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幽暗的光線下,盛世一身西裝,筆挺地站在那裏,單手置於褲袋,目光怔怔地看著投影上的規劃圖,挑了挑嘴角,滿意地說道:“我倒覺得很完美!”


    “完美!?”沈涼城驚唿,立刻來了精神,開始質疑道:“二哥,你沒開玩笑吧!?建築數量的減少,就意味著“月光半島”收益的降低。你不會因為這是顧南溪的設計,就私心作祟吧!”


    他的話音剛落,盛世的眸光如利箭般“嗖嗖”射來,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沒有原則的人!?”


    沈涼城被盛世冷冽兇殘的眼神嚇得頓住,捂著小心髒,往沙發裏縮了縮,小聲地嘀咕道:“在顧南溪這個問題上,你何時冷靜過!?”


    他的話,不輕不重,在安靜的會議室內,巧妙地灌進了盛世的耳中。


    原本麵無表情的盛世因為他的話,立刻黑臉,眉心蹙得更緊。


    會議室的溫度突然驟降,氣氛凝固,讓人有些不敢大喘氣。


    沈涼城有些後怕,縮了縮脖子,立刻噤聲,不再說話。


    言易山一派威儀地坐在首席位,看著投影上的規劃圖,細細打量一番後,聲音低沉地說道:“設計確實很完美,不得不說,盛世的眼光不錯。”


    盛世挑了挑眉,一時不明白,言易山是在誇規劃圖不錯,還是在誇人不錯。


    方才歇息半秒中的沈涼城這下坐不住,前幾日被盛世狠踹的仇還梗在胸腔。


    他內心狹隘地想,論拳法打不過盛世,講心計玩不過盛世,既然如此,那就找他的心尖寵開刀,找找茬。


    沈涼城內心使壞,雙眼呢滴溜溜地轉,對著言易山說道:“大哥,你要三思!現在二哥是被顧南溪衝昏了頭腦,識別不得好壞。”


    沈涼城不知好歹的話一落,嚇得霍琰倒抽了一口涼氣。


    咬著牙,揚著手掌,對著沈涼城的腦袋就是猛地一拍,痛心疾首地說道:“你在這裏鬧個什麽勁,找死!?咱哥說行那就行!衝昏什麽頭腦!我看你才是神誌不清,胡言亂語!……”


    沈涼城這下來了氣,擼著袖子,準備大幹一場,揚言道:“喂,霍小四,你找抽呢!?說過幾百次,讓你別打頭了!……”


    霍琰瞪了他一眼,拽著他的手,將他一把撂倒在軟椅上,居高臨下地說道:“你丫趕緊閉嘴吧,小心吃不了兜著走!惹誰不好,非要惹二哥,你也想被放逐出去鍛煉幾個月?!……”


    沈涼城倒在軟椅上,這才想起霍琰被受懲罰時,被放逐在外,過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簡直讓人悲痛欲下,慘絕人寰。


    方才自己的得意忘形,似乎已經成功激怒盛世。


    沈涼城頓時感到如芒在背,哆嗦著躲在軟椅後,不敢再看盛世一眼。


    言易山看了一眼旁邊不正經的兩隻小妖孽,眼神示意他們好自為之,這才抬手敲了敲桌麵,對著旁邊少言寡語的顧律川說道:“今天怎麽話這麽少?!這幅規劃圖,你怎麽看!?”


    被欽點的顧律川這才坐直身,抬頭看著投影上的規劃圖,餘光不經意地瞥見暗處嬌小柔弱的身影,眉心蹙得更緊。


    此刻的陸西顧,雙眼怔怔地看著麵前的規劃圖,一時間整個身心被震懾。


    良久,她抬起頭,清麗的眸光卻透過悠悠暗色,與顧律川意味不明的眼神交匯。


    顧律川將她眼中的慌亂看在眼裏,揚著聲,語氣冷冷地說道:“我們何不先聽聽看,自命yale大學建築設計高材生的陸總有什麽看法!?”


    陸西顧被顧律川冷冽地聲音嚇住,抬頭,眸光慌亂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顧總,我並不是設計師,沒什麽建設性意見,這就不用在您麵前再獻醜了。”


    她的自貶身價,唯唯諾諾,並未讓顧律川得到一絲快慰,反而內心更是堵著難受。


    陸西顧在自己麵前的姿態,已是卑微到了塵埃裏。


    他原本就想將陸西顧踩在腳下,讓她永遠抬不起頭見人,永遠活在罪惡的深淵。


    現在,他終究將陸西顧困在可控製的範圍,任由自己惡語相向卻不敢駁逆一言,可是他卻突然變得不開心了。


    顧律川皺了皺眉,抬頭,眸光清冷地注視著她,麵色凜然,語氣森冷地說道:“作為“月光半島”項目的負責人,你倒是真敢說出這樣的話!作為項目領導者,卻毫無建樹性意見。既然不能勝任,就趁早從言氏集團滾蛋!”


