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蘭芽奔進去,便噗通跪倒在地上,握住嶽蘭亭的手。(.無彈窗廣告)


    嶽蘭亭心口處大片的血痕,觸目驚心。


    嶽蘭亭一張臉蒼白若紙,看見蘭芽的刹那,眼中湧起一片潮水,嘴唇卻也隻能翕動幾下,竟然沒法說出話來。


    蘭芽的眼淚便撲簌簌掉下來遨。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該哭,哭了隻會叫哥更難受,可是這一刻――她是真的無法控製住自己。


    蒼天啊,千萬不要讓哥出事,千萬稞!


    她寧願哥還記恨她,還記恨大人,隻要能讓哥活下來。


    旁邊的雪姬望著蘭芽,忽地起身,將手裏的月月交給了司夜染,便一把捉住蘭芽的手,將她帶到了外麵。


    方才石頭屋子裏光線暗,蘭芽暫且沒顧上細看雪姬,隻知道她目光沉靜地守在兄長的身邊,看似並無大礙。


    待得出了屋子,重新走到陽光下,蘭芽才忍住眼淚,上下仔細打量雪姬。


    “嫂子,你沒事吧?”


    雪姬眼裏麵上一滴淚痕都沒有,目光堅毅卻已幹涸。


    “我沒事,月月也沒事。”她霍地轉過頭來:“不過正因為我們娘倆沒事,所以你哥才出了事!”


    “什麽?”蘭芽驚問。


    雪姬又轉迴頭去,麵向高天:“你沒瞧見他的心口受了重傷麽?那處,原本他的全套盔甲裏配有護心鏡,可是臨出發前,他卻將護心鏡摘下來給我戴上,要護住我和月月。”


    “可是多年頂盔摜甲的習慣,他卻一時改不了,上了戰場便忘了沒戴著護心鏡……於是被白音一刀砍中,又被,又被射了一支冷箭。”


    雪姬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啞啞的哭出聲來。可是這樣哭著,眼中卻依舊還是流不出淚來了……


    蘭芽大慟,痛得一把也捂住自己心口。兄妹亦連心,她覺著仿佛自己的心上也被狠狠地劈下一刀,射中一箭!


    可是她卻還是忍痛,伸手扶住雪姬的肩:“嫂子……雖則心痛,可是我仍覺著兄長做得對。你和月月是他的妻兒,是比我還要重要的親人,他應該這麽做。即便是傷了,那也是他一個男人該做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可是我不這麽認為!”雪姬攥拳轉迴身來,無法抑製那啞啞的哭聲,目光幹澀又絕望:“至少,他不值得這麽對我。他應該還如從前那樣,看不起我,不管我的死活才對。”


    她嗚嗚地垂下頭去:“我不要他護著我,我甚至也都跟月月說好了,我說咱們娘倆就算死在草原也沒關係,至少還能母女相伴。我說咱們娘倆得一起加油,把她爹送出去才好……”


    “可是怎麽事到臨頭,我跟月月沒事,反倒是他出了事啊――”


    這樣的疑問,這樣的不甘,蘭芽心下何嚐沒有?


    這普天之下,多少人家不管貧富都能一家相守,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她嶽家遇到了那樣的事?


    為什麽曾經以為黑白分明的正與邪,卻漸漸地辨不分明;明明堅定不移的報仇心,卻一點點地土崩瓦解?


    這些問題,誰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誰能叫她從此安心下來?


    蘭芽走上去抱住雪姬:“雪姐姐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大人來了,大人精通醫術,大人一定有法子醫治哥哥……”


    雪姬卻搖頭,絕望地搖頭:“我雖然沒有大人的醫術,可是跟著大人這麽多年,自己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一點眼力我還是有的。你哥他,不行了……他隻是勉力支撐到此時,他隻為了支撐到――等你來!”


    蘭芽一聽也心頭巨震,便死死抱住雪姬,拚命否認:“嫂子你說錯了。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蒼山白雪,天地光炫。


    司夜染疾步走出石頭屋子,立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才道:“你們二位,請快些進來吧。”


    雪姬和蘭芽聞聲忙停住哭泣,轉頭同時死死盯著司夜染的神色。


    雪姬先起身撲過去,抱住司夜染的手臂:“大人!大人他沒事,他沒事是不是?!”


    司夜染沒說話,隻抬眼,目光越過雪姬的肩頭,望向蘭芽。


    蘭芽怔怔站在原地,忽地無法動彈。


    不,她不要過去,不要!


