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後的幾年裏,這個畫麵一直是顧臻揮之不去的噩夢。


    “小七!”顧臻抱住她,不住的唿喊:“小七!”


    小腹的疼痛讓季七月無法再支撐,絕望的哭起來,她揪住顧臻的衣襟,“孩子,救救孩子……”


    猛地將季七月大橫抱起,拖住她的掌心感覺到了黏稠。


    他不敢想,不敢想那是什麽。


    衝出公寓,他抱著她坐進電梯,吻著她汗濕的額頭,“小七,不要怕,沒事的,別怕。”


    “果果,救救他,他是我們的孩子,答應我,留下他好嗎?求求你……”


    “乖,小七,不要說話。”顧臻此時腦袋裏麵一片空白,他什麽也想不起。


    可是季七月卻依舊固執的念叨著:“果果,求求你,留下孩子好不好?”


    “小七。”將季七月放進副駕駛,顧臻終於看清掌心的紅色液體。


    那就如詭譎的曼陀羅花,狠狠的刺激著他的眼球。


    咬牙,他撫著她的頭發,一字一頓:“我從來沒想過要打掉他!我要他,也要你!”


    聽到顧臻堅定的保證,季七月這才罷休,疲倦的閉了眼睛,她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快速的流失。


    孩子,求求你,再堅持一下。


    媽媽很愛你。


    求求你,不要離開媽媽。


    求求你——


    *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顧臻低頭坐在長椅上,雙手垂放在膝蓋上,不停的顫抖著。


    他的掌心,黏稠的紅色飄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知道,那是他和季七月的孩子。


    一個尚未成型的生命,就這樣變成了血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顧臻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過。


    得到消息的趙睿趕來時,就看見顧臻身影蕭索。


    “果果。”走過來,趙睿坐在顧臻身邊,伸手使勁兒捏著他的肩膀,“七月會沒事的。”


    顧臻迷茫的抬起頭,用趙睿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看著他,“孩子,會沒有嗎?”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就好像被煙熏過一樣晦澀。


    趙睿張張嘴,終究無法說出什麽,隻能沉默以對。


    顧臻仿佛已經知道了結果,閉了眼睛,他澀然苦笑。


    等了將近三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


    門打開,醫生從裏麵走出。


    “醫生!”


    猛地站起身,顧臻衝過去,握住醫生的手臂,急聲問道:“小七怎麽樣?孩子呢?”


    “你是?”醫生皺眉,低聲詢問。


    顧臻咬牙,沉聲說道:“我是孩子的父親。”


    醫生聞言,眼神一暗。


    看了眼趙睿,他搖頭,語氣沉痛的說道:“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孩子沒有保住。大人的身體也受到不小的創傷,剛才我們給她清除了子/宮殘留,她受了不少苦,好好照顧吧。”


    醫生話落,看向趙睿:“院長。”


    趙睿擺手,麵容沉靜。


    醫生歎息讓開,護士便將季七月的病床推出。


    床上,季七月臉色慘白如紙,秀眉蹙的很緊,唇無血色。


    顧臻心痛的無以複加,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們要送病人去病房。”護士輕聲說道。


    ……


    有光在眼皮上逡巡。


    季七月卻仿佛陷入了某個無法醒來的夢境裏。


    白色,到處都是白色,純白色的場景。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赤著腳走在軟綿綿的地麵上。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或者說隻是機械的往前走。


    她的大腦甚至都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記得。


    突然,在她的正前方出現了一抹彩色的光。


    季七月驚喜的睜大眼睛,在光暈下麵,緩緩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影。


    是他。


    是她的孩子。


    “啊,啊。”


    咿呀學語的寶寶穿著白色的小褲褲,肉嘟嘟的小臉完全就是她和顧臻的結合體。


    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可愛的她心都酥了。


    “寶寶,寶寶。”季七月叫著,加快腳步朝孩子走去。


    可是無論她怎麽走,都走不到。


    最後,她開始跑起來,朝著光暈下的寶寶狂奔。


    “寶寶,寶寶!”嘴裏不停的大叫,她越是想要靠近,卻越是距離越遠。


    光,在慢慢消退。


    那個孩子也在慢慢的消失。


    “媽媽……”孩子朝著季七月的方向,模糊的低叫。


    她分明聽見他在叫自己媽媽。


    那是她的孩子。


    突然,她跌倒了。


    沒有任何障礙物,季七月跌倒了。


    等她站起身,前方的光消失了,孩子也不見了。


    然後,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順著大腿流下來,一直流到她的腳麵上。


    緩緩低下頭,她看見紅色的血跡蜿蜒,染紅了白色的長裙——


    “啊!”


