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在林慧辦公室外耗了一個星期,沒見著林慧的人影兒。楚潔的電話始終打不通,再去楚潔學校找,都說楚潔已經有一陣子沒來上課了。


    給姚心蘭打電話,姚心蘭居然也不接了。


    所有和林允琛有關的人,好像都在防著他躲著他。這些人這時候倒是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一起來對抗他這個外人。


    方姐給他來了電話,問他病情如何,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有點兒頂不住了,希望他快點迴去上課。


    季洋知道,自己沒被開除、甚至連過都沒記,一定是方姐在力保。不好讓方姐太為難,隻好先迴學校去。


    迴到學校就直奔方姐辦公室,打算向她表示一下自己誠摯的謝意。沒想到還能在這兒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和林允琛的事情鬧得很大,驚動了校長。校長起先不知道林允琛和林副校長的關係,打算開除你和林允琛。我雖然在力保你,不過到底人微言輕,起不到什麽決定性作用。最終還是林副校長亮明了自己和林允琛的關係,提出讓林允琛主動退學,並且……用林允琛的退學,來保你不受處分、不被開除。他既然這麽說了,校長也不好不給麵子,你這才能留在學校。”


    季洋著實驚訝……林茂知居然還會力保他?不是應該巴不得他被開除麽?


    “我想這應該不是林副校長的意思”,方月梅道,“林副校長向來不是一個愛討人情的人,原本提出讓自己的兒子主動退學,已經是向校長討人情了,以他的思量,他不可能提出進一步的要求。可當天,就在會議上,一起提出了兩個,而且明擺著,保你的這個要求,人情更大一點。他豈能不知道這個要求對自己前途的影響?這幾乎是葬送了他的校長之位。我看,這多半是林允琛的意思……”


    “應該是林允琛和他做了一些交換。所以說啊季洋,年輕時候的感情……尤其是這種注定了不會長遠的,能做到好聚好散、互不相欠,就已經很好了。你爸爸說,你一個星期前就迴學校了,但你並沒有來上課,去哪兒了?你不說,老師也知道。可你見到人了麽?”


    在季洋進屋的時候,她就知道季洋沒見到人。如果找到了林允琛、如果他們倆還在一起,季洋的笑一定是由心而發的,而不是現在這種用嘴角強撐出來的。


    季洋明白方姐的意思,方姐是說,林允琛用以和林茂知交換的條件是——離開他。用和他分手,來換他不被學校開除。


    允琛……真的會這麽做麽?


    他覺得不會。


    允琛懂得他,所以允琛不會這樣做。


    可……林茂知對他的力保,又作何解釋呢?


    “季洋,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好好學習,好嗎?”學生們感情的事、尤其是這種不合常理的感情,她是不好多做過問的,隻能點到即止,讓季洋自己迴去好好想一想了。


    “知道了方老師,真的很感謝您,我……我會振作的。”


    懷著滿腹的心事出了方姐辦公室,季洋的心很亂。


    他相信允琛不會做這樣的退讓,可最終卻還是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所以一定有什麽輔助原因,迫使允琛不得不這樣做。


    是什麽呢……


    “林允琛今天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犯了罪,才害得他向我下跪,他不會原諒你的,一輩子都不會!”


    “今天的恥辱,他會記一輩子……”


    “他會恨你一輩子!”


    腦海中忽然響起陳煜的話,季洋的腳步停住了。


    站在人文學院的門口,怔怔地看著前方的空氣,忽然之間,沉重得無法唿吸。


    還有那天情急之下,他說,等鯤鵬出來,他願意陪著鯤鵬……允琛聽到了。


    允琛他……會不會因為這些而生氣了呢?


    會不會?


    會不會……


    季洋實在想不清楚。


    心底裏覺得不是,可理智上,卻希望是這樣。這樣,至少證明允琛還是好好兒的。


    季洋丟了魂兒似地往寢室走,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下來。


    迴頭看去……身後空蕩蕩的,沒有人。


    沒有人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沒有人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問他,“哎,你想和誰搞基啊?”


    沒有人在吹著小涼風的初秋裏,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故作鎮定地說,“天兒熱。”


    沒有人……


    這個學校裏,再也沒有林允琛。


    再也沒有他喜歡的人。


    一切,好像才剛剛開始啊……怎麽忽然就結束了呢?


