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憂光走出來這排場就不小,樓上雅座裏的多金恩主紛紛起身與她問候。()


    小刀看不著美人,幹著急,隻好小聲問曉月,“你見過風無憂沒有?好看麽?”


    曉月點頭,“挺好看的


    。”


    正說著話,樓上傳來了木履踩樓板兒的聲響,大堂裏的食客一陣**。


    原來,定下規矩不下大堂隻在雅座見人的風無憂,竟然款款走了下來,這可讓當日吃飯的散客們討了個大便宜。


    風無憂徑直走到小刀他們那桌,伸手輕輕一握白玉壺,給薛北海斟酒,“薛公子好見外,來了也不說一聲。”


    小刀就聽身邊斷斷續續的抽吸聲傳來,不曉得那些食客是羨慕得流哈喇子呢,還是嫉妒得咽哈喇子。她於是認真打量這位名震江湖的大美人——風無憂。


    什麽叫美人?


    所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類……說得籠統。女人長什麽樣的眼睛鼻子嘴,才是標準的美人?而至於天下第一美人,自然是要比天下所有女人都漂亮咯!那是誰比出來的呢?


    平心而論,小刀一眼看著風無月有些小失望,倒不是說她不漂亮,隻是說天下第一,貌似過了些。


    這便是人心最奇怪之處,比方說他們剛進風月樓,樓主來斟酒,小刀必定驚豔——好漂亮的老板娘!可如今先說出這是天下第一美人,再下來斟酒,小刀看一眼,覺得豔有餘而驚不足,就是個漂亮老板娘而已麽。


    風無憂斟完酒,目光挨個劃過眾人。


    得美人含笑一顧,可是無上光榮,特別是在這麽多人的風月樓裏頭,那些人出了銀子來看的,這邊可是白看!


    重華顯然和風無憂也挺熟,對她點了點頭,郝金風是個呆子,自顧自吃飯。曉月戴著麵具,沒動靜,最終……風無憂的視線落到了小刀身上。


    小刀仰著臉給她相麵——這風無憂樣貌出眾五官精致,屬於豔麗形,年歲也不大,雍容華貴。這身材樣貌,也襯得上大美人的名頭,夠男人神魂顛倒一陣子了。


    不過有點很奇怪,風無憂對薛北凡相當殷勤,但薛北凡始終就是一張似笑非笑臉,一點兒不像“**賊”該有的樣子。小刀好奇不已,貓還有不偷腥的時候?


    風無憂盯著小刀看了會兒,淺淺一笑,低聲跟薛北凡說,“我已收到沈園主邀請,今夜再敘


    。”說完,施施然迴轉身上樓了。拂袖過處留下淺淡清香,惹得酒樓眾客又神魂顛倒一陣子。


    小刀忽然想看那負心漢柴子耀什麽表情,仰起臉,果就見他正沉著臉看薛北凡呢。郝金風一直背對他坐,這期間也未抬頭,他大概沒認出來,隻是對薛北凡冷落輕視他夢中情人這一節,很有些不滿。


    小刀瞧對麵薛北凡,“你打的什麽主意?”


    薛北凡隨性一笑,“自然是好主意。”


    小刀見他賣乖,嘟囔,“神氣什麽!”


    吃罷了飯,眾人迴星海園,小刀索性借住下。原本安排的是住客房,她卻抱著枕頭跑曉月屋子裏了,問能不能同住。


    曉月自然答應,與小刀很親近。


    沈星海見兩人認識不久就有情同姐妹的架勢,略微不解。樓曉月從小就跟著他,性格冷淡不喜交際,從來沒朋友,怎麽今天那麽容易放下心防,與小刀接近?


    小刀見沈星海帶些防備地打量自己,也不在意,隻是坐著跟曉月瞎聊。兩個女生小聲說體己話,沈星海站在門口似乎是要走,耳朵卻沒舍得離開……


    隻聽小刀認真問曉月,“曉月,你二十來歲了,不嫁人麽?難道一輩子戴著麵具做奴仆?”


    曉月聽後,猶豫了一下,搖頭,“我不嫁人。”


    “女孩兒總要嫁人的。”小刀見沈星海走到窗戶後邊,故意低聲問曉月,“你是不是中意你家莊主?”


