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運確是睡了一覺,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下床走到院子,他看到那裏掛滿了洗好的衣服和床單。


    不用說,肯定是王秀琴和蘇曉娘倆的傑作。


    老顧滿麵紅光地站在院子裏,手裏拿一個雞毛撣子,不時地拍打另一邊曬著的一條新薄被,薄被散發著陽光的味道,聞著很舒服。


    那畫著鮮紅牡丹花、散發著濃濃鄉土人文氣息的被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件大開門兒的上世紀九十年代藏品,存世量應該不多,畢竟這玩意兒損耗率高,保存有難度。


    老顧可能是從村口全發超市僥幸撿漏得來的——全村就這麽一個超市,除了那也沒別處買。


    這被子自然是今晚給蘇曉娘倆蓋的,因而老顧伺候地很仔細,哪怕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線頭,他都要耐心地、一個個地都給它抽出來弄掉。


    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大抵是肉眼可見的線頭已被他全部消滅了,他這才作罷,滿意地一笑。


    老顧又拿起雞毛撣子,最後又打了一遍被子。


    然後……


    隻見一片又一片的白色棉絮,害羞地從被子裏探出了頭來,夾雜在大紅的氛圍裏,別提多顯眼了。


    老顧可能是沒分清線頭和線的區別,隨著線頭被抽光肅清,整條被子也就崩線了。


    老顧的表情一度失控,現場也一度十分尷尬。


    顧運悄悄地退迴屋裏,假裝沒有看到,這樣的話尷尬的就隻有老顧一個人了。


    從屋裏透過窗戶看向屋外,顧運發現老顧雙手負在背後,並沒有聲張,而是一副嚴肅的沉思狀。


    他可能是在思考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也可能是在思考該以什麽角度切入向超市老板闡明退貨的合理性。


    當然最有可能的思考的是,今晚這娘倆蓋什麽?


    家裏的薄被就兩條,顧運一條他老顧一條,厚被倒是有不少,可是這大熱天的也不能蓋不是?


    不一會兒,顧運看到老顧默默地收起被子,然後做賊心虛地朝院外張了張,可能是確定沒人了,這才抱著被子急匆匆地出去。


    可是沒過幾分鍾,他又抱著被子迴來了,臉色不是太好看。


    想必是超市不同意退貨,而且可能也沒其他被子了——畢竟占地僅二三十平的全發超市能賣被子這事本身就很可疑,單拿這條被子來說,它不能排除是老板老婆當年的嫁妝,被拿來榨取剩餘價值了。


    老顧在院子裏又陷入了沉思,事物總是在曲折中向前發展的,良久之後他果然有了主意,徑直朝顧運屋裏走去。


    顧運便又迴到床上,假裝睡著。


    老顧大大方方地進屋,然後毫不猶豫把顧運的被子拿起來,麻利地取下被罩,再把光禿禿的被芯隨手扔還給顧運。


    那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手一扔,徹底暴露了小顧如今在家裏的地位。


    當顧運再次起身來到院子的時候,老顧又是滿麵紅光地在打被子了。


    陽光下,那崩了線的花開富貴被已經藏進了顧運那海藍色的被罩,那一刻被罩格外耀眼,那一刻它又散發出陽光的味道……


    “老顧,那不是我的被罩?”顧運故意質問。


    老顧沒有感情地說道,“對,你的幹淨,前兩天才洗的,晚上給她娘倆用。”


    既然老顧這麽坦誠,顧運也就沒話好說了。


    “對了,蘇曉和王阿姨呢?”顧運問老顧。


    “去後山挖野菜去了。”


    老顧頓了頓,又道,“城裏人看咱們村裏,啥都覺得新鮮。你說,等攢點錢咱在自家後山開個農家樂怎樣?到時候蘇曉媽可以來幫忙,再雇幾個人,沒準真能幹成。”


    顧運想了想,說道,“咱村裏風景是不錯,再把幾個坑窪路段補好了,弄幾個特色農家菜,再搞搞野菜節什麽的,倒未必做不起來。隻不過,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折騰幹嘛。”


