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


    還是,保全自己?


    蘭芽深吸口氣,俯身再度跪倒:“迴皇上,請恕奴婢鬥膽直言:這批畫都是假的!這些畫之所以都可亂真,隻因為它們都是出自本朝一代丹青聖手嶽如期之手!”


    此時此刻,她已然顧不得自己。


    “嶽如期大罪,已被朝廷下令滿門抄斬。曾誠收集這些嶽如期的畫作,送給司大人,這哪裏是雅賄,這分明是構陷於司大人!萬歲明鑒,這些畫非但不能證明司大人與曾誠一案有染,更足可證明司大人與曾誠一夥水火不容!窠”


    蘭芽朝地叩頭:“萬歲,司大人當真是冤枉的啊!”


    皇帝笑,卻麵無表情:“若如此論,滿朝文武,曾誠可構陷的人多了。卻為何,獨獨構陷司夜染?旆”


    蘭芽一驚,忙再叩頭,將懷中一直藏著,都未敢離身兒的四封信拿出來,雙手舉過頭頂:“請皇上禦覽,這便是南京守備太監懷仁府中所得的四封親筆書信,都是懷仁與運河沿途官員勾連,設計陷害司大人的證據!”


    張敏瞧著蘭芽,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來將那四封信接過去,送到皇帝手中。


    可是他那搖頭,卻讓蘭芽心下顫抖。


    她以為憑著這罪證必定能成功的,卻難道,還是錯了?


    果然,皇帝接過那信去瞧了瞧,麵上並無太多震動,隨手便都扣在桌上,淡淡道:“這些信裏也沒寫什麽要緊的,不過是要聯名參奏司夜染罷了。一沒說緣何要構陷司夜染,二更沒有提到那筆銀子的下落。”


    蘭芽的心便一沉――被張敏說著了,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司夜染是否有罪,皇上想要的隻是那筆銀子!


    此時想來,不由得後怕。倘若她當時在南京,不是因為月船和雪姬被抓,而對慕容生了疑心,那麽她可能早已將這筆銀子給了慕容……那麽此時,她非但再沒法子救司夜染,就連她自己怕是也會被一同問罪!


    天恩難測,眼前端坐在龍椅之上這個看似溫吞的中年男子,卻實則是最難揣測其心的帝王!


    皇帝倒也坦率,緩緩道:“你不必替你家司大人喊冤,朕實則也從來就沒當真關著他。你前腳走了,朕後腳便也放了他出宮去。隻要替朕將那筆銀子追迴來,分文不少,朕自然明白他對朕依舊忠心,於是自然會放了他迴去。”


    “可是卻沒想到江南水深,你家司大人這多年替朕辦成了那麽多大事,可是這一迴卻栽了。迴來隻迴複朕說,沒找見。朕就算有心想要放他,卻也放不成了。蘭長隨,這迴你總得幫幫朕,亦是幫你們司大人。”


    該如何選?


    這筆銀子原本是曾誠留給慕容,是曾誠以命換來的。於情於理,她仿佛都應該留給慕容。


    可是倘若此時不說出銀子的下落,司夜染的困境便難解。皇上對司夜染的疑心,便難除!


    慕容,司夜染,她究竟該選哪一個?


    蘭芽跪地叩頭:“萬歲,奴婢此赴江南,本以為拿住懷仁的親筆信便已足夠,確確沒想太多。請聖上再給奴婢兩日,讓奴婢迴去仔細迴想一番,希望能從被奴婢忽視的蛛絲馬跡當中,找到那筆銀子的線索。”


    皇帝便也點頭:“也好。曾誠的舊愛涼芳,聞說也在你靈濟宮中,你便迴去好好問問吧。蘭長隨,朕等著你替朕好好辦好這件差事。”


    .


    蘭芽告退。


    凝著蘭芽的背影,皇帝掀了掀唇,轉頭對張敏道:“伴伴,是不是越瞧越像?”


    張敏迴道:“可不。縱然年紀和身量還有差兒,不過背影和腳步最顯遺傳。[.超多好看小說]”


    皇帝眯起眼睛:“就連他說起畫兒時的神態、用詞,都與嶽如期一模一樣。他自己並不覺察,可是她卻不知道,嶽如期生前便幾乎每日都與朕這般談書論畫,於是對嶽如期的諸般細節,朕興許比他還更了解。”


    張敏試探著問:“皇上您說,他當真是嶽如期的餘孽?”


    皇帝幽幽道:“嶽家那場大火,燒得太過蹊蹺。一場大火過後,什麽都沒有了。縱有殘骸,卻哪裏分得清誰是誰?朕要的是嶽如期的項上人頭;朕要那一大灘殘缺不全、麵目不清的枯骨,做什麽用?”


    張敏麵色便也是一白:“今日皇上便是以嶽如期這些畫試探那小蘭子?如此,皇上便可認定了吧?”


