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除夕乃為皇帝家宴,闔宮上下無不鄭重其事。


    身為乾清宮總管,這次的乾清宮家宴全都由蘭芽一手主持。


    隻是立在玉階之上,垂眸望乾清宮廣場上的人來人往,她總是不由得出神。


    每年都是一樣的除夕,每年宮裏的家宴都是相同的排場,於是此時此刻她有時空倒轉的錯覺,總是忍不住忘了自己此時身在玉階之上,隻以為自己依舊站在西北廊簷之下,縮著小小的身子,偷偷去尋找自鳴鍾處的所在豐。


    彼時縮在那角落裏,偷看這皇家宮宴的排場,隻覺自己渺小如蟻;而今日,自己站在高階之上,親自主持這一切。一應人、事,眾人都要上前向她躬身問示下。


    這般的天壤地別,她的心下卻並無半點得意,反倒隻覺這顆心更加的空啊盡。


    又一次忍不住抬眼望向自鳴鍾處。那窩在廊廡之下的小小房舍,幽暗而不引人注目。可是她有多希望,那裏的鍾聲如海裏,依舊還有一個周身清冷的少年,凝眉而立。


    甩甩頭,她強迫自己錯開目光,收迴心神。


    都隻因為,時辰近,波瀾將起。


    這宮廷家宴也自然是後宮嬪妃爭奇鬥豔,展示自己在皇上心中位次的時候。


    從前,就算是廢後吳氏、皇後王氏都在的時候,皇帝卻也廢了皇家禮儀,不肯牽著正宮皇後的手入席家宴,而是頂著上天和眾人的目光,堅持握住貴妃的手走入這煌煌大宴。


    這個做法十幾年未曾變過,便每一年也都沒了太大的懸念。


    可是今年不同。


    今年立了太子,吉祥身為太子之母,縱然尚無位分,卻是身份特殊;而貴妃這一年年老體胖、身子虛弱,怕是已經不宜伴在皇上身畔一同出席。


    所以宮內宮外最大的猜測,自然是皇上會牽著吉祥的手一起出現。


    宮內宮外的話,昭德宮上下自然也都聽到了,隻是沒人敢在貴妃麵前提及。


    旁人倒也罷了,到了除夕早上,柳姿和薛行遠卻不能不硬著頭皮來問。(.無彈窗廣告)不管貴妃去還是不去,他們倆總得有個準備,否則到時候皇上派人來問的時候答不出;或者貴妃到時候還要去,卻來不及給梳妝打扮,那他們兩個的罪過就大了。


    貴妃這早晨起得倒也早,坐在梳妝鏡前,柳姿便悄然地問:“娘娘今兒……可想穿哪件衣裳?”


    貴妃聽得出,柳姿這是委婉地問她今晚去不去宮宴。她凝向菱花鏡裏自己衰老而肥胖了的臉,灰心地歎了口氣:“暫且不忙,咱們先聽聽消息。”


    宸妃的話說進了貴妃的心坎兒裏去,隻是她心下如何不知道宸妃自己又是個什麽東西。她現在要做的不過是審時度勢,確定了一切之後才好決斷。


    宮裏宮外忙碌了一整天,到午後,該等的消息也一點一點地傳來。


    薛行遠將外頭的消息匯總了,迴稟到了貴妃眼前來。


    談及今晚吉祥的衣飾,薛行遠頗有猶豫。貴妃追問又急,情急之下沒敢說,卻畫出來給貴妃看。


    貴妃一見,麵色便是狠狠一變。


    吉祥今晚的衣裳,已是大有“翟衣”之相。翟衣是《周禮》中王後所掌禮服。雖然嬪妃、誥命夫人等內外命婦禮服之上也可有類似花紋,但是王後的形製無疑是不可僭越的。吉祥身為太子生母,按說身穿“揄翟”似也說得通;隻是她本人的身份卻不過是個女史,若當真敢如此托大這麽穿,那就是有僭越之心。


    於是聽到這裏,貴妃便緩緩起身,麵色凝肅,吩咐柳姿:“將本宮的翟衣取來。”


    黃慧王氏依舊禁足,皇帝發狠說再不見她,於是這宮裏的翟衣品級,便自然以貴妃位最高。


    當貴妃身穿華貴翟衣,身在妃紅傘蓋之下,踏著羊角明燈昂然走到乾清宮前,所有的宮眷全都被貴妃氣度震懾,遠遠下拜。


    貴妃不理眾人,徑直望向宮門之內。


    皇上……他身側果然立著吉祥母子。


    在看到她的刹那,皇帝仿佛手剛剛從吉祥手腕之上撤下。


    貴妃心下一時萬念成灰,便冷冷含笑邁進宮門去。


    皇帝一見這樣的貴妃,登時口吃:“貞、貞兒,你怎,怎來了?”


