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自從你們離開,忽然間變成亂糟糟的一團。”


    “我總是在想,當年你們離開時,怎麽就沒把我給一起帶走呢!?”


    顧南溪仰著頭,雙眼溢滿亮晶晶的淚,靜靜的看著照片中的父母。


    他們是最幸福的家人,南山對她嬌寵溺愛,顧闌珊對她更是嗬護備至,他們都是最好的親人,可她卻並不是個好女兒。


    她從蓮城離開,整整五年,期間更是沒有一次來看過他們。生日,忌日,清明節……沒有一次來過。


    她想來,可是卻沒有臉來。


    自己識人不清,將豺狼似做羔羊,毫無預兆的被人背後捅了一刀,禍及家人。


    顧南溪突然覺得好冷,全身上下凍得僵硬,臉上更是冰冰涼涼的,伸手一摸,手心裏頓時淌滿了鹹濕的淚。


    單手握成拳頭,猛烈地敲打著自己的胸口,努力的想要緩解胸口處傳來的疼痛感。


    突然,頭頂上罩下來一團陰影。


    顧南溪頓時有些愣住,抬頭,蒼白的光影裏,她看清著麵前的來人。


    瞳孔微微的放大,半晌,她又別過頭,雙手捧著臉,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臉上的淚。


    陸西顧穿著黑色的大衣,目光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墓碑,頓了頓,嗓音低啞地喚道:“叔叔阿姨,我是南溪的朋友,見到你們很高興!”


    出於禮貌,她對著石碑虔誠地鞠了三個躬,隨後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低聲說道:“南溪,阿姨可比你漂亮多了!”


    見顧南溪始終別開臉,不願意理自己,陸西顧並沒有勉強,隻是用手撥了撥地上的雪,就著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向顧南溪靠近了一點,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哭鼻子的樣子了!”


    她的撫觸像一劑鎮定劑,原本低落的心瞬間就變得安定了。


    顧南溪擦了擦臉上的淚,語氣混著濃濃的鼻音,吸了吸鼻子,嘟噥道:“你又來取笑我!”


    見她終於迴過神來,陸西顧這才覺得心安。


    她摟著顧南溪的肩,衝著墓碑下巴揚了揚,開口問道:“想他們了!?”


    顧南溪又擦了擦臉上的淚,輕輕地說了聲,“嗯,很想!”


    她啞著嗓音,低低地說道:“我是個不孝順的女兒,這麽多年都沒有來看過他們。”


    陸西顧揉了揉她的肩,嚐試著讓她放鬆下來,開口勸慰道:“你當時不也是身不由己,叔叔阿姨不會怪你的。”


    顧南溪搖了搖頭,開始絮絮叨叨的將所有的罪往自己身上攬,低低地說道:“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一閉眼,他們還鮮活的圍繞在我的世界,可是,睜開眼睛,現實卻將我們拉出了生死結界,再也無法相見。”


    顧南溪抬手,撫了撫墓碑上的照片,眼光裏喊著熱淚,陷入一場長久來封存的迴憶,“那時,我爸還是蓮城剛出名的設計師,媽媽是戲劇學院的芭蕾舞導師。我們的家是一棟白色的洋房,有花園,門口還有棵很大的樹,夏天裏枝葉繁茂,遮擋大片大片的陽光。他們幾乎沒有吵過架,從來都是恩愛如初。”


    迴憶的美好,讓她的眼神裏閃著光。


    那份光含著溫暖,含著年華裏無法取代的幸福。


    那份愜意一閃而逝,顧南溪順著照片的輪廓撫了撫,笑了笑,眼神裏閃出一絲苦笑,隨後說道:“我們的相處太溫軟,從沒想過會遭到風浪雨雪,“月光半島”坍塌,南山氣得當場倒下後再沒有起來,愛情的執拗與追隨,讓顧闌珊也跟著去了。”


    顧南溪盯著墓碑上的合影,喃喃道:“將他們葬在一起是姑媽的決定,不管上天入地,他們都不該被拆開。”


    陸西顧撫了撫她的背,企圖讓她將那些消極的情緒得到緩解,勸慰著說道:“南溪,節哀順變。”


    她看著墓碑上的夫妻,開口說道:“你看他們笑得有多開心!”


    “是啊!笑得多開心!”顧南溪點了點頭,抬手猛地擦掉臉上的淚珠,說道:“每每想到他們都覺得心頭不甘,家仇國恨的事,成了我活著的動力。”


    陸西顧皺了皺眉,將顧南溪往自己的懷裏緊了緊,說道:“心裏懷著怨恨注定獲得不開心,要是叔叔阿姨還在,他們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過得這麽艱辛。”


    “……”顧南溪點了點頭,沉下臉,語氣冷冷地說道:“所以,我也在想。那些怨懟,到底是我不甘心仇恨的堅持,還是給自己尋找到去銘記對方的借口。”


    陸西顧見她的情緒有些波動,皺了皺眉,開口問道:“因為盛維兩家的新聞讓你受到衝擊了!?”


