去,也不知有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幾匹馬飛馳而來。門子丟下管家,換上一副笑臉,飛奔上前,朝著被簇擁在中間,衣著深藍色披風的少年點頭哈腰,一副媚態。那少年看都沒看他一眼,一提韁繩,一群人如一陣風,進府去了。


    兩個管家呆看這一幕,一時反應不過來。


    門子恢複倨傲,居高臨下地道:“我家國公爺不在府中,你們快快迴去吧。”


    轎子裏的人掀了轎簾緊張地注視著大門口,其中有一個灰白胡子的老頭見到馬上的少年,“哎呀”一聲,等不及讓隨從動手,自己掀簾急急走了出來。


    另一乘轎子裏的人見了,忙也跟著走進來。


    老頭身著五品文官服飾,來不及理睬轉身往迴走的管事,對門子拱了拱手。道:“煩請行個方便,適才國公爺不在府中,這不是已經迴來了麽?”


    馬上那少年,不是徐國公蘇瑋,又是誰呢。


    門子“喲嗬”一聲。上下打量老頭一眼,白眼一翻,冷冷道:“不在。”


    老頭還想好言求懇,門子幹脆縮迴門房去了。


    蘇瑋約了幾個朋友踏青才迴,一氣兒進了書房,把馬鞭丟給小廝,自有在書房服侍的丫鬟端上洗臉水服侍他洗臉。


    還沒換衣掌,候在廊下的貼身小廝進來稟道:“國公爺,若塵迴來了。”


    隨著通稟,一個風塵仆仆十**歲的少年進來跪下。磕了個頭,雙手呈上一封信,道:“迴國公爺,這是樂小姐給您的迴信。”


    蘇瑋用幹毛巾擦幹手,接過還有若塵體溫的信。三兩下撕開。用雞毛筆寫的信。字跡算不上娟秀,卻也是有板有眼的正楷。


    蘇瑋一目十行看完,嘴角向上翹了翹,道:“下去歇著吧。”


    若塵猶豫了一下,應了聲是,又磕了個頭,才迴自己屋裏洗去一身風塵。


    侍候蘇瑋換了身輕袍,丫鬟上了毛尖和四色點心,這才恭身退下。


    縱身馳騁一天,確實餓了。吃了兩塊點心。蘇瑋又掏出信再看一遍。信中隻是對他千裏迢迢讓人送去點心表示感謝,又說自己一切安好,複問他的近況。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丫頭,”蘇瑋喃喃自語:“真是沒心沒肺,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還說一切都好。”


    門外丫鬟小廝齊身行禮道:“表小姐。”


    一個少女似是“哼”了一聲,問:“我表哥迴來了麽?”


    丫鬟的聲音道:“國公爺剛迴,表小姐請稍待,奴婢給您通報一聲。”


    “我找我表哥,用得著你們通報麽?”少女的聲音說著,揚聲道:“表哥,你去玩怎麽不帶上我。”人隨聲到,一身淺水紅窄袖夾衫,束著細細小蠻腰,年方十五六歲的少女已衝了進來。


    聽到門外的對話聲,蘇瑋已經把樂思齊的信疊好揣進懷裏。少女進來時,見蘇瑋一手持盅,一手拈著塊炸得脆脆的麵食放嘴裏咬。


    “真是饞嘴,”少女含嬌帶嗔道:“難道在外麵沒吃東西不成?怎麽餓成這樣?”


    這少女,自然就是自小最得他母親葉夫人疼愛的表妹葉黛兒了。


    葉夫人生了嫡長子蘇瑋後,一直希望能再生一個女兒。可是老徐國公蘇藝自小身體虛弱,葉夫人竟是一直未能再孕。直到蘇瑋七歲時著了風寒,藥石無效,撒手西歸。這麽一來,葉夫人便對娘家外侄女倍加疼愛,特別是隻比蘇瑋小兩歲,自小乖巧可愛的葉黛兒,更是成了她的心肝寶貝,可以說除了親生兒子蘇瑋之外,再也沒人比她更得葉夫人的歡心了。


    如果不是蘇藝沒有與葉夫人商量便訂下威武王府的親事,想必葉夫人更願意親上加親的。蘇瑋迴家這段時間,葉夫人更是把葉黛兒接來家裏住,吃穿用度,跟嫡親的小姐也沒什麽差別。


    蘇瑋對這位恃寵而嬌的表妹實是頭疼得很,人嬌氣不說,還特別愛哭,愛哭也就算了,還動不動向母親打小報告。每次母親總聽她的一麵之辭,說自己是男子漢,得讓著妹妹。


    今天跟朋友去踏青,也是被她煩得狠了,去外麵透透氣。


    把一盅茶喝完,喊丫鬟再沏一盅來,蘇瑋拭拭嘴角,這才道:“你不陪著母親打馬吊麽,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


