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百姓的樣子,這信,真能立起來嗎?</p>


    嬴渠梁不由的想要衝上前去問一問梁元了。</p>


    突然,他看到一個人,不,他之前就已經見過這個人了。</p>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個人似乎隱隱約約有些熟悉的感覺……</p>


    他看見那人站在人群中間,明明周圍人山人海,不知道為什麽,那人卻顯得孤獨無比。</p>


    那人很高,很壯實,看年紀正是壯年,而他的衣服卻很破舊。</p>


    那人的眼睛木然的看向前方,隻是死死的盯著那根碩大的木頭,目光死沉死沉,似乎有心事。</p>


    景監見嬴渠梁的目光一直望著那個人,便解釋道:“君……渠梁,那是個遊民。”</p>


    剛剛差點喊出來的“君上”兩個字被景監生生噎了迴去。</p>


    他見嬴渠梁的眼神有些異樣,再補充道:</p>


    “現在櫟陽城內該入籍的遊民已經盡數入了遊籍,現在還浪在外麵居無定所的遊民,大概都是秦國的禍患……”</p>


    景監說的這些東西嬴渠梁都懂,但是嬴渠梁就是不想聽。</p>


    或許這個遊民不是景監口裏所謂的“秦國禍患”呢?</p>


    他覺得那人有點意思。</p>


    嬴渠梁試探性的靠近那人,問道:“你不願意上去試試搬搬那根木頭嗎?”</p>


    那人看上去似乎很遲鈍,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麵前這位年輕人是在對他說話。</p>


    然後,他望向嬴渠梁,迷茫的說著:“我不知道。”</p>


    “我能看出來,你和周圍這些圍觀想要看熱鬧的人不同,是真想試一試的,你也不在乎秦國官府是不是會欺騙你。〞</p>


    嬴渠梁說著:“那為什麽不去試試呢?”</p>


    嬴渠梁憑著自己的感覺對那人說話,他自信他的猜測是八九不離十的。</p>


    而那人聽了嬴渠梁的話,又沉默了一下,然後,又說著那麽一句話:“我不知道。”</p>


    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呢?嬴渠梁一時半會兒聽不出來:“為什麽說你不知道呢?”</p>


    這次那人就很直接了當了:“因為……我是義渠人。”</p>


    嬴渠梁聽著那個答桉心中暗地裏一驚,然後就笑出了聲:</p>


    “你是秦人或者是義渠人,又和你搬不搬這根木頭有什麽關係嗎?官府都說了,隻要願意把木頭搬到北門就行,又沒有限製什麽國籍,難不成就因為你不是秦人,官府就可以賴賬了嗎?”</p>


    那人明顯的一愣,然後低聲呢喃道:“有道理。”</p>


    然後那人又陷入了沉思,望向前方,再也沒看嬴渠梁一眼。</p>


    那人剛才看了嬴渠梁,覺得這年輕人的臉似乎有點眼熟。</p>


    但卻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裏看到過這張臉……</p>


    嬴渠梁也是一直覺得那人有點熟,也是一時想不起對方的名字。</p>


    於是,嬴渠梁發問了:“不知道這位壯士的名字叫……”</p>


    “王壯。”那人直截了當的迴答。</p>


    王壯?</p>


    嬴渠梁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再一想,就全想起來了。</p>


    這不是那個他打西戎時在戰場上俘虜的義渠人嘛!</p>


    後來,嬴渠梁決定和好義渠,以便專心對付東方世仇,便將所有義渠戰俘送迴,但這人羞於迴國竟然跑了!</p>


    想不到這位義渠的勇士,跑了之後一直在秦國當遊民啊。</p>


    “王壯,我認識你。”嬴渠梁不由的感慨起來。</p>


    而王壯再看了一眼嬴渠梁的臉,也想起來了,臉色頓時一片煞白……</p>


    這是那位年紀輕輕就上戰場斬了戎王頭顱的秦國國君!</p>


    王壯幾乎要叫出聲來了。</p>


    以前他的夢裏,總是有這位年輕的秦國國君,當然,那是噩夢。</p>


    他夢見這位秦國國君,一個渾身上下沾滿鮮血的王者。</p>


    在他夢裏,嬴渠梁一手提著染血的定秦劍,一手擒著戎王的頭顱。</p>


    那頭顱依然滴著血,滴到了他王壯的額頭上,瞬間一片腥熱……</p>


    王壯想到這裏,這次真的要叫出來了。</p>


    他對這位年輕勇猛的國君,真是又敬又怕呀。</p>


    跟在嬴渠梁旁邊的景監,朝著王壯輕輕的搖了搖頭,嚴厲說著:</p>


    “知道了,也莫要說出來,否則……”</p>


    景監有意留了半句話。</p>


    而嬴渠梁聽著景監如此說話有點生氣了:“景監,不要嚇唬人家,還是聽聽梁……如何說話吧。”</p>


    說完用眼神示意高台上的梁元。</p>


    “是。”景監低低應了一聲。</p>


    嬴渠梁等三人便一同將目光轉向那根矗立的木頭。</p>


    這時周圍的聲音慢慢的降了下來,有幾個吏官和許多武士在前方維持著秩序。</p>


    梁元與旁邊的櫟陽令子岸向前踏了幾步。</p>


    櫟陽令的鷹目往台下猛地一掃,南門前的廣場便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來。</p>


    梁元滿意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意味深長的發話了:</p>


    “都看到榜文了吧,怎麽樣,有人來搬一搬這根木頭嗎?”</p>


    人群中有人發問了:“你是誰啊?”</p>


    子岸向大家介紹著:</p>


    “這位是咱秦國上大夫梁元,全權負責主持變法,這幾天朝廷將要全麵實行新法,大家也都知道的。”</p>


    “變法?可是這幾天秦國並沒有什麽大變化啊,隻是給遊民編訂戶口之類的雞毛蒜皮的事,再無它事了……”</p>


    “聽說了沒有?軍營那邊已經有了動靜了,說是搞什麽……軍功爵製!”</p>


    “軍功爵製?有什麽用?”</p>


    “聽說山東六國那邊的軍隊,都實施類似的軍製……秦國的軍隊,怕是要經曆一番大變革啊!這隻是開始,之後還有的戲看。”</p>


    “是嘛!變法有什麽好處……”</p>


    “變法了,國家強了,我們不就富了嗎?”</p>


    “但是如果官府說話不算話,再空有多麽厲害的變法措施,不都是白搭嗎!變法還不是都讓上麵那些官貴和世族們撈了好處,還落得我們什麽好?”</p>


    “也是啊!就說搬了這根木頭能得五十金,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p>


    “我不信,你們這些肉食者,才不會那麽好心,肯定是個圈套,搬個木頭就肯給五十金?怎麽可能?”</p>


    “對,一定是圈套,我不信!”</p>


    “我也不信!”</p>


    ……</p>


    是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p>


    議論“轟”的一聲就炸了起來,在一旁的子岸連說了好幾個“安靜”,場麵這才堪堪控製住。</p>


    但還有著零碎的聲音不住的從四麵八方鑽入子岸的耳朵,惹得他都有些心煩了。</p>


    子岸看著梁元,有點擔憂。</p>


    但他此時卻在梁元臉上找不見半點迷茫的神情,相反,梁元還一臉自信的樣子。</p>


    </p>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隻要有一個人嚐試,就好辦了,大家都是隨波逐流的。</p>


    梁元深信這一點。</p>


    隻是秦人深為官府所苦,深為亂世所苦,本能地不相信肉食者,事情難以順利啊。</p>


    ------題外話------</p>


    感謝朋友們支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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