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出頭打上針,江森稍微把點滴的速度調快了些。


    等到十點半左右,針就打完了。


    叫來護士拔了針頭,按著手上的創口貼在床沿靜坐了兩分鍾,他就起身脫下病號服,換迴了自己的校服,拿起了放在床邊的幾個袋子。


    東西全都已經打包好,各種該簽的字、該辦的出院手續也都辦妥了。


    提著大袋小袋,各種生活用品、程展鵬送來的試卷、沒吃完的水果、出院帶的藥、裝ct片的袋子,兜裏還塞著錢包和手機,跟所有出院病人一樣,江森略顯行囊臃腫地走出了病房。


    走過護士台,沒看見蔣夢潔,江森笑著對其他護士小姐姐們道了聲謝,舉起拿袋子的手揮手道別,轉過頭來,迎麵又遇上前天還跟他耍脾氣的那個陪護大媽,大媽立馬下意識地微微彎下腰來,對江森露出滿臉討好甚至略帶害怕的笑容。


    江森知道,這份害怕,跟他的臉沒關係,跟他的五連殺的戰鬥力也沒關係,隻是純粹的金錢和權勢的力量。所以說,一個人,該不該努力成為人上人呢?當然應該!


    但是努力成為人上人,不是為了欺壓別人,而是為了能讓這個社會,更加友好和公平地對待你。不然的話,就像大前天和今天的對比。當這個社會認為你一無所有、什麽都不是的時候,隨便一個醫院的陪護大媽,都能肆無忌憚地給你甩臉子,哪怕你什麽都沒有做錯。


    可是反過來像今天,當她覺得你是大人物,她就會努力地希望你跟她講道理,而不是逼迫你必須按照她的道理來做事。所以這種特權,江森是不完全反對的。


    每個層次上的人,就應該獲得與他位置相應的社會資源,否則如果是絕對的平等,那個人努力的意義又何在?隻要這種特權,不損害到他人的利益,那這種特權就應該得到尊重乃至保障,應該公開地享有、坦然地享有、合情合理合法地享有。


    就像江森住的那個看似是雙人間的單人間,他是真的需要那麽一個單人間嗎?


    當然不是。


    可是醫院非要給他安排,他當然也樂於接受。


    更好的環境,靠本事掙來的,幹嘛不要?


    “所以像我這種人,確實不配入黨,今天中午必須要吃牛肉麵!”


    江森心裏嘀咕著,拎著行李走到電梯口。


    電梯門一開,蔣夢潔居然走了出來。


    兩個人一照麵,蔣美女看著江森大包小包的樣子,不禁有點惆悵和幽怨,眼波婉轉、百媚橫生地問道:“小朋友,你真的不等我啊?”


    “姐姐,你別這樣!你這樣一次兩次的我能頂住,三次四次我可就不確定了,我特麽還是個孩子啊!”江森急急忙忙走進電梯。


    蔣夢潔頓時聽得花枝亂顫,走出電梯來,還迴眸一笑。


    笑得江森那叫一個心頭亂跳,趕緊按關門。


    “哼~!”等電梯門一關,蔣美女傲然一笑,早上失去的自信又迴來了。其實她能對江森有什麽企圖呢?一個高中生而已,看他的大病曆資料,差了足足七歲啊,都半輪了,還能怎麽的?


    不過話說迴來,這兩天忽然這麽春心萌動的,她是不是也該找個男朋友了?


    但美女小護士想到這裏,就又不禁有點難過。那些懂事上進又可愛的好男孩都不敢追她,敢追她的全都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垃圾和人渣。


    奶奶的,我們的教育到底怎麽了?


    就不能開一節泡妞課什麽的嗎?


    學習好的男孩子都學傻了啊,啊啊啊啊……!


    大美女很窩火,心裏嗷嗷叫著,然後苦逼地又繼續迴去幹活。


    怎麽還有一個多小時才下班,好煩。


    ……


    住院大樓樓下,江森下了樓,走出醫院。今天陽光明媚,初冬時節,居然還微微讓人覺得略有點熱。江森直接在醫院門口攔下一輛剛走下來幾個乘客的出租車坐上去,十幾分鍾後,車子開到振甌路,在一家麵館前,江森讓車子停了下來。


    付了車錢下來,拎著大包小包走進麵館,麵館裏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江森朝廚房喊了聲:“老板!牛肉麵!”