    皇帝沒做聲,隻有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了幾下。


    .


    蘭芽淒惶出了乾清宮。


    走時,沒敢看向自鳴鍾處。


    本是誌得意滿而來,以為定然能帶著司夜染一齊離開;卻哪裏想到風雲突變,自己疲於應對。


    出了乾清宮,她狠了狠心,便朝昭德宮去。求見貴妃。


    梅影迎出來,上上下下打量蘭芽。蘭芽被瞧得不自在,便問:“姑娘可看著咱家有哪裏不對?”


    梅影哼了一聲:“隻不過覺著江南的水土的確養人。”


    蘭芽怔忡:怎麽說這個?


    梅影卻也沒想解釋,徑自將蘭芽引入貴妃寢殿。


    經曆了後宮這一場風波,貴妃此時已又恢複了雍容姿態,但是,麵上的歲月痕跡卻怎麽都藏不住了。將知天命的女子,縱然粉黛完美、珠翠耀眼,可是隻需窗外光影輕輕一轉,便將她眼角、脖頸等多處細紋清楚地都暴露了出來。


    蘭芽心下也不由唏噓,跪倒請安。


    貴妃瞟著蘭芽,緩緩道:“蘭長隨,本宮倒要對你言一聲謝。此前諸事,你費心了。”


    蘭芽一怔,便明白貴妃在事後已經想明白了藏花等事,於是才對她言謝。


    蘭芽忙推辭:“奴婢豈敢!奴婢隻是想讓娘娘知曉,縱然大人禁足宮中,大人治下的靈濟宮依舊聽從娘娘的旨意,依舊齊心協力辦好娘娘的事。”


    “嗯。”貴妃麵上便和緩了些:“此事有功的,除了你與藏花之外,應當還有一個號稱下蠱的,幫著藏花一起瞞過了長貴。那個名字聽來卻耳生得很,你倒與本宮說說他的來曆。”


    貴妃耳目當真靈通,今日竟然問到涼芳頭上。蘭芽便揀選不要緊的說與貴妃聽。


    貴妃便道:“哦?還是個傳奇的人兒。本宮倒想見見。”


    梅影便笑了,在旁哄道:“娘娘想見的自然本該都能見著,隻是這個涼芳雖說戲台上是個女子,可是戲台下卻是個囫圇身子的男子。按著咱們宮裏的規矩,萬通大人都不能進宮來見娘娘,一個戲子他如何能進的來?”


    貴妃一笑:“喲,真是本宮糊塗了。還真以為他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了。“


    蘭芽以為此話可以略去不提了,卻沒想到貴妃轉眸朝她望來:“蘭長隨,你不是會畫畫兒麽?不如迴去替本宮將那涼芳畫下來。本宮倒想瞧瞧,能將曾誠那逆臣迷惑住的美人兒,究竟是個怎麽模樣。”


    蘭芽雖覺不妥,卻也隻好遵命。


    說了這些話,已是繞夠了圈子,蘭芽便朝上叩頭:“貴妃娘娘,奴婢此來,是來求娘娘搭救司大人的!”


    “娘娘恕罪,奴婢直言:從上一迴事,娘娘當已可看出,司大人安危便會牽係到娘娘。若司大人此時還不獲釋,外頭人難免會猜測,皇上就連對貴妃娘娘的疑慮也尚未盡數解除!”


    貴妃輕輕一哼:“此中關竅,本宮自然明白。可是皇上既然還不放小六,便必定有皇上的道理。本宮的清譽事重,可是皇上的擔憂便更重。本宮不會逆龍鱗而行事,不過本宮卻也會尋機會探探皇上的口風。”


    “蘭長隨,你需明白,小六多年前被皇上要走之後,便已不再是本宮昭德宮的人。於是說來說去,總歸要皇上看著辦。”


    蘭芽急得淚染於睫:“可是這宮裏,倘若娘娘都救不了大人,還有誰能救大人?”


    貴妃卻無所動,隻淡淡道:“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每個人的性命也都是皇上的。於是唯一能救小六的,也唯有皇上而已。隻要他一直對皇上忠心,從未曾有二意,皇上自然還要用他、倚重他,便自然會放了他。”


    “反之,倘若他當真有忤逆了皇上之處,別說皇上不會放他,本宮說不定也第一個便不饒他!”


    .


    貴妃的路竟然走不通,蘭芽出了貴妃寢殿,便捉住梅影的手臂,急得落下淚來:“梅姑娘,拜托你設法遊說娘娘,營救大人!”


    梅影抽迴手臂,冷冷道:“我自然會救,卻不是拜你所托。與你無關。”


    -


    謝謝蔬菜國的紅包


    6張:sunny俊花


    4張:事兒媽


    3張:vanish+紅包+閃鑽+鮮花、李夢麒、18611696807、


    1張:guaiwusa、默默209、遊愛月、aka1981、唐曉小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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