    睡夢中,季七月不斷的囈語,後來變成尖叫。


    安然撲向病床,焦急的叫著她。


    “七月!七月!醒過來!七月!醫生!護士!”


    醫生從門外奔進,兩個護士幫助安然一塊壓著季七月的身體。


    醫生一手扒開季七月的眼皮,拿著小手電照著她的眼睛,發現她有醒來的跡象。


    “病人醒了。”話落,醫生收迴手。


    季七月悠悠轉醒。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或者,睡了多久,隻是撲鼻而來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七月,你看見我了嗎?”


    耳邊響起熟悉的女聲。


    季七月知道那是安然。


    頭慢慢轉向安然的方向,她朝安然微微抬手。


    立刻,安然的眼淚落下來,抽泣著握住季七月的手,她哭著說:“你怎麽迴事啊!我才離開一天你就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你想讓我擔心死是不是?!”


    季七月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有什麽東西瞬間傾注進腦海,她忽然瞪大眼睛,死死握住安然的手。


    “孩子呢?安安,我的孩子還在不在?”


    安然一怔,咬著嘴唇,她笑了一下,柔聲說道:“七月乖,你好好休息,再睡一下好不好?是不是累了?什麽也不要想,你……”


    “孩子!”季七月瘋狂的搖頭,眼淚奪眶而出,她掙紮著要起身,牽動了手背上的輸液管。


    “七月!七月!你躺下。”安然按住季七月,醫生和護士也上前幫忙。


    季七月瞥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立刻揪住對方的衣袖,“醫生,我的孩子呢?你有沒有救他?他還在不在?”


    醫生為難的看著安然,剛要說話,安然卻阻止了他。


    “我來跟她說。”


    醫生點頭,拍了拍季七月的手臂。


    季七月這才放開他的袖子。


    醫生和護士離開,病房裏隻剩下季七月和安然。


    安然坐在床邊,手指溫柔的撫著季七月的頭發,“七月,答應我,你不要激動,好不好?”


    “嗯。”季七月點頭,手指緊緊攥住身下的床單。


    “孩子,他,他去了天堂……”


    那一瞬間,季七月眼睛裏麵的光,全部熄滅。


    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她怔然的瞪著天花板,眼珠不再動,就好像被奪走了靈魂一般。


    “七月!”安然驚悸的大叫著她,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她捧住季七月的臉頰,低吼。


    “哭出來!季七月!你哭出來!大聲哭出來!”


    可是不管安然怎麽叫她,季七月都好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安然慌了,怕了。


    她站起身,衝向病房門口。


    病房對麵,顧臻安靜的站立著。


    他已經保持著這個動作,不知道多久。


    安然大力的拉開門,他立刻抬頭看過來。


    “你快看看七月!”安然指著病房裏低吼。


    顧臻怔愣一秒,反應過來,大步奔進病房。


    床上,季七月還是那樣看著天花板,動也不動。


    顧臻衝過來,一把將她抱起,緊緊摟到懷中。


    “小七……”他滿臉都是抑製不住的痛苦。


    這一刻,被抱進熟悉的懷抱中,季七月終於有了反應。


    抬手,她抵上顧臻的手臂,把自己從他懷中抽離出來。


    盯著他俊朗的麵孔,她張著嘴,一字一頓:“果果,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小七。”


    “孩子,沒了,沒了……啊!”


    身體往後仰著,季七月撕心裂肺的嚎哭出聲。


    “孩子,我的孩子!”


    哭夠了,她就在顧臻懷中累的睡著。


    顧臻伸手揩去她的淚,放在嘴裏輕嚐。


    澀澀的苦味沿著味蕾直接到達心髒。


    “你以後,不要再來煩她了,我不管你們為什麽分手,你不見她,對她來說是最好。”安然在顧臻身後,輕聲說道。


    顧臻不語,轉身看著安然,“好好照顧她。”


    “我當然會。”安然握緊雙拳,又是說:“她一直怕你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她很愛這個孩子,但是她怕你不要。”


    到底要多深的恐懼和恨意,才會讓她有這種想法?


