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陽蹙了蹙眉,立刻接了過去,“.…..”


    他翻看著手裏的設計稿,一頁一頁,仔仔細細。


    末了,這才抬起頭,表情略帶不解,開口說道:“恕我直言,並沒有什麽大問題啊。”


    誰知他這話一出,卻惹來顧南溪的不快。


    隻見她立刻黑了臉,語氣冰冷地嗬斥道:“李明陽,給我拿出你的專業眼光來,別隨隨便便就下結論。!”


    李明陽被她這莫名的一通吼得有些愣,立刻又低下頭,開始仔仔細細地看,徹徹底底地看了兩遍,還是沒有發現問題。


    他有些著急起來,額頭上的汗水冒了起來,“這......”


    顧南溪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盯著他,臉色慍怒,訓斥道:“你的專業沒有告訴你要熟悉建築測量學的基本知識嗎?!”


    李明陽被吼得滿臉通紅,低下頭,目光緊緊地鎖定總平麵布置上的坐標。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那些不斷跳動的數據,漸漸的讓他起了疑。


    他指著揚了揚手裏的設計稿,指著數據坐標,有些後怕,於是支支吾吾地說道:“這……是高斯平麵坐標和笛卡爾坐標的選取來了問題?!”


    說道這裏,李明陽立刻看著顧南溪,開口說道:“可是,現場測量時,是由您和陸總一起進行的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


    當時進行的實地測量,是經由顧南溪自己的手測量的,依照她和陸西顧的性子,所有的數據測量都是經過幾十次的對比和精算,最後才錄入的電腦數據。


    因為有這份堅持,加上有陸西顧坐鎮,這些數據的真實性幾乎無人懷疑。


    即便是有人質疑,卻也不敢直截了當的提出來。


    對方,想必是找到這個突破口,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的下了手。


    顧南溪並未否認,隻是擰著眉,指尖在桌麵上有規律地敲了敲,波瀾不驚地說道:“這是最基本總平麵布置,所有的細節都是在此基礎上進行細化調整。這張圖選取的角度,恰好是兩個坐標的盲點象限,將高斯坐標和笛卡爾坐標編號混淆,如果常理繪製,稍不留心就容易被陷進去。”


    那些建築的坐標數據,幾乎就存在了李明陽的腦海裏。


    經顧南溪這麽一點撥,他這才反應過來,當時的那份測量數據裏,x與y軸的數據差別不大,隻有零點幾的零幾的區別,但因為精度值的關係,零和六的標準書寫,很容易讓人看錯。


    李明陽低下頭,有些懊惱起來,連聲致歉,“對不起,是我沒把好關,這就拿迴去那他們重新改製。”


    “不用了。”誰想到,顧南溪卻打住了他。


    李明陽有些不明白,企圖勸說道:“可是?!”


    顧南溪盯著手裏的總平麵布置圖,對方的手法相當的高超,將一切可能的誤差用計算的形式巧妙避開,如果稍不注意,甚至給人造成錯覺。但軸線的顛倒,或許不會影響這成像的邊角,但卻直接牽連整個設計。


    這是至關重要的位置,如果有偏差,整棟樓將會傾然倒塌。


    人間慘劇,就在這幾分幾裏的差距裏。


    顧南溪的臉色並不是太好,想著有人從中作梗,不顧別人死活的陰謀詭計,心裏的火氣就燃得愈加的旺盛。


    她憋著內心的氣焰,沉著臉,冷冰冰地說道:“別打草驚蛇,一切照舊,你先幫忙多留意一下這個人。”


    “好的。”其實,不用她吩咐,李明陽都會去揪出這個人,他也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但作為設計組的成員,眼前的這一大堆事,總是要解決的,“但我們的設計稿要怎麽辦?!畢竟時間……”


    顧南溪卻已察覺出他的意思,立刻打斷他,開口說道:“先交給我來處理。”


    李明陽明白,這件事,必須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


    如果他公然而然的將設計稿打迴去,讓整組成員重做,那無疑是給了對方一個抹去痕跡的機會。


    但依他目前的能力,又不可能完成這麽大的項目,於是,隻得一臉愧疚的看著顧南溪,說了聲,“對不起……”


    顧南溪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揉了揉肉眉心,淡淡地說道:“下去吧!”


    李明陽有些低落,說道:“是。”


    人才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顧南溪的聲音,“明陽!”