    果然,沈星海腳步一滯,似乎聽得專注。


    曉月沉默半晌,答,“莊主訂了親了,要娶晉王家的郡主,下半年就過門了,是門當戶對。”


    沈星海微微蹙眉,轉身走了。


    小刀見他走了,輕輕歎口氣。


    曉月不解看她,“你幹嘛歎氣?”


    小刀伸手摸她腦袋,“你這傻丫頭


    。”


    曉月迴手摸迴來,“你才是小丫頭。”


    兩人樂著繼續吃茶聊閑天。


    從曉月那裏,小刀得知沈星海、薛北凡和重華三人是從小便認識的好友。薛北凡不喜待在北海派,一年有半年在星海園,另外半年在重華樓。他們三個都是武林異類,不過問江湖事務,活得自在。


    小刀見曉月就是隨意紮個頭發,就伸手將她一頭秀發從衣服領子裏拉了出來,見青絲濃密,便順手挽起來,拿了包袱裏頭的發簪給她盤頭。


    曉月伸手摸,小刀不讓她動,“女孩兒要打扮的。”


    “不讓的。”


    “誰不讓啊?”


    “少主不讓……”


    “他不讓才怪哩。”小刀暗罵,沈星海那醋壇子分明翻了好幾翻了,不刺激刺激他,不曉得珍惜。曉月那麽討喜又那麽老實,對他死忠死信,日後一定會吃虧!


    小刀本著她娘親“相逢即是緣,女人要幫襯著女人”的教誨,決定幫曉月試試那沈星海。他若是不誠心,趁早分了,好女不愁嫁,就怕嫁錯郎!


    給曉月盤好了頭,小刀問她,“那個晉王家郡主,好看麽?”


    “嗯,知書達理的。”曉月點頭,“今晚少主也請了她的,到時能看著。”


    “哦。”小刀雙手抱著胳膊站在曉月身後,“今晚你用隨侍麽?”


    “不用,少主說讓我歇幾天。”曉月說這話的時候,很是高興。


    小刀搖頭,這麽容易滿足怎麽行,“我對他們抓柴子耀沒什麽興趣,晚上咱們打著燈籠遊花園怎樣?”


    “好啊。”曉月不疑有他,點頭應下,她也不想去前院看少主殷勤照顧郡主。


    小刀見她眉宇間帶出一股子憂愁來,不免擔心,沈星海家大業大,如果他是孝順不敢違背他娘倒也還好,若是有野心想攀龍附鳳而搭上了郡主,那還是趁早讓曉月斷了念想,否則日後必定受苦


    。


    小刀又想起了她娘常常說的一句話,“男人心裏隻有一個女人的時候,看你什麽都是好的。當他看你什麽都不好的時候,說明他心裏住進另一個女人了,對你處處挑剔,隻是給花心和貪心找個借口而已。”


    之後,小刀給曉月上了些妝。曉月長那麽大竟然是頭一迴施粉黛,連胭脂怎麽用都不知道。穿了裙子之後,都不懂得該邁哪條腿,小刀生出幾分憐惜,好打不平的性子又上來了。心說,沈星海,你不是想藏著掖著留著給自己備用麽?今兒個給你把家底撩出來,看你怎麽神氣!負心漢!


    曉月見小刀忽然義憤填膺的樣子,納悶,“小刀,你怎麽了?”


    “啊?”小刀迴魂,幹笑幾聲。自己這毛病就是改不了,一看著負心漢就想起她娘夜深人靜獨自垂淚的樣子,火往上撞!


    入夜之前,薛北凡來找了趟顏小刀,確認她沒開溜,便邀她晚上一起整治柴子耀。薛北凡覺著這丫頭鬼靈精,眨眼就是主意,很好玩兒,雖然偶爾也有些虎了吧唧。


    一進門,就見個大美人坐在桌邊正對著銅鏡發呆。


    “曉月?”薛北凡看了半天認出來,驚喜。


    曉月低頭,鮮見的不好意思。


    小刀從屏風後麵跑出來,得意地問,“怎樣?好看不?”


    “嗯!”薛北凡大為讚賞,“這樣打扮好,曉月姑娘好底子!”


    有的沒的說了兩句,小刀答應一會兒上前頭轉轉,薛北凡臨走又看了看曉月,伸手拽了小刀一把,出門。


    到了外頭,薛北凡壓低聲音問小刀,“你這好事丫頭,想刺激沈星海啊?”