    “這什麽話,你爹今年五十都不到!”老顧略有些不滿,“不想想轍,那五百來萬什麽時候能還出?老子以前好歹也是優秀農民企業家,你小子別門縫裏看人。”


    看老顧好像很認真的樣子,顧運也就不多說什麽了,笑道,“那行,有機會我給你拉拉投資,你要是實在閑不住,就給你建個山莊,你當老板就成,具體的你不用管。”


    “山莊?”老顧雙手負在背後,略有駝背地轉過身來看著顧運,“我發現你小子現在口氣不小啊,知道一個山莊要投資多少錢?怎麽著,有錢人見多了,真把自己當迴事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萬一成了呢?”顧運笑眯眯地說道。


    “成個屁,老實讀書吧你。”


    老顧不屑地說了一句,又轉過身去,老臉上卻是露出一絲兒子看不到的淡淡笑意。


    小兔崽子,不愧是我老顧的種,有這心氣兒,將來指定有出息!


    這時,林若茵過來了。


    “酒醒了?”林若茵帶著莫名的笑問顧運。


    想起了方才他拉著自己的手,說過的肉麻的話。


    平時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到底是在喝醉後說了真話,假正經。


    可惜忘記錄下來了,要不然迴頭給他聽聽,倒是極好的。


    “啊,醒了。”顧運點點頭。


    然後想起了後山木屋的事情。


    於是問林若茵,“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後山上有個小木屋?”


    林若茵想了想,說道,“記得啊,木屋裏有個老頭,缺了顆門牙,整天髒兮兮的,但是人很好。”


    “對,他常給你糖吃,還記得麽?”


    “嗯,怎麽了?”


    “沒什麽。”顧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然後又說道,“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那裏?”


    “那可以去看看啊。”林若茵頗是懷念地說道,“他現在應該很老了吧,如果還住在那,我要買點東西給他。”


    “那行,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趁蘇曉和王秀琴不在,顧運打算和林若茵先去小學校園的後山看看。


    “好啊。”林若茵不假思索地應了聲,然後看向院子裏的一輛二八大杠,“你騎自行車帶我吧?”


    顧運搖頭,“那自行車是壞的,路又不遠,走過去就好了。”


    騎自行車帶林若茵不是規範操作的一部分,顧老狗自然是要避免的——在各種偶像劇的渲染下,男生騎自行車帶女生往往意味著某種曖昧,要是被蘇曉看到,自是免不了一番解釋。


    “沒有啊。”林若茵走到自行車前,說道,“剛才我還看顧叔叔騎過它呢。”


    顧老狗看林若茵似有疑心,不得不趕緊上去,推著車子做試騎狀。


    “咦,好像真的沒壞哦。”說了聲,他便“痛快”地對林若茵說道,“那上來,咱們走!”


    這個時候自然再容不得半點猶豫,要不然林若茵這麽聰明的姑娘,一定會想到他顧老狗有什麽貓膩。


    小學也在村裏,離顧運家不遠,騎自行車也就七八分鍾就到了。


    十年過去,小學的外貌依舊沒什麽改變,隻是現在學校合並,這所小學已經改成老年活動中心和村支部了。


    停好車,顧運就帶著林若茵上了後山,沿著當年的那條蜿蜒山路往木屋走去。


    路不是太好走,如今村裏的壯年都進城打工甚至定居了,山上少有人種地,這條山路踩的人變少,那野草自然瘋長。


    半山腰。


    “哥,好像不對啊,我記得不用爬這麽高,上山路沒多久那木屋就能看到了啊。”林若茵喘著氣,對顧運說道。


    顧運想了想,確是如此。


    “那我們下去再看看,沒準木屋被植被覆蓋了,我們沒發現。”


    於是兩人下山,又找了一圈。


    詭異的卻是,無論怎麽找,那木屋都沒有蹤跡。


    “拆了吧?”林若茵說道。


    顧運沒說話,但是心想如果拆了,多少總還有點痕跡吧?


