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枳抬頭望去,眼前是一座小山,一條石階小道蜿蜒向上。石階小路鋪設在樹林中,路上不見一個人影,顯得蔥鬱森森。站在山腳處,隱約可見山頂密林中一棟建築的屋頂房簷,想來應是那算天祠無誤。


    石階間雜草叢生,長滿了青苔,看得出很少有人來到此處。葉北枳迴頭看去,身後不遠便是人來人往的街道,與此處的空無一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邊涇渭分明,如在兩個世界。


    此時正是晌午,烈陽當空。


    葉北枳整張臉遮在鬥笠陰影下,陽光灑不下來,唐刀懸於後腰,他右手輕輕拂過刀身,提步登上了第一階石階。


    一路漸行漸深,腳下便變得有些濕滑了起來,那是沒被陽光照射到,還未蒸發的露水。


    葉北枳一路無言,若是不考慮他後腰的那把刀,儼然就與一個遊人無異。


    這條路說長不長,葉北枳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感覺就已經到了山腰了,迴頭望去,透過林中的縫隙還可以看到山下的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葉北枳扶了扶鬥笠,就欲繼續上行,腳還未抬起,就又收了迴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


    一個聲音自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道人影從林間走出,露出了身影。


    葉北枳低垂著眼簾,右手後探,緩緩握住了刀柄。


    是林九牢。


    林九牢還是背負著那柄巨大斬馬刀,走到石階小道上,攔住了葉北枳的去路,他的眼裏有一種叫做狂熱的情緒在燃燒。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定風波。”林九牢從背後取下斬馬刀,提在手中,“……今天,我們終於可以做出了斷了,這裏就你我二人,不會再有人來搗亂了……”


    “……讓開。”葉北枳聲音低沉。


    斬馬刀的刀刃磕在地上,擦出一陣火星。林九牢咧嘴一笑:“嘿,你要去殺戚宗弼,這當然可以——殺了我,你就可以過去。”


    “定風波,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你?”林九牢活動著脖子,發出一陣咯咯聲,隻聽他開口說道,“想當年,我刀法大成,自認刀法世出無雙,時聞懸鋒穀穀主施無鋒刀法集萬家之長,乃刀道大家……為求更上層樓,我一人一刀前往懸鋒穀,希冀施無鋒能有點讓我覺得新鮮的東西……施無鋒刀法確實精妙,他與我鬥了三場,三場皆用不同的刀法與我交手,不過可惜的是,三場都敗於我刀下,介時我問他,我的刀法可已是天下第一?結果你猜怎麽著——?!”


    林九牢話鋒突然一轉,眯著眼盯死了葉北枳:“施無鋒此時已然雙刀盡碎,可是他卻說:林九牢,你不過是隻井底之蛙,太小瞧了天下高手,若論刀之一道,你不及定風波十之其一。我便問他,定風波是誰,他告訴我說,定風波使的是一口天下最為鋒利的唐刀,用的是天底下最為玄妙的刀法。”


    林九牢咧嘴一笑,像是在自嘲:“當時我隻當施無鋒是輸不起,拿了個莫須有的人來糊弄我,實在有愧刀法大家的名號,一怒之下斬其雙臂,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再使刀……直到那天夜裏我看見了你!”


    葉北枳微微頷首,整張臉埋在鬥笠下看不見表情,隻是手已經緊緊握在了刀柄上,渾身慢慢散發出懾人的殺意。


    林九牢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仍然盯著葉北枳自顧自說道:“直到我看到了你——那把唐刀,那淩厲的刀法……我一眼便認出了你——你就是施無鋒口裏那個刀法第一的定風波!”


    “鏘——!”


    出鞘聲如龍吟於野。


    林九牢瞳孔一縮,隻見不遠處的葉北枳前踏一步,整個人瞬間便消失在了視野裏!筆蒾樓


    ——來了!在哪?!


    林九牢雙目瞪得睚眥欲裂,但眼中卻沒有一絲害怕和慌張的神色,隻有著幾乎快要燃燒起來的熊熊戰意!


    一股濃鬱到如有實質的殺意從頭頂傳來——在上麵!


