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便到了賓客送賀禮的時辰。


    府第之間的往來賀禮,賓客在進入主院之前便有主家帶人登記禮簿,要頭要臉的人家還會讓人聲音洪亮的唱賀禮,以顯示主家之尊貴,賓客之重視。


    平輩之間卻不講究這些虛禮,倒是撿著新奇逗趣的禮物送了便是,至於禮物的價值高低便不會去考量。


    太子地位尊貴,率先送了一套桂南硯的文房四寶做表率,雖中規中矩,倒頗為符合太子的身份。


    墨連玦送了一柄頗不起眼的長劍,外觀看上去黢黑古老,劍身出鞘竟然寒光肆意,殺氣騰騰,對於慣愛使劍的孟之郎卻也頗為適合。


    墨連畫最幹脆,知道孟之郎棋具頗多,卻獨缺一個黃金打造的棋盤,索性投其所好送了具金棋盤。


    這金棋盤由一個四尺間方的紅匣子裝著,兩名男丁將匣子小心翼翼地抬出來,墨連畫便親自上前揭了蓋子,立時金光燦燦,好不耀眼。


    小姐公子們皆讚做工之精細,雕刻之繁複,隻靈瓏看著不過是黃橙橙的金子。她暗暗壓了壓袖子裏的銀票,忽然覺得自個兒莫名其妙似掉進了錢眼裏,這俗氣的愛好,真真是……極好的!


    接下來的賀禮便有些尋常,左不過是玉石、珠寶、折扇之類的,隻墨連纓送了一個比歪歪扭扭稍微好一咪咪的繡畫。


    孟之郎將繡畫拿在手上,有些哭笑不得地問道,“纓兒,我親愛的表妹,我親愛的十一公主,請問你繡得是?”


    墨連纓白了孟之郎一眼,嘟著嘴道,“表哥,你的眼神兒真是越來越差了,這分明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鵬程鳥,你看這眼睛,你看這翅膀,多傳神啊,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繡的,怎麽樣,感動吧?”


    鵬程鳥?


    孟之郎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墨連纓的臉頰道,“纓兒,你辛苦了。隻是表哥實在看不出像鵬程鳥,倒是難為你的心思了!”


    靈瓏見孟之郎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忍不住歪著頭去看,這一看,差點噴笑出聲,可憐她眼神兒極好,卻愣是沒看出哪一針哪一線,哪怕一絲一縷,與那鵬程鳥有半分相似。倒是有點像狗啃的肉饅頭,頂上又飛來了一個似蝶似蛾的東西,帶著挑釁的小眼神。


    嗯,眼神倒是挺傳神的。


    靈瓏鑒賞完,頗為同情地看了孟之郎一眼,低下頭狂笑,雖無聲無息,小肩膀卻不停地抖動。


    少時,冰兒靠近靈瓏耳際喊了聲“小姐”,靈瓏抬眼,卻見孟之郎站在眼前,似笑非笑,滿是打趣。


    靈瓏收了笑容,輕輕地咳了咳嗓子,吩咐冰兒道,“冰兒姐姐,將賀禮送給孟公子”。


    冰兒屈膝道了聲“是”,轉身從阿琛拎著的箱籠裏取了一幅畫,雙手舉至頭前呈給孟之郎道,“孟公子,這是我家小姐的畫作,望你喜歡。”


    孟之郎看了靈瓏一眼,靈瓏鄭重地點了點頭,孟之郎便將畫作接了過去。


    墨連畫起身來到孟之郎身側,兩人便一左一右將那畫作慢慢展開。


    這畫作既不是嵩壽延年圖、亦不是青鬆山水畫,而是一副男子遠眺圖。


    畫上,一襲勝雪白衣、身量修長如竹的男子負手而立,靜望著前方幾丈外清澈的潭,那側影竟似雲似霧、似渺欲仙,眾人直覺身臨其境、豁然開朗,可若想再靠近卻感覺相距甚遠。


    這幅畫隻用了黑墨潑灑而成,卻似染盡了千般顏色、萬般風情,那男子亦似近似遠,似醉似醒,乍一看仿若在欣賞風景,眼睛卻悠遠而深沉,似乎看盡了人生百態、世事滄桑。可畫作的精妙處卻不在於此,而在於此畫中人沒有麵部特寫,除了一個模糊淺淡的側臉,便隻餘那雙眼睛表達情愫,可僅僅是一雙眼睛,便仿若在訴說千般語言,眾人難以自拔地迷陷其中,久久沉靜。


    靈瓏將畫作呈給孟之郎後,便自覺沒她什麽事兒,自去忙活著吃點心。


    宴席上沒有點心,卻放在了餐後供賓客解悶閑談時食用。


    宴會已接近尾聲,男女賓客便不再分桌而席。


    暢春園中央擺放了幾個巨大的石桌,各色糕點小食、鮮果美酒應有盡有,而側旁則分撒地放了許多榻子並一方小幾,賓客盡可以揀著愛吃的東西拿到榻子上食用,亦可三五成群的拿到涼亭裏。


    靈瓏和墨連纓挑揀了幾樣小食,拖了兩方榻子湊著腦袋吃,可吃著吃著便覺氣氛不對,她將手裏的酥肉餅放下,用絲絹手帕擦拭著唇間,抬眼一看,瞬間傻眼,公子小姐們竟直愣愣地看著她。


    靈瓏靜默兩秒,仔細想了想方才的儀態,坐容還算端莊,吃相也還勉強,於是便坦然地笑了笑,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扯了扯正忙著大快朵頤的墨連纓。


    墨連纓抬眼看了看靈瓏,傻乎乎道,“靈瓏姐姐,這肉餅可好吃了,你再吃一塊吧。”


    靈瓏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人群,複低下頭捏著自個兒的衣角,哎,她又忘乎所以。師父說的對,她果然不長記性。


    墨連纓順著靈瓏的手指看去,她倒不在意人群,卻是直直地奔向靈瓏作的那幅畫。


    孟之郎眼疾手快,將那畫作迅速收起,伸出手臂阻攔墨連纓道,“纓兒,這可是你靈瓏姐姐送於表哥的賀禮,表哥拜托你,離這畫遠一些。”


    墨連纓跺跺腳,委屈道,“表哥你真討厭,纓兒不過覺著這畫和我昨兒做好的繡畫有些像,打算離近一點觀看罷了,看你那小家子氣,倒像是纓兒奪人所好似的。”


    奪人所好?


    沒錯,許多人見了這畫皆起了奪人所好的心思。可畫作的左側卻清清楚楚的寫著,“贈予孟之郎十七歲生辰,蒼玄三十三年秋”。


    靈瓏沒有印鑒,亦沒有小字,便在角落裏花了一個烘漆色的草體“靈瓏”,她當時隻認為同輩之間,隨意些無礙,旁人卻覺得更顯灑脫風情。


    靈瓏一聽墨連纓的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纓兒,你確定你的繡畫與我這畫作極相似嗎?”


    墨連纓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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