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這場壽宴,明裏暗地的爭鬥,複雜的關係脈絡,讓顧南溪看得雲裏霧裏。


    冷訣與delcan之間的爭權鬥勢,沈涼城與蘇挽歌麵色生疏,卻在外人麵前唱起的伉儷情深,甚至還有陸西顧蓮城第一名媛的身份,讓她仿佛掉進一場揭不開麵的謎團。


    顧南溪永遠也沒料想過,當年陪著自己節衣縮食,四處打工的陸西顧,會是蓮城堂堂陸家的大小姐。


    李家老爺子不是為何,從收到冷訣送來的手鏈後,便開始有些鬱鬱寡歡,借口著疲累,早早地退了下去。


    盛家老爺子這次沒有與他再抬杠,倒是吩咐維乙安陪同盛世留下,自己讓飛塵扶著迴別墅休息。


    兩位老人的早退,便將宴會的主場扔給在座的年輕人,讓他們肆無忌憚的玩鬧。


    今夜,言氏的幾大妖孽倒是奇怪,以往的這種宴會露個麵就消失,今夜倒是難得的有了些閑情雅致,紛紛坐在休息室的桌麵上開始玩起了麻將。


    顧南溪有些煩躁麻將玉石碰撞的聲音,皺了皺眉,抬眼,不經意地看見站在對麵的盛世。


    他的旁邊,站著得意洋洋的維乙安。


    輕柔的燈光下,男的西裝革履,女的一群雅致,毫不協調。


    這般搭配相宜的畫麵,落入顧南溪漆黑圓潤的雙眸裏,讓她有些不適地擰了擰眉。


    維乙安仰著下巴,挑著唇角,用一種藐視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準備上前找茬。


    顧南溪不想在別人的壽宴上惹出事端,徒增煩惱,索性扭頭,不再看她,自己抬著腳,往走廊外走去。


    她現在,需要更寬闊的空間,更冰冷的空氣,澆醒她的理智。


    否則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對著盛世的臉,狠狠地甩過去幾巴掌。


    言氏集團的幾大妖孽,雖表麵致力於拍桌布局,實則處處留意場麵動靜。


    顧南溪提著裙擺,頭也不迴的姿勢,加上維乙安挑著嘴角,勝利在望的傲氣,儼然就是一場無聲的撕逼劇。


    眾人看得熱血沸騰,挑著眉眼,手腳並用地在拍桌下賭定輸贏,看盛世目前會偏向誰多一點。


    旁邊的顧律川在眾人好事調笑的交談裏,微微晃了晃神,餘光瞄了一眼自己帶過來的女人,正滿眼病態,隔著半個休息室的距離,越過他,與對麵的李晨光眼神交匯。


    或許是因為生病,陸西顧的臉色極度不好,饒是經過粉底的遮掩,依舊能看清她眼窩裏的病容。


    她站在房門的位置,將唇角勾處淺淺的弧線,眸光深情款款,對著李晨光點頭示意。


    其實,她不過是在對李晨光說,放心,我很好!


    但落入顧律川眼中,卻成了罪該萬死的纏綿不休。


    ……


    “寒碧山莊”二樓的露天陽台,是個很好的觀景點。


    顧南溪繞了半天路,才終於在這裏頓住了腳步。


    弧形的防護設計,與陽台緊密結合,阻隔了部分風雪,又能讓人唿吸到新鮮空氣。


    顧南溪穿著那條冰藍色的長裙,從防護的玻璃罩走出去,感受著寒風凜冽裏寒涼的飄雪。


    今夜的夜,比下午時分下得更猛,原本微乎其微的雪花,大塊大塊的掉落下來,簌簌地落在陽台上,漸漸地堆疊起來。


    寒涼的風從遠處迎麵刮來,顧南溪將身板挺得筆直,感受這從頭到腳的寒涼。


    冷風從她的正麵貫入,將額頭上細碎的發絲穩穩地撩起,帶著身體灼灼的溫度,在裸露的肩部和手臂上,留下一串長長的雞皮疙瘩。


    顧南溪抱著雙臂,上下摩擦,企圖緩解那份涼意。


    她上前一步,單腳踩著陽台一邊的階梯,低頭,往樓下望去。


    哪知道,下了雪的階梯濕滑,加上高跟鞋的重心不穩,她腳尖不留神,猛地往前撲過去,眼見著就要從陽台翻下去。


    顧南溪頓時心悸,眼前花白一片,以為自己就要葬身於此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傳來一陣驚恐的女聲,大吼道:“南溪,小心!”


    就在顧南溪即將從陽台翻過去時,陸西顧撒腿跑過來,來不及顧及桌椅板凳給腿部的撞擊,撲過去,拽住顧南溪的腰,將她狠狠地拉了迴來。


    顧南溪被嚇得不輕,驚魂甫定,扶著胸口,喘著粗氣,看著來人,“西顧姐,謝謝你!……”


    西顧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勉強扯了扯嘴角,“沒……沒事!……”


    顧南溪見她臉色有些不對,立刻上前扶著她,著急地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哮喘犯了!?……要不要我去叫晨光哥過來!?……”


    “別!別去!”陸西顧臉色一變,立刻抬手,按住顧南溪,皺著眉,聲音隱忍地說道:“他今天是半個主人,應酬的事多,你幫我把手包裏的藥拿出來,我吃點藥就好了!”