    “好!”廚房裏正忙著煮麵的老板頭也不會地應了聲。


    江森就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放,然後隨手拿過桌上今天的《東甌日報》一翻,居然就翻到半個版麵那麽大的,《東甌日報》對他的個人專訪。


    頗有些驚訝和驚喜。


    他一目十行地飛快讀下來,發現寫報道的人,居然還真的去青山村了解過,開篇就寫他小時候的生活如何不宜,十裏溝村有多偏,位於十裏溝村後麵的大山更有多麽人跡罕至。從他小時候靠著村裏希望小學的飯長大,到初中如何不容易地走出鄉村,走進城市。再然後,就是從高一下學期期末開始的,各種仿佛開掛的旅程……


    但文章的核心,卻又是緊緊地扣住他的寫作和迴饋家鄉,從山裏出來的不宜,拚命寫作的不易,仿佛就像這個記者,是親眼見過一樣。江森讀著讀著,居然愣是被讀感動了,狗日的老子寫東西的時候心裏隻有錢,到了你這裏,居然變得如此大義凜然。媽的簡直覺得捐一百萬還太少,現在卡裏居然還有兩百多萬,簡直太不是人了!


    江森伸手拿過一張紙巾,擦了擦差點要流出來的眼淚。


    這時老板忽然問了一聲:“誰的牛肉麵?”


    “我的!我的我的!”江森急忙迴答。


    那老板走到他身邊把碗放下來,一看江森在看“江森的人物專訪”,不由笑道:“這孩子厲害吧,就是我們這邊隔壁這所學校的,昨晚上還上電視了,哎喲,嘖嘖嘖,太難了,太能熬了……”


    “嗯。”江森點點頭,“關鍵是帥。”


    “誒!不許埋汰人家啊,哎喲,你這個皮膚也不好……”老板看到江森的麵,瞬間就沒了繼續跟江森扯蛋的心情,趕緊迴廚房繼續幹活。


    江森唿唿地吃著麵條,一邊看了眼文章的署名,潘達海、王清風。


    嗯……


    果然是老潘同誌寫的,寫得甚合朕意……


    早上吃得不多,中午餓到現在,江森三兩口把一碗牛肉麵吃完,感覺還沒夠,幹脆又叫了碗排骨麵。那老板嘿嘿笑著,嘴上誇江森能吃,心裏當然是想又多賣出了一碗麵。過了沒一會兒,排骨麵就端了上來。江森把報紙疊好,放迴到桌角。然後認真一發力,第二碗吃得比第一碗還快,沒幾分鍾就唿唿見底,還端起碗來,喝了大半碗的麵湯。


    吃個八分飽,起身擦擦嘴,江森掏出錢包,數了一把零錢出來,放在桌上,大喊了一聲:“老板!走了啊!”拿起醫院裏的袋子,就出了麵館,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誒!”廚房裏的老板已經幹完活了,江森一出門口,他馬上就走過去收碗筷。


    眼角的餘光瞥到江森校服背後十八中三個字,腦海中又跟偵探似的,刷刷閃過江森手裏提著的醫院的袋子,還有他滿臉的青春痘,瞬間腦子裏嗡的一下,趕緊放下碗筷,一把抓起桌上的錢,匆忙飛奔出去,大喊一聲:“誒!”


    “嗯?”江森奇怪轉過頭,嘴裏的舌頭一邊剔著牙縫的碎肉,表情十分不端,問道,“給少了嗎?”


    “不是,不是。”老板連忙搖頭,隻是好奇地盯著江森,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是……江森吧?”


    “啊?”江森不由一笑,“你認出了啦?”


    “哎喲!這個錢,你趕緊拿迴去!”老板急忙把錢往江森手裏塞。


    江森刹那間都懵逼了,下意識推辭道:“別別,幹嘛呀!”


    “拿迴去,拿迴去吧!你個小家夥太不容易了……”老板的個頭還沒江森高,嘴裏卻滿是唏噓地說道,“這兩碗麵當我請你了,你以後多做點好事,就當是報答我了。”


    “我日……”江森不由被感動到了,“老板你個思想覺悟是不是太高了?你這樣做生意容易虧啊。”


    老板道:“虧個屁,店鋪都是我自己的!”


    “哦。”江森果斷把錢收了下去,滿臉感激道,“謝謝啊。”


    “不用,不用,都是小意思,跟你捐兩百萬的怎麽比!”老板使勁拍了拍江森的胳膊,“好好讀書!有空來我這兒吃麵,我請客!”


    “誒,誒……”懷揣兩百萬巨款的江森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


    這個老板居然敢誇海口請他吃飯,不怕吃到資金鏈斷裂??