    “哈哈哈——!”林九牢眼中狂熱之色更甚之前,隻見他雙手掄圓了斬馬刀,整隻手臂青筋暴起,向著頭頂的天空全力揮出——


    “來啊——!定風波!!”


    空中,葉北枳右手高舉唐刀,直直落向林九牢,鬥笠已經被風吹掉了,露出了他如刀鋒般淩厲的眼神,這雙眼盯死了林九牢的脖頸,隻待斜劈而下讓它迸射出鮮血來!


    “嘭——!!!”


    兩刀相撞發出了震天的響聲,鳥雀受了驚,成群的展翅飛遠,整座山似乎都在這響聲裏發顫。


    巨大的風壓吹得道路兩邊的樹木彎下了腰去,不少還未長成氣候的樹就此攔腰折斷。


    算天祠頂樓,那個披頭散發的人聽到這一聲巨響,轉頭望向窗外的方向。


    窗邊,背著黑傘的阿三也正探頭望下去:“嗬,那個方向……是霜天曉角?”


    披頭散發的人把頭轉了迴來,繼續看著手中的一卷典籍,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嗯……應該是那天刺殺戚宗弼的那個人,定風波。”


    “定風波誒——”阿三搖了搖頭,玩味地笑著,“你就不怕他真上來把戚宗弼殺了?”


    披頭散發那人瞥了阿三一眼:“戚宗弼現在還不能死……在這算天祠,定風波還沒那本事能殺了他。”


    “就憑戚宗弼身邊那個玉水明沙?”阿三笑地古怪,語氣中有些嗤之以鼻,“霜天曉角林九牢,玉水明沙易安知,你放在戚宗弼身邊保護他的就隻有這兩號人了吧?定風波若是能殺得了林九牢,未免就不能再殺了易安知。”


    披頭散發那人隨手把典籍丟到了一邊,撐著矮桌站了起來,走到阿三的身邊,與他一同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聽他幽幽說道:“是嗎……可是,不是還有你麽?驪歌一疊,黑傘阿三。”


    阿三聳了聳肩:“我有什麽義務去幫你攔定風波?他那刀可是鋒利得很呐……”


    “因為戚宗弼還不能死啊……”披頭散發那人站在窗邊,似乎有些不適應刺眼的陽光,微微後退了一步,重新退迴了陰影中,他看著阿三輕聲笑道,“嗬嗬嗬……戚宗弼要是死了,你可就沒法替你師傅報仇了喲——”


    一提起“師傅”兩個字,阿三扶在窗沿上的手猛然握緊了,過了半晌才緩緩鬆開,他聳了聳肩:“……好吧,這算是個理由。”


    “哈哈——”披頭散發的人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阿三啊阿三——你可真是,真是……”


    “嗯?”阿三挑了挑眉毛。


    披頭散發的人漸漸緩和了下來,但臉上仍然掛著笑意:“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明明是你親手割下了自己師傅的頭顱,卻還執著著要替她報仇……嘖嘖……好吧好吧,我閉嘴。”


    見阿三臉色不對,這人攤了攤手,不再說了。


    阿三冷哼了一聲,轉頭繼續望著窗外,隻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是我殺了師傅……”突然,阿三開口了,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但在這小閣樓裏卻聽得格外清晰,“如果,如果我不殺她……不僅是師傅會死,我和師妹都會死……她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她是被閏朝逼死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披頭散發的人像是有些不耐煩,“我當然知道這些,不然我為什麽要把你找來?至少我們現在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是麽?”


    阿三不再說話了,那個披頭散發的人繼續說道:“我可不會真讓你去對付定風波,你可不一定能降得住他。”


    “哦?”阿三斜著眼看過來,“那……你就對林九牢這麽有信心?”


    披頭散發的人沙啞地笑著:“我不是對他有信心,我是對傅伯有信心。”


    “誰?”阿三有些疑惑,他從沒聽這人說過有個叫傅伯的。


    “嘿嘿……”披頭散發的人指了指樓梯方向,阿三順著看去,隻見那裏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個人,自己居然毫無察覺!


    再定睛一看,阿三更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個白發蒼蒼,微微有些佝僂的老頭,不就是平日裏給這人送飯的老仆嗎?!


    “給你介紹一下,”披頭散發的人敲了敲桌子,“浪淘沙傅一然,天字號。”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眯,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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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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