    顧南溪勉強挑起了嘴角,淡淡地說道:“或許,是你罵醒我了。”


    陸西顧用手去碰了碰她的手臂,問道:“準備要將你一直以來的夢想拱手讓人了!?”


    顧南溪看著遠處滾滾而來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片,開口說道:“你是指“月光半島”!?”


    陸西顧聳了聳肩,開口說道:“是,也不是。”


    顧南溪笑了笑,說道:“想要從我手中奪走“月光半島”,想也不要想,至於其他的,都無所謂。”


    陸西顧扭頭,看著她,目光清冽含著審視,說道:“他對於你真的是可有可無,這麽容易就要放棄!?”


    顧南溪勉強地笑了笑,迴答道:“我似乎已經沒有不放棄的理由,這樣的存在,對我們三個都不好。”


    陸西顧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往遠處走了兩步,說道:“說來說去,是因為很在乎盛世,所以眼裏才容不得沙子,更容不下維乙安的存在。他們的聯姻關係,讓你無法接受,企圖逃避了!?”


    顧南溪坐在原地,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開口冷冷地說道:“昭告天下的關係隻會讓我的存在淪為笑話,如果我們的那段感情注定得不到祝福並且受到外界的唾棄,那不如早點抽身結束更好。”


    陸西顧轉身,靜靜地看著顧南溪,言語裏滿是誠懇,“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我還是希望你過得開心幸福。”


    顧南溪點了點頭,說道:“西顧,謝謝你!”


    兩人聊了許久,久到天邊的烏雲聚攏,兩人才相互攙扶著離開了。


    就著台階往山下離開時,顧南溪突然頓住腳,扭頭,看了看這繚繞著雲霧的山頂,心裏沉甸甸的。


    天氣有些寒涼,陸西顧搓了搓手,催促道:“快走吧!天色變得越來越不好了,可能待會又要下雪。”


    顧南溪點了點頭,跟著她慢慢的迴走。


    一路上,顧南溪這才猶豫著問道:“對了,你怎麽會出現在墓地!?”


    陸西顧的神色一凝,有些哽咽,懶懶地說道:“嗯,我來看一位朋友。”


    顧南溪並沒有任何的疑慮,也沒有再多問,“……”


    她們並不知道,在他們祭奠舊人時,時局變化得令人咋舌。


    辦公室內,電腦的網頁被打開,一則則的新聞開始播放,“今天有媒體公布出一張照片,昨日豪門聯姻的女主角維乙安,今日被人拍到出入一處私人別墅,據調查,這處私人別墅歸為盛世名下。傳言的盛維兩家聯姻終於坐實。”


    歐陽婷婷越聽越覺得惱,猛地一拍桌麵,怒斥道:“什麽啊!這些報道的新聞的怎麽越來越不負責任了,明眼人都知道不是真的,怎麽還越說越離譜!”


    李明陽在旁邊畫著設計稿,被她的動靜弄得很是無語,“……”


    他往門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見陸西顧麵色沉靜的走了進來。


    李明陽頓時胸口一緊,慌忙用筆頭戳了戳歐陽婷婷的胳膊。


    歐陽婷婷可是煩躁得很,扭頭憤怒地瞪著他,大吼道:“你別碰我!”


    說著,她又指著電腦屏幕,煩躁的吼了起來,“煩死了!什麽盛維兩家聯姻,我就覺得盛總和我們的南溪才是一對,和這個維乙安有什麽關係啊!”


    李明陽真是在心裏為她叫“阿彌陀佛”了,黑著臉,並未放棄治療,反倒用手更加猛烈地戳了戳他, “.…..”


    “我說你煩不煩……啊!……”歐陽婷婷徹底的惱了,反手就是一掌,正準備大吼時,卻看到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的女人,胸口緊張起來,嘴裏開始哆哆嗦嗦起來,“陸……陸……”


    陸西顧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新聞,生怕被顧南溪看見,索性怒斥道:“陸什麽陸!歐陽婷婷,有時間看這些八卦新聞,我讓你畫的圖畫出來了!?”


    歐陽婷婷被嚇得直抖,立刻將電腦的電源給關掉,支支吾吾起來,“我……”


    陸西顧沉著臉,假裝很兇狠地吼了起來,“還不快給我滾去畫圖!”


    歐陽婷婷被嚇得不輕,摟著桌上的文件,立刻遁逃,“是……是的……”


    從未見過歐陽婷婷的行動如此便利,幾乎是一陣風,“嗖”地一聲從麵前彪了過去。


    陸西顧被她的那副蠢樣子弄得哭笑不得,連連翻了好幾個白眼。


    她真是不明白,自己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覺得她是個可塑之才,才會想要提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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