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林幼薇拎著包,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沈墨。


    一旁,兩三間屋子橫掛著白布條,門口擺了個巨大的花籃,中間是一個“奠”字。


    不用說,這應該就是李漢的葬禮了……


    算了算日子,剛過頭七沒多久吧?


    沈墨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往裏頭看了看,語氣鎮定地說道,“我隻是覺得迴來見你爸媽的時候碰到死人有點晦氣。”


    “別這麽說,他是我表哥,半個月前死的,說是在水庫那邊出車禍了……其實,我覺得很蹊蹺,他又不會開車,大半夜的跑去水庫幹什麽?”


    林幼薇佯裝歎了口氣,心裏頭卻跟明鏡似的。


    以她的電腦技術,沈墨姐姐沈玉的結婚資料,又怎麽可能調查不到?


    隻是她也沒想到這麽巧,剛好沈玉就嫁到自己老家,還嫁給了自己表哥!


    沈墨一臉黑線,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鳥地方怎麽就這麽小呢?


    最害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當下,沈墨輕輕歎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


    林幼薇沒再故意刁難他,她知道沈墨為什麽要叫人殺了李漢。


    從小李漢就有暴力傾向,八歲那年,李漢才剛上三年級,夜間迴來的路上被同村人的黃狗追了一段,便折返迴家中拿了把鐮刀拚命砍殺!


    砍得狗麵目全非。


    要知道,那時候的李漢,才不過八歲啊!


    等到長大成人,李漢也是整日整夜混跡在賭場裏,喝酒打架逞兇無惡不作。


    林幼薇雖然很少迴村裏,但也聽過他的名聲,對這位表哥自然是沒什麽感情。


    嫁給這種人做老婆,能好過嗎?


    沈墨從監獄裏出來,隻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狗男人宰了!


    林幼薇能夠理解,所以也根本就不存在怪罪不怪罪的事情。


    兩人接著往前走。


    過了兩條村道,一棟水泥磚砌成的三層小樓矗立在眼前,放在一排排的黃土磚房後麵,顯得格外紮眼,格外貴氣。


    “你家真有錢。”


    不用問,沈墨也知道這房子就是林幼薇的家。


    除了她,這窮鄉僻壤的,誰家有錢蓋這麽大一棟房子?


    “少來哭窮。”


    林幼薇撇了撇嘴,從沈墨的肩膀上搶過一大堆保健品扛著走了進去。


    沈墨:……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老子扛了一路,你就這麽搶功勞?


    果然,門一打開,一位大叔和大娘就熱情地從房子裏走了出來,看著肩上大包小包的林幼薇心疼不已,“可算迴來了,你媽都念叨一上午了,帶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男人很明顯就是林父,他身上穿著有些破舊的老式牛仔褲,頭上戴了頂草帽,顯然是剛從田裏迴來不久。


    他小跑著接過林幼薇手上的包裹,又看了沈墨一眼,沒有說話。


    得了……


    沈墨一臉黑線,林幼薇這招用得漂亮。


    林母則是係著圍裙,一臉慈祥地看著沈墨,“你是沈墨吧?幼薇的對象?快進屋子裏麵坐,三月的天熱得很。”


    沈墨這才尷尬地笑了笑,“見過伯父伯母。”


    林父還是沒說話,拎著東西走進屋子,招唿沈墨坐下。


    屋子裏放了台大彩電,但上麵的屏幕落滿了灰,甚至連電源線都沒插上去,中間則是擺著張大餐桌,擺了塊可以轉的玻璃,沒鋪地磚,就是水泥地。


    裝潢很簡單,也很樸實。


    “還叫伯父伯母呢?”


    林父泡了壺茶,臉上依舊沒有笑,衝了壺熱水,給沈墨和林幼薇倒上一杯,直勾勾地看著沈墨。


    “額……”


    沈墨額頭上都滲出了汗,不叫伯父伯母那該叫什麽?這麽快改口叫爸媽?


    一時之間他真開不了這個口……


    顯然是看出了沈墨的顧慮,林父隻覺得這年輕人實誠,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臉上擠出一抹笑,擺擺手說道,“不著急不著急,反正遲早是一家人,等結了婚再改口也來得及。”


    林母的氣色有些蒼白,沈墨一看就知道,隻怕是時日沒有多少了。


    當下心中有些許惋惜和感傷。


    見到林母第一眼,沈墨對她的印象就很好,麵目慈祥,這樣的人心地一定十分善良。


    隻可惜,好人總是……


    想到這,沈墨對林幼薇叫自己扮演假男友的事,也多了幾分接受和理解。


    “爸,媽。”


    沈墨抬頭看著林父林母,直接喊了兩聲。


    聞言,林幼薇也禁不住捂著小嘴,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居然真的叫出了口?