    小刀白他一眼,“我若是不瞎,沈星海的確是喜歡曉月,曉月也喜歡沈星海,是不?”


    薛北凡笑了笑,“他倆十幾年每天都在一起,有感情是正常的,隻不過……”


    “不過什麽?既是你情我願,為何要這樣作踐曉月?”


    “你不懂


    。”薛北凡搖頭,“沈星海他老子以前是戰死疆場的大將軍,家世顯赫。曉月是被人販子販賣的奴仆,當年沈星海好心救她一命留在身邊,她倆定下的就是主仆關係。沈家家規森嚴,沈夫人……”


    “行了行了。”小刀擺手,“我知這套,沈母要門當戶對麽,你那意思曉月要一輩子給沈星海做奴隸是不是?”


    “的確是不厚道。”薛北凡微微一聳肩,“但也無可厚非。”


    “我沒說不對啊。”小刀反著問他,“他沈星海想門當戶對隨他去,曉月嫁別人不就成了麽?他想門當戶對,不代表沒比他好的男人不在乎門當戶對,比如說重華那類?”


    “哈。”薛北凡無語地看小刀,“你叫小刀真是一點兒沒叫錯,看一眼你就知道重華對曉月有意思?”


    小刀抱著胳膊,“就算沒重華,曉月也能有終身幸福,奴仆隻能說她出生不好,大不了我花銀子給她贖身。這世上哪兒有那麽多便宜都讓一個人占的?魚與熊掌……”邊說,小刀邊伸出手指在薛北凡眼前一晃,“不可兼得!選哪樣都沒錯,但選定了可別後悔,也別眼紅別人選另一樣。”說完,甩著胳膊進屋了。


    薛北凡無奈,這顏小刀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生就這樣一幅性格,多管閑事唯恐天下不亂。懶得管這些,迴前頭去了。


    他剛走,沈星海從院門後走出來,站在長長門廊投下的陰影裏,正好能望見曉月屋子的窗戶。


    窗戶敞著,小刀正拉著曉月打量,看還有沒有要改進的地方。


    曉月臉上的明豔笑容,是沈星海之前從未見過的,胸中有一股莫名的阻塞之感。轉迴身,沈星海快步走了,所謂眼不見,心不煩,男人大丈夫事業為重,其他的日後再說。


    小刀望著窗外眉間微鎖,也許——沈星海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在意曉月。


    曉月走過來,輕輕將窗戶掩上,“少主在老爺墳前發過誓的,不能讓沈家蒙羞,和郡主的婚事是無論如何都要舉行,少主把沈家看得比什麽都重


    。”


    小刀吃驚,原來曉月也是知道的,呆歸呆,關鍵時候還挺清明。


    “那你怎樣打算?”


    曉月搖了搖頭,“我的命是少主給的,等他成親了,我再走。”


    “你有要走的心思?”


    “嗯。”曉月點頭,“我也有心。”


    小刀一愣,忍不住笑了,也對啊,傻不傻和有沒有心,是兩迴事。傻子也有心,有心的人都會傷心,就像她娘那樣。


    想到這裏,小刀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伸手操起桌上一個茶盞丟出去,“臭男人!”


    趕巧了,薛北凡在前院吃了個鴨梨兒覺得挺甜,就拿來幾個想給她倆嚐嚐,剛走到門口,一個茶盞飛出來。


    “喂!”薛北凡堪堪躲過,拿著梨子看小刀,“你悠著點,我薛家這會兒就我三代單傳了!”


    小刀見他嬉皮笑臉的,也懶怠跟他計較,迴手放下茶壺蓋。


    薛北凡就笑嘻嘻對著她扔進個梨子,“來,吃梨。”


    他沒把握好力道,扔得猛了點。小刀也沒留神接,迴過頭,一個鴨梨兒劈頭蓋臉砸過來。


    “啪”一聲,不偏不倚正中腦門兒……四周霎時一片安靜。


    這梨子倒是也不硬,在小刀腦門上給砸爛了,湯汁流了一臉。


    薛北凡起先愣了愣,隨後笑得打跌,“你這腦門夠硬的,人都說小貓子銅頭鐵骨豆腐腰,你也是不?哈哈。”


    小刀氣得臉都青了,拿起紅傘追得薛北凡滿院子亂竄。


    曉月托著下巴趴在窗邊看院子裏兩人追追打打,忍不住笑起來,這日子,就這樣簡簡單單也挺好,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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