    他怎麽會不要她的孩子,那是她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一部分。


    可是安然的話,分明就是在告訴他,她有多麽害怕他。


    薄唇勾起苦笑,顧臻點頭,沉聲說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來。”


    她不會相信他了。


    看著顧臻走出病房,安然忽然蹙眉。


    他的背影明明那麽落寞,那麽痛苦,明明是深愛。


    為什麽深愛的兩個人會走到今天這樣互相傷害的一步?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七月,我這樣做,是對的嗎?”摸著季七月的臉,安然喃喃低語。


    ……


    等季七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不哭了,也不鬧了,整個人安靜的像是一尊玻璃娃娃。


    安然讓她吃東西,她就乖乖的吃東西,讓她睡覺,她就閉上眼睛睡覺。


    這樣的乖順,反而讓安然內心擔憂。


    陳永寧打過電話來,安然隻告訴她,自己帶著季七月出去旅遊了。


    幸好陳永寧對安然十分放心,也沒有多問。


    後來,安然幹脆把季七月的手機關機,這樣有什麽重要的電話,找不到季七月就會打給她,她也好瞞著對方。


    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季七月的身體算是好了,隻是精神——


    醫生也隻能說迴去好好休息,注意心情,她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公寓。


    安然扶著季七月進門,一個白色的肉團子立刻從客廳裏竄出來。


    “嗷嗷。”鬆子興奮的蹭著季七月的腳踝。


    這麽久沒見,它很想念季七月。


    季七月看見鬆子,空洞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彎腰,她摸了摸鬆子的頭。


    “鬆子,這段時間過得好嗎?”


    “你沒看見鬆子又胖了。”安然輕笑說道。


    “是啊,又胖了點。”季七月撓了撓鬆子的下巴。


    安然挽著季七月的手臂,兩人走進客廳,她問道:“累嗎?要不要迴房間休息一下?”


    話問完,沒有等到季七月的迴答。


    安然順著季七月的視線看過去,眸子一暗。


    季七月在看電視櫃空了的地方。


    那上麵原來放著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個混血寶寶的照片。


    季七月和安然在電視上看見這個萌寶,都很喜歡,就打印了他的明星照放在家裏。


    安然還開玩笑說,看多了混血寶寶,沒準生下的孩子也有點混血的樣子呢。


    可現在,那上麵是空的。


    其實不僅是照片不見了,所有兩個人買的關於寶寶的東西,衣服,鞋子,襪子,玩具,安然都給收起來了。


    收迴目光,季七月微笑:“有點累了,我去睡一下。”


    “好。”安然點頭,看著季七月走進臥室,她抱起鬆子,對它說:“七月發生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你既然迴來了,就好好陪著她,哄她開心知道嗎?”


    鬆子“嗷嗷”叫了兩聲,仿佛是在答應安然。


    將鬆子放下,安然挽了袖子進廚房。


    她準備給季七月熬點粥,再煲個湯。


    忙碌了一個下午,粥熬好了,湯也煲好了。


    安然摘下圍裙走出廚房,準備叫季七月出來吃飯。


    推開臥室的門,一室寂靜。


    大床上,隻有一個小小的鼓包隆起。


    “七月?七月,你這樣睡會唿吸不好。”安然說著,走過來。


    靠近大床,她卻聽見很小很小的抽泣聲從被子下麵傳出。


    心神一慌,她伸手,猛地掀開被子,然後,愣住。


    被子下麵,季七月身體蜷縮在一起,正在捂著臉哭泣。


    “七月。”溫柔的抱住她,安然咬牙在她耳邊低語:“乖,七月,不哭了,不哭了。”


    *


    又是一周過去,就算是安然怎麽變著法子給季七月做好吃的,她瘦下去的肉都沒有再長迴來。


    匯都那邊,安然幫季七月提交了辭職信,這麽久不工作一直請假的話,就算是能力再強,也無法繼續。


    這一天,季七月躺在陽台的椅子上曬太陽,鬆子安靜的趴在她腳邊午睡。


    安然看了眼季七月,準備出去買菜,手機就在這時響起。


    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她微怔。


    “喂,成喚?”