    他……


    林幼薇的眼眶微微泛紅,看向沈墨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她知道,沈墨是個慢熱的人,也知道,要沈墨開口叫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爹媽有多麽的不容易。


    可他還是開了口。


    “誒,叫的好,叫的好。”


    林父林母同時紅了眼眶。


    這麽多年了,林幼薇打小在身邊長大,眼看著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卻從來沒見過她跟哪個男人有半分親密的舉動。


    到了這把年紀,最怕的就是子女沒成家,自己卻已經老了。


    滿頭白發。


    帶著遺憾化作一捧冰涼黃土。


    “爸……媽……”


    林幼薇輕喊了一聲,老兩口的淚再也止不住,嘩啦嘩啦往下掉。


    林父堅強了大半輩子,流血不流淚,卻還是……止不住此刻激動的心。


    盼了好久,終於盼到了這一天。


    “都別說了,吃飯先,吃飯先。”


    林母不停擦拭著歡喜的淚花,衝著沈墨不停笑,兩隻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麵色都紅潤了不少,轉身走進廚房。


    林幼薇趕忙起身去幫忙端菜,沈墨有些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讓她們娘兩忙活去,你待會可得陪我喝兩杯。”


    林父笑眯眯地從櫃子裏拿出珍藏許久的女兒紅,又捏出兩個玻璃酒杯,給沈墨倒滿。


    “好,不把您喝趴下我就不迴家。”


    沈墨哈哈一笑,很快就從一開始的局促中調整過來,大男子漢,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子?


    “小夥子,合我胃口。”


    林父笑著拍了拍沈墨的肩膀,笑盈盈地,大刀闊斧坐在主座上,像是要在酒場上一番廝殺的將軍。


    飯菜陸續被端上餐桌,像來不苟言笑的林父甚至和沈墨行起了酒令。


    這一方百來平的小屋子迴蕩了好久好久的歡聲笑語。


    酒過三巡,林父有些醉意,兩側臉紅得透透,不過意識還是很清醒。


    他輕輕放下酒杯。


    沈墨抬眉,知道是時候該談正事了。


    “沈墨,簡單說一下你的家庭情況吧,畢竟幼薇跟我們老兩口談得少。”


    林父一臉認真地看向沈墨,用一種考察似的語氣說道。


    沈墨點了點頭,“我家有個姐姐,母親尚在,名下有一輛車,二十來萬,還在還車貸,房子在海市外環,房貸每個月還三千多,但是我的公積金能夠覆蓋掉。”


    “雖然談不上有錢,但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還是不愁的。”


    這些話,都是林幼薇教給沈墨的。


    雖然不擅長說謊,但這種東西……一迴生二迴熟嘛,沈墨就像是背書一樣,一點兒也不臉紅。


    等到老兩口要是真的查起來,沈墨也完全不怕。


    以他的能力,什麽謊圓不過去?


    錢能擺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事情!


    還剩下百分之零點一擺不平的,是因為錢不夠!


    “嗯……你這樣的話,生活壓力還是有一些,不過條件也還過得去。”


    林母身體不好,不過恰逢今天高興,也喝了兩杯紅酒,臉上始終掛著那股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親近的笑。


    沈墨看著她,總覺得她不像是農村的婦人,反倒是像出生書香門第的深閨秀。


    舉手投足,滿是書香,那樣柔雅。


    “挺好的,年輕人嘛,隻要上進,什麽都不是事。”


    林父卻是好像對沈墨的條件很滿意,又給沈墨倒了一杯酒,“條件總的來說還可以,至少有個房子,將來遇著什麽困難,也有個地方可以遮風擋雨。”


    “金屋銀屋,不如自己的狗屋,要是連個狗屋都沒有,那生活很難過。”


    “話糙理不糙。”


    沈墨很讚同地點了點頭,在這個時代,很多年輕人因為沒有房子結不起婚,又或者是身上背了很重的房貸車貸,日子過不下去……


    早些年說三十而立,現在四十能立起來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沈墨才二十來歲,未來有無限的可能,至少在林父的眼裏是這樣的。


    “我們也不巴望著你們大富大貴,生活嘛,生、活,就已經很好了,富貴人家的子弟身上太多不好的習氣,我反而不喜歡那種人。”


    林父咗了一口酒,樂嗬嗬地說道,“你嶽母啊,早些年可是大家閨秀,偏偏看上了我這個沒什麽本事的窮小子,我說她圖我什麽,她說就圖你心眼誠實!毅然決然從一個豪門望族跟著我跑到窮鄉僻壤,也算是安安穩穩地過了一輩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人的生活就是這麽簡單純粹,不會有太多雜質摻揉在生命裏,反倒能夠看清生活的真相。”


    “尋一人,愛一世,過好這一生。”


    “足矣。”


    林父跟著沈墨對飲了一番,言辭倒是頗有些才情,隨後又對著林母使了個眼神。


    林母兩側的臉頰紅紅的,微微點頭,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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