    “手包!?”顧南溪頓了頓,慌忙地四處尋找,終於在不遠處東倒西歪的桌椅裏發現她的手包,立刻站起身,跑過去撿,然後拉開手包,拿出裏麵白色的藥瓶,對著陸西顧搖了搖手,問道:“西顧姐,是這個嗎!?”


    露台的燈光有些暗,加上近幾日顧南溪通宵趕稿的緣故,她的視覺有些疲勞,並未開清藥物治療的症狀。


    陸西顧有些後怕,皺了皺眉,似乎更加的難受。


    顧南溪見狀,立刻跑了過去,打開瓶蓋,正準備問需要幾片藥時,卻被陸西顧連瓶帶蓋的奪過去。


    顧南溪隻當陸西顧是病痛難受,並未放在心上。


    陸西顧取出藥片,沒有喝半口水,硬是將藥物咽了下去。


    她下咽的動作很流暢,似乎早已習慣,所以並未有半分矯情。


    “為你們的同生共死,是不是該舉杯歡慶呢!?”


    蘇挽歌站在通往陽台的走廊口,斜靠著牆,揚了揚手中的紅酒,挑著唇角笑道。


    陸西顧捂著胸透,抬頭看著來人,揚了揚眉,有些意外地問道:“挽歌!你怎麽過來了!?”


    “嗯,我原本是準備過來縱身一躍的,可是你們的舉動,驚慌得讓我覺得弱爆了。”蘇挽歌靠著牆,滿臉嫌棄地訴斥她們毀了她的計劃,聳了聳肩,晃了晃手中的三隻酒杯,漫不經心地說道:“沒辦法,隻有找你們喝一杯咯!”


    沒想到,蘇挽歌這人倒是有些趣味。


    顧南溪坐在地上,笑了笑,抬手,笑著說道:“蘇大師,過來搭把手吧!?”


    今日下午,在“在水一方”的見麵,顧南溪那雙透亮的眼睛,看準了她的心事,一句“表麵陽光內心憂鬱”將她的內心揭開,她仿佛看到那個歲月裏沒心沒肺,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女人。


    或許是太過想念,加上顧南溪語態平穩直撲人心,讓她不得不將兩人重疊。


    蘇挽歌不再多做想念,笑了笑,舉步上前,抬手,穩穩地握住顧南溪和陸西顧伸的手,將她們一把拽了起來。


    “寒碧山莊”內燈火通明,輕歌曼舞,舞曲悠揚,一派奢華井然。


    隔著這些吵吵鬧鬧的喧囂,二樓的露天陽台裏,掛著兩盞閃著微光的燈,還給漫天夜雪一點柔情與寂靜。


    露天的陽台,上麵擺放著一條環形的皮質沙發,三個女人,各自端著一杯紅酒,仰頭暢飲。


    或許是酒太過濃烈,不多時三人的臉上便開始透出一絲紅色來。


    陸西顧有些嘴了,眼神晃晃悠悠,指著顧南溪,笑著說道:“南溪,你怎麽醉了呢!?我記得你在美國,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顧南溪也有些眼花,舌頭打著顫,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我才沒醉!這點酒,是不可能喝醉我的!”


    旁邊喝得有些迷糊的蘇挽歌,窩在沙發裏,身子搭在靠枕上,麵色桃紅,笑著插嘴道:“嘿嘿,原來你們倆是在美國的時候就認識了!?”


    陸西顧打了個酒嗝,抬起手,五指張開,比劃著說道:“對呀……認識了整整五……五年呢!”


    “對!五年,是五年!……”顧南溪點了點頭,附和著,一邊往沙發裏縮了縮,眼神虛晃地看著蘇挽歌,開始絮絮叨叨地說道:“你知道嗎!?她啊……”


    “她陪我一起打過工,在美國的大街小巷賣過玫瑰花,發過傳單,做過服務員,陪我餓過肚子,一起吃過過期的麵包,嗯,還有因為沒有錢被房東驅趕,最後露宿街頭……”


    陸西顧聽到顧南溪口齒不清的說著往事,一邊仰頭喝了口酒,一邊跟著附和著說道:“嗬嗬……對!露宿街頭……”


    蘇挽歌聽著她倆說的往事,一直悶不吭聲,懷裏摟著抱枕,視線怔怔地看著她們。


    眼前的這一幕,瞬息萬變,仿佛是曾今的雪夜,那個未消失的故人以及還未長大的自己。


    她的心在這一刻,有些隱隱的疼,莫名的熱淚盈眶。


    顧南溪頓了頓,仰頭,大飲了一口酒,突然神情變得有些哀怨,說道:“嗬!可是,西顧,你怎麽不告訴,你是蓮城的陸家大小姐呢!?那些艱難困苦對於你來說,不過是無所事事,對窮苦生活的體驗,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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