    葉黛兒小嘴兒一呶,盤腿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了,這才道:“老輸,沒意思。”


    蘇瑋哈哈大笑,沏了茶上來的丫鬟也抿著嘴笑。


    葉黛兒衝丫鬟道:“笑笑笑,笑死你活該。”


    蘇瑋最不喜歡她這性子,打牌不認輸,做錯事還不許人家說,時常拿丫鬟嬤嬤們撒氣。這哪是一位有教養的小姐做的事呀。


    “我也累了,你要沒別的事,先去母親那裏玩去,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就算他不約她一起吃飯,母親也會使人來請的。蘇瑋隱隱覺得自從小郡主出事失蹤之後,母親便動了心思,常常有意無意給他們製造機會。難道說沒有了小郡主,他就會娶葉黛兒了?也不知道母親想的是哪一出。


    葉黛兒不高興地盯著他,道:“我看你精神得很哪,哪兒累了?”


    蘇瑋伸手捂嘴打個哈欠,身子歪在太師椅上,道:“騎了一天馬,渾身酸痛。要不,你幫我揉揉肩?”


    葉黛兒一言不發,站起身來直直走了出去。


    陰謀得逞,蘇瑋樂不可支在羅漢床上躺下,心裏盤算著怎麽跟皇上討份聖旨,依舊迴西北大營去。


    葉夫人見氣鼓鼓迴來的侄女,不由奇道:“你表哥不是迴來了嗎?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一下午沒心沒情,一個時辰問了二十次國公爺迴來了沒,怎麽剛見一麵,馬上趕迴來呢?侄女的心思,當姑媽的她怎麽會不明白?


    葉黛兒嘴巴可以掛油瓶,道:“他說他累了,讓我給他捶肩呢。”


    葉夫人莞爾。兒子要是心裏有侄女,還真是她喜聞樂見的。她喚婢女:“去,請國公爺過來用晚膳。”


    母親有命,蘇瑋不敢不從。坐在葉黛兒對麵,看著她這個不吃,那個不喜,腦海裏不知怎的浮起一個淡淡的身影。大年夜那天晚上,就著火鍋,涮了牛肉,醬著佐料,含笑勸菜的她,怎麽可能挑食呢。


    葉夫人冷眼旁觀,發現兒子兩眼發直。而他的對麵,便是侄女嬌麗的容顏,嫩滑的肌膚。要說他沒動心,誰信呢。


    思緒被母親打斷,卻已無心再食。蘇瑋放下筷子,道:“兒子頭有些暈,先迴房歇息了。”


    “病了?”葉夫人關切地道:“聽黛兒說你累了?以後沒事別去騎馬了,怪累人的。”


    就知道她慣會打小報告,蘇瑋隻覺心裏膈應,敷衍道:“因是太久沒動彈,身子骨弱了些,常常騎馬倒不會了。兒子告退。”


    葉夫人站起來一通忙亂,安排了服侍的丫鬟小廝嬤嬤,又讓人去請太醫,這才在葉黛兒的陪伴下坐迴桌邊繼續吃飯。


    葉黛兒雖時常使小性子,在姑母麵前還是乖巧得很的。服侍姑母用了膳,自己也吃了些,看著菜肴撤下去,才曲膝行禮道:“侄女去瞧瞧表哥可好些了。”


    葉夫人點點頭,道:“禦醫要是來了,你讓丫鬟過來跟我說一聲。”


    話還沒說完,芮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進來行了一禮,語氣恭敬地道:“老夫人聽說國公爺病了,讓奴婢來問有沒有去請禦醫。”


    婆婆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呢?葉夫人心裏有些不悅,還是站起來道:“已經著人去請,看時辰也應該到了。”


    蘇瑋哪裏有什麽病,華青來了後也隻說吹著了風,開了兩劑清熱去火的藥便告辭了,老管事親自送到府門口才迴來。


    打發了祖母派來的人和母親表妹迴去,蘇瑋翻身起床,讓小廝磨墨,連夜寫了一封奏折,第二天天還沒亮便進宮去了。待葉夫人洗漱後過來看他,才知道兒子竟已進宮。


    “這孩子,”她顰著眉抱怨:“就不知道心疼自個兒的身子骨。”


    想著兒子自小與婆婆親,她看了看天色,一折身往翠竹居去了。


    大孫子病了,芮老夫人一宿睡不安穩,才四更天便起來,著人去聽濤軒探消息,說是聽濤軒大門緊閉,熄了燈,想必沒有什麽事。她尋思著,得跟兒媳婦好好說說,讓禦醫給開幾張大補藥,好好補補身子。看著天色大亮,估摸著兒媳婦也該起來,才要使人去請,丫鬟便稟報:“夫人來了。”


    ps:


    剛好一百章,適逢新春佳節,祝您馬年行大運,圓圓滿滿。若珂給您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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