    “是我。”成喚應聲,“安然,你能聯係上七月嗎?我打不通她的手機。”


    迴到美國這邊,成喚就埋頭工作,刻意的,不去聯係任何人,包括季七月。


    可是,時間越長,思念越無法抑製。


    就在他終於下定決心給季七月打電話的時候,她的電話卻打不通了。


    “我和七月在一起。”安然低聲說道。


    成喚立刻敏感的察覺到了問題,急聲問道:“出事了嗎?”


    “呃……”安然語塞,不知道這件事情該不該告訴成喚。


    成喚卻已經急的不行,握緊手機,他請求道:“拜托你,安然,七月出了什麽事嗎?請你告訴我好嗎?”


    深吸一口氣,安然看了眼季七月,咬唇,她說道:“七月她,流產了——”


    很久,成喚都沒有迴聲。


    就在安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要掛斷手機的時候,成喚的聲音終於傳來。


    “安然,好好照顧七月,我馬上迴國。”


    掛了電話,安然猶豫著,還是走向陽台。


    蹲在季七月身邊,她雙手搭在她腿上。


    “怎麽了?”季七月睜開眼睛,輕聲問道。


    安然望著她瓷白甚至近乎透明的臉頰,低聲說:“剛才成喚打來電話,他說,他要迴來了。”


    “哦。”季七月情緒並沒有起伏,淡淡應聲,她望著某處,幽幽說道:“安安,我想離開這裏了。”


    ……


    “喂!滾開!”扒開圍上來的女人,鄭岩蹙眉瞪著吧台上,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


    “他這樣多久了?”何嗣煬問酒保。


    “三天了吧。”酒保皺眉說道。


    鄭岩和何嗣煬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夾起人往外走去。


    好不容易把人塞進車裏,鄭岩開車,何嗣煬坐後座方便照顧。


    劍眉蹙在一起,衣服上都是酒漬,他這一身,狼狽至極。


    “難得臻少也有這失態的時候。”何嗣煬冷笑,拍了拍顧臻的臉頰,“死了沒有?”


    隻是觸手上去,卻感覺到濕潤。


    他的第一反應就知道,那絕對不會是酒液。


    可如果不是的話,那會是什麽?


    ……


    宣大,體育館。


    又一個三分球,左爵完美的以一敵三。


    “靠!不打了!”劉超低啐一句,走向球場邊,拿起毛巾擦汗。


    “你小子,輸了就慫了?”陶源冷嗤道。


    劉超撇嘴說道:“連個觀眾都沒有,老子打球都沒勁兒!”


    “這個倒是啊。”嶽峰然說著,蹙眉看向左爵,“咱們左大帥哥在這裏,哪次打球不是一群女生嘰嘰喳喳助威,怎麽今兒這麽安靜?”


    “費什麽話!”左爵冷哼一聲,抬步往休息室走去。


    三人對視,一頭霧水。


    這事,奇怪了。


    等他們四人走出體育館,就看見好多女生成群結隊的往禮堂那邊跑。


    劉超拉住其中兩個問道:“你們幹嘛去?”


    “有個新來的留學生在禮堂彈鋼琴呢,他好帥啊!”


    “還很萌!”另一個女生補充,“是韓國偶吧!”


    說完,兩人快步離去。


    劉超耙了耙頭發,低咒一聲:“崇/洋/媚外!”


    嶽峰然和陶源哈哈大笑,“咱們去去看看?”


    “走了。”左爵對這事向來沒興趣,和三人告別,他往禮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過通往學校門口的必經之路時,他突然發現角落裏藏著一個人。


    那人和左爵對上視線,立刻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左爵不語,看著一大幫女生跑過來。


    “左學長好!”


    “嗯。”左爵淡淡點頭。


    那幫女生離開,躲起來的人這才走出。


    “你好。”那人比左爵矮一個頭,金色的頭發,穿著藍色上衣,棕色長褲,微笑的時候還露出兩個虎牙,十分可愛。


    用可愛這個詞形容男生可能不太好,但左爵確實就是這種感覺。


    看著對方朝自己伸出的手,左爵禮貌的迴握住,“你好。”


    “我聽她們叫你左學長?”


    “嗯,我叫左爵。”


    “左爵。我是新來的留學生,自韓國,我叫金正昊。”


    左爵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原來這個就是引起轟動的韓國留學生啊。


    點頭,左爵抬步就走。


    金正昊跟上他,微笑說道:“我剛來宣城,沒什麽朋友,今天有緣見到你,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左爵停下腳步,看著金正昊。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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