    揮別慷慨的麵館老板,江森頂著中午的大太陽,快步走迴到學校門口。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自己想多了,一整條振甌路這麽走下來,似乎沿街店麵裏的人見到他,總好像有人特地從店裏頭跑出來,在他身後多看了幾眼,搞得江森下意識地就夾緊了屁股,被看得有點緊張。


    走到學校門口,校門的傳達室的門都房門緊閉。


    學校規定,午休時間,一律不放人進門。


    江森敲了半天房門,才把老伯從傳達室的內間敲出來。老伯起床的時候,表情明顯還有點煩躁,但一瞧是江森迴來了,立馬就換上嘿嘿嘿的表情,趕緊打開門,歡迎江森迴家似的說道:“迴來啦?出院了吧?身體好點了沒?”


    “嗯。”江森微微咳了一下,“基本應該是好了。”


    他說話的嗓音也恢複了,隱約感覺和自己原來的聲音有了點變化,但又說不準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不影響日常說話就好。


    “誒,你也知道我住院了?”江森忽地又露出笑臉,然後提起手裏的袋子問道,“老伯,觀察力這裏敏銳?我進門就暴露了?”


    “不是~!”老伯道,“你不知道嗎?你前天上電視了!”


    “啊?”江森微微傻眼了一下,“前天上電視了?醫院裏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不是,你說抓壞人那個是吧?那個是小事!”老伯道,“前天電視台的記者,下午四點多快五點的時候過來采訪,校長和你的班主任剛出門,他們就過來了……”


    “老伯,話不要亂說啊,校長跟我們夏老師怎麽能一起出門呢?”


    “他們不是去醫院看你了嗎?”


    “哦……好像是,那沒事了。”江森道,“我上什麽電視了?”


    “東甌電視台新聞聯播啊。”老伯笑道,“現在這整條街都認識你了,那個那個,你星期六、星期天打工的那個攤子,那個老板娘差點店都讓人給砸了,都說老板娘沒良心。”


    “哎喲!”江森心裏咯噔一聲,忙問,“沒出事吧?”


    “沒有,沒有,派出所就在邊上上,能出什麽事,就是被人罵了幾句,給她罵哭了。”


    “唉……”江森不由無語地搖了搖頭,“這搞得,還給她添麻煩……”


    “她自己嘴巴賤嘛,有事沒事老說你白眼狼。”老伯幸災樂禍地笑道,“然後昨天有人給她算了筆賬,說你在她哪兒打工那麽長時間,吃點飯團、喝點牛奶,加起來成本不超過五百塊,給她幹活的時間呢,全部算下來,至少兩個人。現在外麵招人幹活,最最便宜的,刷一個碗也得一千來塊吧還得包吃吧?你給她幹兩個月,她就給你那麽點錢,不是剝削你啊?今天早上那個報紙一登出來,就有人去挑事了,搞得她一早上生意都沒做成。”


    “那也不好,還是影響到她了,人家是靠這個養家的啊。我過去看看……”江森說著,直接把手裏的東西往地方一放,然後匆匆跑過馬路,跑進了菜市場。


    半分鍾不到,小跑到老板娘的店門前。


    小店卻房門緊閉。


    “誒,孩子,你怎麽過來了啊?”在邊上擺攤的一張熟麵孔,立馬問道。這段日子江森沒少來光顧老板娘的生意,個頭雖然躥得很快,不過左右街坊也都還得認得他。


    江森不由問道:“老板娘迴去了啊?”


    那個人笑道:“早迴去了,哭死了都。”


    “我草,怎麽搞成這樣……”江森想了想,說道,“麻煩你跟大家說一下吧,我跟老板娘這個事,願打願挨,算了算了,我去寫一下好了……”


    說著匆匆又跑迴傳達室,找老伯要了紙筆,飛快寫了張五六百字的感謝信,又跑迴菜市場,把感謝信貼在了店門上。然後轉身一走,沒一會兒,老板娘的店門前就圍滿了人。


    一大群人半懂不懂地圍著門讀了半天,正巧振甌街道派出所的另一位牛所長和吳晨吃過飯經過,一看到老板娘這破店又被人圍攻了,急急忙忙就跑了上來。兩個人把貼在店門口的感謝信揭下來,飛快地讀了一遍,吳晨嘿嘿一笑,說了句:“這小子,還真有點兒人性……”


    牛所長則趕緊揮舞感謝信,大聲喊道:“看到沒!不要鬧了,人家小孩都跑來感謝老板娘了,都是小本生意,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抱怨幾句有什麽呀!人家小孩都不計較了!”


    “這小孩心腸好啊……”


    “真難得,太難得……”


    四周一片讚揚,被罵了一整個學期白眼狼的江森,口碑瞬間反轉。


    吳晨則賊賊地把江森的那封感謝信從牛所長手裏要迴來,嘴上說著“我再看看”,卻偷偷摸摸把信折好,放進了自己的兜裏。


    江森這家夥,看樣子是要出名啊。


    這信得留好,以後指不定,還能派上什麽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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