    仿佛隻要不過去,哥便不會有事。便仿佛隻要她還沒到木蘭山來,隻要她還在路上,哥就會拚力死撐住,等著她。


    她甚至想就這麽一迴身,牽一匹馬跑掉。她要遠遠地離開木蘭山,這一生一世都不再到來,那哥哥就能長命百歲地活下去,一直等她來……


    雪姬先進了屋去,隨即就是哇地一聲崩潰的大哭。


    蘭芽覺得自己已成一具木雕泥塑的身子,僵硬地挪動腳步,幸而那距離不算遠,她才拚盡了力氣跑起來,奔進屋子去。


    這一次進屋,她便不敢哭了,甚至都怕淚水再度模糊了視野,叫她沒辦法再細細看清兄長的麵


    tang容。


    雪姬哭著將月月抱著舉到嶽蘭亭身邊,嶽蘭亭便又費力地轉頭來找……蘭芽明白兄長是在找她,便忙蹦過去握住兄長的手。


    不敢落淚,隻能低聲哀哀地唿喚:“哥,哥。我在這兒,我安然無恙地逃出來了,我一點事都沒有。哥,你放心,啊。”


    嶽蘭亭緊緊握住蘭芽的手,手指已然冰涼,卻仍舊死死握著。


    他麵上漸漸攏起微光,他甚至能朝蘭芽露出淺淺的微笑。他聲音微弱卻溫暖:“小妹,這一次哥終於來得及救你……”


    蘭芽攥著兄長的手,用力用力地點頭。她明白,兄長這麽久以來始終還將自己困在當年的那場噩夢裏,自責沒能救出她和親人來。


    嶽蘭亭欣慰點頭,用力唿吸幾下才又緩緩說:“你彼時年幼,又粗心、貪玩兒,鎮日隻知道扮成男裝出府去耍……你便不知道,爹,娘都,都有,秘密。”


    “哥說什麽?”蘭芽驚住。


    兄長比她大了十歲,於是哥能看懂的事,彼時無憂無慮享受著童年時光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嶽蘭亭勉力道:“我,來草原,就是為了尋找,爹的,秘密。現在終於明白,是建文餘部,是爹在草原和朝廷之間的博弈。爹一生忠君愛民,上憂君王所憂的建文餘部,下感黎民多年南北征戰的苦難,於是爹想,以他一己之力,既掀開建文餘部之謎,又能,又能讓草原與我大明和平……”


    蘭芽用力點頭:“哥,我明白。我不會懷疑爹的用心,哥你放心就好。哥你別再將力氣用在這上……”


    嶽蘭亭卻還是搖頭,用力地說:“這世上,不管誰不明白爹,可是你我兄妹卻不可以。小妹,哥本想從草原迴來,將草原的一切奉告朝廷,以此換得爹的昭雪……可是哥沒用,哥做不到了。你一定要,一定要替爹昭雪,不要讓爹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更不能讓爹一生忠誠,卻在史書之上,成為受人唾罵。”


    “小妹,你答應我,答應我!”


    蘭芽大哭出聲:“哥我跟你發誓!一定會替爹昭雪,一定不會叫爹在史書之上受人唾罵!”


    蘭芽雖然也舍不得兄長,可是此時是此刻,她寧願兄長多跟雪姬說說話,至少多抱抱月月……


    嶽蘭亭這才終於寬慰一笑,卻抬眼,望見了那個立在明暗光影裏的司夜染。


    嶽蘭亭眼中有一串迷惘滑過,他仿佛又緊張起來,便又緊緊地捉住了蘭芽的手,費力地想要抬起手臂,想要指著司夜染。


    蘭芽忙迴頭望去,然後點頭:“哥,別抬手了。我知道你是要跟我說他……哥,我明白你心裏還是放不下。”


    嶽蘭亭眯起眼,仿佛想要用力看清司夜染,卻氣息微微,良久才道:“……爹,爹曾經,殺,殺了他!他來來討命了,討命來了!”


    蘭芽大驚,“哥你說什麽?什麽爹殺了他?”


    嶽蘭亭死死瞪著司夜染:“是你,是你!我終於認出你來了,終於認出來了!”


    “哥你說什麽,啊?”蘭芽的頭腦已經無法運轉,隻能努力按著兄長,不叫他激動:“哥,你看錯了。他是司夜染,他是個大活人。他沒被爹殺死……”


    嶽蘭亭卻依舊死死盯住司夜染,緊咬牙關:“……書,書童!爹殺死的書童!”


    書童?


    爹殺死的書童?!


    蘭芽心中驟然電閃雷鳴,她急忙迴頭朝司夜染望去。


    可是手上卻霍地一鬆,嶽蘭亭的手從她掌心滑了下去……


    蘭芽驚懼迴首,嶽蘭亭已經圓睜雙眼,軟軟倒了下去――


    藏花急忙上前查看,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嶽蘭亭!”


    “哥!――”


    石頭屋子裏傳出雪姬和蘭芽的慘叫。


    【今天三更,稍後還有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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