    又找了一會,顧運看到一棵高大的鬆樹,鬆下有塊巨石,便問林若茵,“當年那木屋應該是在這裏吧,我記得屋後就是有這麽塊石頭。”


    “對哦,我也記得呢!”林若茵點點頭,隨後又秀眉緊皺,一臉狐疑道,“奇怪了,可是為什麽一點痕跡都沒有呢?你看這裏的泥土和旁邊一模一樣,就算木屋被拆了,不可能十年時間所有痕跡都沒了吧?”


    顧老狗微皺了下眉,心想除非有人刻意消滅所有痕跡,否則不可能這麽幹淨。


    那朱先生自己幹的麽?


    可是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無奈,兩人隻好下山。


    路過小學門口時,正好碰上了原先的校長,兩人便上前問了個好。


    都是一個村的,待顧運和林若茵報上名字,校長很快就想起了他倆。


    寒暄了一陣後,顧運問道,“對了齊校長,咱們學校後山有個小木屋你還記得麽?什麽時候拆的?”


    齊校長也不過六十左右的年紀,看上去記性不錯,不過聽完顧運的話以後,卻是愣了半晌。


    “咱學校後山有木屋?”


    “沒有?”


    “哪有?”


    “就上山那條小路上去,走五六分鍾就到啊。”


    “我怎麽不知道?”齊校長捧著水杯,又想了好一會,說道,“那還有我們家的地呢,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兩個會不會記錯了,就是十年前,也沒人住那種地方了吧?”:筆瞇樓


    正巧從裏麵又出來一人,齊校長為了證明自己尚無老年癡呆的跡象,連忙拉住他說道,“老秦,老秦你過來。咱學校後山以前有木屋沒有?”


    那位叫老秦的老頭一聽,同樣麵露困惑狀,說道,“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啊?”林若茵細思極恐地驚叫了一聲,“不會吧?”


    如果那木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麽自己看到的是什麽?


    是記憶出錯了?


    可是一個人記憶出錯可以理解,兩個人一起出錯……這幾乎不可能的!


    此時,一向淡定的顧老狗,心裏也波瀾微起了。


    如果木屋隻有自己和林若茵能看到的話,那麽朱先生是否在暗示……林若茵和自己一樣特殊?


    她,才是持劍人?


    她是蘇若依的轉世?!


    此外,如果這個“朱先生”真有這個本事,幻化出隻針對兩個人可見的虛影,那麽很多事都要重新認知了。


    如同那神秘的古墓,莫名的因果劍一樣,這個“朱先生”可能也未必是這個世界的人。


    可是真的存在那種能超越自然的人麽?


    這點顧老狗表示懷疑,畢竟他自己輪迴了這麽多世,本質上說也還隻是個“自然人”。


    此時,顧老狗又想起了自己手機裏拍到的地圖。


    他知道這是“朱先生”一直想引導自己去的地方。


    十年前他用木屋先在自己心裏種下心蠱,然後在雲南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木屋,他算到隻要自己看到那木屋就一定會進去,一進去就一定會去看那個暗格,看到那個暗格裏的地圖後,總有一天會去那裏的。


    顧老狗原本不急去那,因為他反感自己被人牽著走。


    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那裏了。


    林若茵是持劍人的端倪已現,隻有去了那自己才有可能得到真相。


    而也隻有去了那裏,才能知道這個“朱先生”十年前就已布下的局,到底有什麽目的。


    那裏到底是哪,有什麽東西存在?


    是程煜、秦雅娟他們去過的古墓,還是別的地方呢?


    ……


    告別了齊校長,兩人迴家。


    鑒於兩人出來已久,顧運懷疑蘇曉已經從山上迴來,到自己家了,於是就疑心她會不會看到自己騎車載著林若茵——畢竟林若茵家就在自家隔壁。


    正事要辦,安全生產也不能忘,這就是老狗比普通人穩的地方。


    怎麽辦?


    顧老狗放慢了騎速,一邊騎一邊思考對策。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眯,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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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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