    今日早晨皇帝便曾旁敲側擊地設法去問過昭德宮的人,都說這個時候了貴妃也沒特別更衣裝扮,看樣子今晚是未必來的。


    貴妃來與不來,今年家宴的儀式也會有改變,畢竟已經有了太子。於是皇帝身邊的位置總是要留一個給太子。吉祥身為太子之母,便借著引領太子的機會也走到了皇帝身邊去。皇帝還沒做好打算,哪裏想到貴妃竟然就這麽來了。


    貴妃朝皇帝一笑:“原來皇上也是不想見到妾身的?那倒是妾身來錯了。那妾身就不擾皇上興致,妾身告退。”


    皇上心下登時一慌,急忙伸手握住了貴妃的手腕,焦急剖白:“貞兒你說什麽呢?朕怎


    麽會不想看見你?原本以為你不來了,朕對這家宴也已沒了興致,正想著如何早些結束,好去看你。”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宮眷全都黯然垂下眼簾去。


    今日的貴妃,年老而肥胖,再不複當日風華。可是皇上他……竟然還是仿佛看不見。


    貴妃心下也是一軟,卻終究還是自慚形穢,便歪頭看著將太子緊緊攏在身邊兒的吉祥不順眼。


    不能不承認,有了兒子當倚仗的女人,氣度上果然是不同啊。更何況還那麽年輕,等她死了之後,這女人怕必然會仗著兒子而爬上皇上龍榻,更會設法超過她去!


    貴妃便走到吉祥麵前去,冷冷一笑:“難道是皇後娘娘解了禁足?”


    蘭芽陪在皇帝身邊,急忙抱著廛尾上前一步解釋:“娘娘看花眼了。皇後娘娘依舊在坤寧宮中,這位是長樂宮的娘娘。”


    貴妃上下打量著吉祥,便忍不住冷笑:“哎喲,原來是長樂宮的娘娘。”她蹙眉,歪頭看了一眼女官尚宮:“可是本宮在宮裏多年,怎麽從來也沒聽說過什麽位分叫‘長樂宮娘娘’啊。尚宮你倒是與本宮說說,這‘長樂宮娘娘’是幾品,又究竟是妃位還是嬪位?”


    事關職司,尚宮雖然尷尬,也隻得出班奏道:“迴稟貴妃娘娘……後宮位分並無‘長樂宮娘娘’一說。”


    貴妃啞然失笑:“既然沒這個位分,你們還長樂宮娘娘地叫什麽呀!”


    眾人雖然都忌憚著吉祥是太子的生母,可是方才卻又親眼看見了皇上對貴妃獨寵依舊的態度,於是都趕緊跪倒請罪。


    吉祥麵上則一陣紅一陣白,仿佛被甩了幾個耳光。


    貴妃冷笑著走過去:“尚宮,你倒與我說說,這位真實的位分究竟是個什麽?”


    尚宮隻好據實迴答:“……是,女史。”


    貴妃撫掌大笑:“哎喲,原來是女太史!咱們大明宮廷裏都敬重有學識的人,所以女太史也曆來都受尊敬。可惜女史就是女史,不過是女官局裏最低微的職司,本宮就奇了怪了,怎麽一個小小的女史也敢穿上這翟衣?尚宮,本宮問你,這是誰家的宮規?!”


    尚宮大驚失色,重重叩頭。


    貴妃逼近吉祥,點頭冷笑:“本宮方才剛進來的時候兒,借著這燈光看過來,還以為立在皇上身邊的是皇後娘娘呢。這身翟衣穿的,可唯有中宮皇後才敢用的紋理,你一個小小女史就敢用在身上了!”


    吉祥麵上仿佛千萬根針紮著。她今晚實則是用了個小把戲,身上的衣裳不是全然的翟鳥紋理,隻是與之相近。雖說不算違製,可是在夜色燈影裏遠遠看過來,卻也幾乎可以亂真。


    她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唿應自己為太子之母的身份。


    古往今來,沒有太子的生母隻是小小女史的。她不甘心以女史的身份來參加宮宴,難道要嬪妃們都有座位,而她則要站在眾人身後不成?


    她這點子心機,隻要皇上不介意,旁人便也不敢介意。卻沒想到貴妃突然來了。


    吉祥深吸口氣:“貴妃娘娘誤會,妾身穿的不是翟衣。”


    貴妃咯咯笑起來:“喲,吉祥女史好大的口氣,都敢當麵指摘本宮有錯。哈,本宮陪伴皇上這麽多年,還沒遇見過敢當麵說本宮不對的女人呢!從前的廢後怎樣,後來的皇後又怎樣,難道你自以為比她們都尊貴,便將本宮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題外話---【謝謝wyydingding0528親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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