    李明陽頓住腳,看著她,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顧南溪搖了搖頭,表情甚是凝重,語氣低沉地說道:“這件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李明陽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


    顧南溪皺著眉,腦海中不斷閃過一些畫麵,丁洲在馬路中被兩輛重型卡車撞得血肉模糊,口吐鮮血,敲好,黑曜也在祥和路出現,他出現的位置,與丁洲車禍現場相隔並不遠。


    而她,親眼看見,黑曜與當時的交警隊長在溝通。


    而delcan手裏的證據直指言氏集團,搶占先機,用最低廉的價格一舉奪下“月光半島”的土地使用權。壓低的價格,令南山血本無歸,逼得他們一家走投無路,卻同時讓言氏獲得龐大的利益。


    怎麽看,都合情合理。


    這步棋,走得極好。


    但現在握有證據的人已經死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為什麽還有人在從中作亂,是針對言氏集團,還是針對的她顧南溪呢?!


    不管針對的誰,從他下手的對象來看,就足夠讓她去憎惡,他可以傷害自己的任何東西,但絕對不能是她的“月光半島”。


    因為顧南溪前幾日對待婚禮策劃漫不經心的態度惹怒了男人,他居然小氣別扭的帶著行李,直接去臨城出差了。


    這下倒好,落了個清淨。


    眼見兩人的關係才好沒幾天,有被打迴原形,這下可是極壞了鍾媽。


    但她這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家裏冷不丁地就來了位不速之客。


    為免那批圖紙再出什麽問題,顧南溪隻得親手操刀,重新繪製。


    這一低頭一抬頭,一天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伸了下懶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她這才將設計稿裝進畫筒,隨身攜帶著走出了言氏大廈。


    累了一天,她已是滿臉疲憊,隻是靠坐在後座,吩咐司機迴去。


    大抵半小時的路程,她不知不覺竟沉沉地睡了過去。


    門口的警衛見她迴來,立刻上前拉開車門。


    一股冷風吹了過來,涼颼颼地,顧南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猛地從睡夢裏醒了過來。


    他看著車門外畢恭畢敬的警衛,吩咐司機明日早點過來接自己,便踩著步子往別墅走去。


    冬季的夜有些暗,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些唿唿的風聲吹過。她盯著不遠處的半島別墅,這座幾乎是從她當年的設計稿裏躥出來的建築,像是一枚烙印,映襯著那些揮之不去的過去。


    她有些慌神,不知不覺的慢步走到了門口。


    抬眼,見鍾媽站在門口。


    她頓了頓,開口,輕輕地喚了聲,“鍾媽!”


    鍾媽一聽,立刻抬頭看著她,表情有些尷尬,接著小跑著下來,拉著她,說道:“太太,裏麵……”


    顧南溪挑了挑眉,開口問道:“他迴來了!?”


    “不……不是!……”鍾媽的神情有些緊張,看了看屋內,立刻低著頭,說道:“是,盛老爺子到了。”


    盛老爺子?!


    顧南溪的表情猛地震住,心裏暗叫不妙,看來,今晚是要不得安寧了。


    拍了拍鍾媽的手,顧南溪也沒什麽後怕的,直接往別墅內走了去。


    盛老爺子黑著一張臉,雙手交叉著搭在手杖上,威風凜凜地坐在沙發中。


    顧南溪進來時,身上帶著些寒氣,表情更是淡然。


    她從玄關處走來,光影由暗變明,輪廓更是漸漸清晰。


    今日的她依舊穿著長長的裙子,漆黑的頭發披散下來,妝色清清淡淡。


    盛老爺子看著她,眉心皺得有些緊,那雙交疊著置放在手杖上的手不自覺地收了收緊。


    隔得老遠就已感受到盛老爺子的怒氣,顧南溪卻也並不怕,隻是上前,對著她,恭敬地喚了聲,“盛老先生,您好!”


    這稱唿……


    盛老爺子冷哼一聲,胡子都快翹上天了,握著手杖,猛地跺了下地麵,不滿地吼道:“果然是小家小戶,上不得台麵……”


    顧南溪有些無語,但卻並不喜歡別人這麽看自己,她也沒再顧及長幼尊卑,腰杆挺得直,盯著他,冷冷地說道:“您明明就不希望我嫁給她,如果我稱唿你一聲“爺爺”,難道不是給你添堵嗎?!”


    這話倒是引得盛老爺子的不快,隻見他抓著手杖直接往地麵上“哐哐哐”地敲了幾下,語氣嚴肅地說道:“知道我不同意你還留在他身邊,到底存的什麽心思!?”


    怎麽所有人都已,她和盛世鬼混,就一定是別有用心呢!?


    嗯,如果換做以前的話,或許是心不甘情不願。


    但拿到現在來說,似乎,好像,也是這麽迴事呢。


    這真是一個讓人惱怒的事實呢!


    見顧南溪皺著眉沒有說話,盛老爺子更是變本加厲起來,衝著她就開始吼了起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盛世,為的是“月光半島”首席設計師的位置。你如果識趣,就給我早點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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