    這麽多年,陸西顧早已習慣他莫名其妙的責難,動不動就抨擊自己,再不然將自己驅逐。


    陸西顧平靜地承受著這一切,隻是微微地低下頭,神色如常地將所有的委屈暗自收藏。


    霍琰早已見怪不怪,但平日裏陸西顧雷厲風行的工作態度,確實為言氏集團解決了不少麻煩,彼此之間又相熟多年,當然不願看到她受委屈。


    看了看滿臉委屈的陸西顧,霍琰皺了皺眉,這才用手肘碰了碰顧律川的胳膊,咬著牙,小聲地說道:“幹什麽呢!?西顧這才剛出院,你懂得點憐香惜玉好不好!?”


    沒想到霍琰會來幫腔,顧律川這下內心更是不爽,黑著臉,抬眼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吼了聲,“滾!有你什麽事!”


    霍琰從顧律川的眼中讀出一絲隱忍的怒火,撇了撇嘴,抬眼看了眼陸西顧,攤開雙手,聳了聳肩,露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


    雖是相隔很遠,陸西顧還是讀懂了霍琰的眼神,感激地扯了扯嘴角,點頭以示感謝。


    看來今天自己要是不說些什麽,想必顧律川會再對自己發難。


    陸西顧剛從醫院出來,今早已高強度地忙碌一上午,原本有些虛弱的身體,現在更是搖搖欲墜。


    她整個腦袋有些昏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陸西顧揉了揉眉心,表情更是痛苦。


    今日是初選的評比,對於顧南溪和自己來說,可謂是至關重要。


    她已放棄建築設計多年,但卻依然期望,那個同當年的自己一般擁有設計熱情的顧南溪,能奪得首席設計師的位置,發揮所有的才華,締造新的設計傳奇。


    至始至終,陸西顧都不知道顧南溪迴國的真正原因。


    她能執意迴蓮城,又不顧一切地拋棄daisy的身份,肯定是有不得不為之的緣由。


    麵前的這副規劃圖,雖然考慮得麵麵俱到,並且想法推陳就新,布局合理得當,但陸西顧卻不能十分確信,這是否契合在場各位大boss的初衷。


    加之顧南溪的任性,擅作主張地將原定的建築數群消減,已經引起幾方微詞。


    如果自己再不說些什麽穩住在座的心,顧南溪就有可能被直接pass掉。


    想到這裏,陸西顧微微地皺了皺眉,也不再多猶豫,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這幅規劃圖刻意消減了我們的建築數群,其中倒是有設計師的真正緣由!”


    “噢!?”霍琰見陸西顧終於打開僵局,立刻配合著說道:“西顧,你倒是從專業的角度說說看!?”


    陸西顧扯了扯嘴角,勉強地笑了笑,語氣平靜地說道:“專業倒說不上,畢竟這不是我的作品,最多也隻能說說我的感想而已。”


    霍琰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她繼續說道:“嗯……你先說說看。”


    陸西顧站在投影旁,伸手在圖紙上一邊比劃,一邊解釋道:“根據前麵的規劃圖進行比較,我們可以看出顧南溪的這場,她的優勢相當明顯,商業區與生活區的劃分,相當明顯。對於目前城市陷入的交通擁擠和環境保護,她也一並將其解決。”


    說道這裏,陸西顧立刻抬頭,看了看再坐各位的表情,見大家都在等她的後續,這才低下頭,指著規劃圖中的規劃說道:


    “公路的交錯,平整不複雜,疏通各個區域,紅綠燈的位置,全部避開交叉路口。”


    “生活區域的布置,擴大小區的綠化,步行的綠蔭,恰好符合當今全民健身的理念。”


    時隔多年,這倒是第一次,陸西顧站在台上,這般瀟灑自如,侃侃而談。


    顧律川坐在會議桌旁,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陸西顧的紅唇,一開一合,在暗色的燈光裏,顯得格外突兀。


    顧律川雙眼怔怔地看著,一時間,有些失神。


    沈涼城單手杵在原木的會議桌上,扶著下巴,表情若有所思,半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說道:“說得頭頭是道,我都在懷疑,這是不是西顧你的設計作品啊!?”


    陸西顧被沈涼城地話逗得笑了起來,將耳鬢的發絲往後撩了撩,語氣平靜地說道:“沈總說笑了,我可沒有這般鬼斧神工般的造詣。”


    她的撩發絲的動作,熟練卻不失韻味,看得顧律川禁不住往嗓子裏咽了一口氣。


    沈涼城往後靠了靠,說道:“別謙虛了,顧南溪的規劃圖,你就隻是匆匆一眼,便解析得這麽透徹,也不埋沒你在yale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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