    去年的這個時候是什麽樣,今年的這個時候,又是什麽樣……


    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夢醒了,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可夢裏的一切他都記得,都深深地印進了他的骨骼裏、融進了他的血液中。


    醒了,也還是夢著。


    他好像被魘住了,一輩子都逃不開這個夢。


    也不想逃開……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季洋每天上課、上班、去圖書館、迴寢室,生活就是這樣,毫無波瀾。


    出了那樣的視頻,大家都像躲避什麽髒東西似的躲著他,就連李旭文都不跟他親了。他也不討人嫌,每天上課安安靜靜地往最後一排一縮,下課抓起背包安安靜靜地離開,班級裏有什麽活動,他絕不會參加。


    整個學校裏,不嫌棄他的,也就隻有郝全兒和段文軒。這倆人豈止隻是不嫌棄他?簡直也和他一樣不要臉了。每天早飯午飯晚飯,必須拽著他一塊兒吃,時不時地還要以跑步順路為由,接他下班,偶爾還要搞一個寢室聚會什麽的,一點兒不介意別人的目光。


    有人說他難聽的話,段文軒還衝上去和人打架,結果被人揍得鼻青臉腫。他要去給段文軒報仇,段文軒死活不說那人是誰。


    曉月也不嫌棄他,經常進校園裏來,趁著課間給他送酸奶。而且曉月沒有在二樓住,還是像原先給林允琛打工的時候一樣,到了下班時間就關店走人。小店的二樓,原封不動地留著。


    曉月讓他想迴去住就隨時迴去,他也就不客氣,還像之前一樣,每個周末都去小店樓上住。


    去楚潔學校找過兩次,楚潔避著他不見;去林慧公司找了幾次,被保安趕了出來;也去林茂知家裏找過,但林茂知家搬家了;也去過電視台找姚心蘭,姚心蘭也躲著他不見。


    倒是在學校裏遇到過林茂知一次,林茂知居然迴答了他的追問,“允琛出國留學了。沒和你在一起的那一段時間,他覺得其實沒有你也沒什麽,忽然覺得這種關係沒什麽意思,想通了,不想再和你繼續。”


    他當然不會相信林茂知的話。不過,既然林茂知沒有拿著砍刀一路追殺他、既然林茂知還能這麽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就說明允琛已經平安。


    那就沒什麽要緊了。


    允琛隻是生氣了,等允琛氣消了,就會迴來找他……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小店二樓裏,再也沒有允琛的味道。可他卻並不覺得自己很辛酸。


    沒關係啊,允琛在上學,當然不方便迴來。等允琛畢業了、迴國了,一定會來找他。


    兩年過去了……


    三年過去了……


    允琛還沒迴來。


    季洋通過了司法考試,自己跑去b市找了間事務所實習,這樣,離允琛更近一些。等允琛迴國,找他也更方便。


    等允琛迴國,如果氣兒還沒消,他就去找允琛、哄允琛,反正他們總會和好的。


    他說過,他會和允琛來。允琛要去留學、他要跟允琛來b市,這不是他們早就說好的事嗎?


    說好的事,怎麽可以食言?


    說好了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老季終究不忍心,三個月後,還是拜托了自己在b市的同學,把季洋介紹到他的事務所看著。


    季學生成了季助理、季助理成了季律師……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誰都知道季律師不是單身,但卻從沒有人見過他的女朋友。


    季律師說,他的女朋友在國外;季律師說,他的女朋友很快就會迴來……


    七年後。


    胡建輝律師事務所是b市相當有名的律師事務所,事務所裏有很多b市相當有名的大律師。在這些相當有名的大律師裏,近兩年最最有名的,當屬知識產權法領域的季律師。


    季律師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七;季律師很拚命,執業不到兩年,經手的案子已經有三十多起;季律師很有能力,經手的官司從沒有輸的,人送了一個很俗氣的綽號——常勝將軍。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季律師很帥。


    此時,很帥的季律師正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用修長的手指鬆著精致的黑色領帶,眼睛落在辦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認真地分析著。


    “季律師,這是今天開庭要用的資料”,辦公室的門沒關,助理小張敲了敲,直接進來把幾個樣品和一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忽然壓低了聲音,笑道,“小宮總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您麵子可真大。”


    季洋看了他一眼,道:“畢竟是幫他打官司,這是他會做人。”


    “那也得看對方是誰啊……換做別人兒,他才沒這麽殷勤呢!”小張將聲音更壓低了些,“最近大家都在說,說小宮總打這官司,就是為了追你。這可是他自己傳出來的,到處說,二十七歲的律政強人,完全是他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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