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太嬪這些日子過得很不舒心。


    明山行宮宮變, 消息傳到她的耳中,差點沒把她嚇得暈過去, 幸好最後衛簡懷運籌帷幄,將叛黨製服,要不然要是那衛簡鐸得了勢,她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畢竟那會兒誰都瞧不起這母子倆, 她也沒少冷言冷語嘲諷過。


    隻是叛亂平息後,衛簡懷便離了京,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安王府隻是圍了起來也沒有處置,一時之間, 城中人心惶惶, 怎麽也沒法安下心來。


    此等叛亂必定要從重從嚴處置,依著從前衛簡懷的脾氣,必定是要斬草除根。可衛簡鐸沒有抓獲歸案, 京中這樣群龍無首, 到時候讓人鑽了空子豈不是糟了?


    她便數次想去找皇後商量, 卻被攔在了毓寧宮前, 隻說是皇後受了驚嚇正在靜養, 連個麵都沒見上。這久而久之, 便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惑了。


    宣華夫人秦氏也急得很,到她宮中含沙射影提了好幾次,暗指葉寶葭此時不在宮中, 隻怕是被歹人擄走,到時候皇家顏麵掃地,若是再不查明真相,隻怕日後鬧出醜事來,她這個太嬪難辭其咎。


    她憂心不已,再次前往毓寧宮想要硬闖,卻被長公主衛婻給擋了迴來,說是陛下有令,除了她照料皇後之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今日秦氏匆匆過來稟告,說是衛婻暗中出宮去六麗山替陛下祈福還願了,她兩下一合計,便帶了人直闖毓寧宮。


    毓寧宮幾個大宮女和內侍攔著不讓進,眼看著便起了衝突,呂太嬪惱羞成怒,費了好大的勁讓人將這些奴才一個個都按住了,氣喘籲籲地衝進了寢宮。


    寢宮中幽暗,透光的窗欞上都遮了錦簾,中間的龍鳳呈祥紅木雕花大床上,紗簾低垂,隱隱可見錦被高高隆起,一旁梨兒半跪著,手中拿著搗臼在搗藥草,一股子藥汁的澀味傳來。


    呂太嬪愣了一下,連忙斂了怒容,嘴角習慣性地堆起笑容道:“皇後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我一直牽掛娘娘,奈何這些刁奴阻攔,心裏一時著急,便動靜大了些。”


    紗帳中傳來一聲低低的輕唔聲,梨兒起了身,將搗臼往小幾上一放,冷著一張臉道:“娘娘還在小憩,呂太嬪若是沒什麽要事,便退下吧。”


    她這些日子和琉紫在一起,又要一起應付後宮中諸人時不時的窺探,日漸成熟,言談舉止間頗有了幾分氣度。


    呂太嬪倒是被她唬得愣了一下,正遲疑著呢,跟在她身後的何麗娘立刻上前斥道:“太嬪進來自然是有要事,你這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敢替皇後娘娘逐客?太放肆了。”


    梨兒氣得臉都白了:“你才是放肆呢,你是什麽身份,借住在宮裏的人也膽敢在毓寧宮指手畫腳的。”


    何麗娘一口氣接不上來,氣得渾身發抖,撲上去就朝著梨兒的臉上抓去:“你這刁奴,膽敢罵我!”


    這些日子,何麗娘沒少在毓寧宮外窺探,每次呂太嬪過來,都少不了她在旁邊煽風點火,梨兒早就窩了一肚子火了,敏捷地往旁邊一閃,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快來人呐,有人意圖對皇後無禮!”


    兩人廝打了起來。


    呂太嬪年輕時便入宮伺候先帝,不像何麗娘和秦氏一入宮便是後宮無主,從前先後宮規嚴謹,這在皇後麵前如此失禮無狀,放在從前那可是大罪。她著慌了起來,顫聲道:“住手!這樣成何體統,快給我住手!”


    一旁的秦氏咬緊了牙關,她原本已經偃旗息鼓,隻想著給女兒找個好人家,沒想到忽然冒出來了這麽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何麗娘又在旁邊哭哭啼啼地攛掇,她便又壯起了膽。


    照她這幾日探聽來的消息,這毓寧宮十有□□是沒了主心骨了,要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多天都不現身?而現在這裏鬧成這幅模樣,那葉寶葭居然還能忍得住躲在這紗帳中,這床上躺著的人,一定是個替身。今日難得衛婻不在,呂太嬪卻膽小如鼠不敢撕破臉皮,再拖下去,等衛婻迴來了又是一場空。


    想到這裏,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拉開了紗帳,抓住了錦被堆著笑臉道:“皇後娘娘,我等都擔心得很,還是快請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葉寶葭懶洋洋地半撐起身子,嘲弄地看著她:“宣華夫人倒是熱心,還要親自來掀本宮的被子。”


    秦氏結結巴巴地辯解道:“這……我隻是擔憂娘娘的病情……一時急切了些……太嬪……太嬪你倒是說句話啊……”


    葉寶葭身著白色中衣,頭發披散著,下床赤腳站在腳踏上,目光往四周一掃,厲聲喝道:“住手!敢在毓寧宮中目無皇後、藐視天家,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梨兒應聲用力推了何麗娘一把,後退兩步跪在了葉寶葭跟前,哭著道:“娘娘你保重身子,別和這些小人一般計較,且等陛下迴來了替你做主……”


    何麗娘和梨兒的一番廝打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發髻也被抓散了,目光呆滯地看著葉寶葭,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著:“這……這不可能啊……”


    呂太嬪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打圓場:“皇後娘娘,我們這也是擔心你,這到底是什麽病一歇就是一個月,我們幾個心裏都——”


    “跪下!”葉寶葭沒理她,沉下臉來對著秦氏和何麗娘嗬斥道,“是我平日裏都太寬待你們了嗎?居然敢如此放肆!”


    屋外響起了腳步聲,秦氏一眼瞥見了一抹玄色,原本嚇得怦怦亂跳的心頓時稍稍平靜了些,一拉何麗娘的衣袖跪了下來。


    “這都是怎麽了?”衛簡懷的聲音惱怒地響了起來,“為何聚在皇後臥房中?皇後需要靜養,朕臨走前特意叮囑的,你們全都忘了嗎?”


    秦氏垂淚哽咽著道:“陛下,是我錯了,不該太心急去扶娘娘起來,一時衝撞了娘娘,娘娘若是要責罰,我也沒什麽怨言,隻怪自己老了糊塗了……”


    “宣華夫人明明是衝上來掀起了皇後娘娘的被子,無禮至極,”梨兒伶牙俐齒地反駁,“她若是好心想扶皇後娘娘,為何不先喝止她女兒,反倒借機上前?”


    衛簡懷的眉頭略略皺起,若有所思地看著秦氏。


    葉寶葭朝著梨兒示意,讓她別再說了,上前微微一笑道:“既然陛下來了,我也不便越俎代庖,今日之事,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示下。”


    “後宮乃是皇後為尊,這亂糟糟的,的確需要好好整治一番,”衛簡懷沉著臉道,“皇後處置便好。”


    秦氏哀懇地看向衛簡懷,眼中垂淚。


    衛簡懷心有不忍,避開眼去。


    葉寶葭看在眼裏,沉吟了片刻道:“今日爾等一眾人等無視陛下聖旨,強行闖入毓寧宮,目無皇後,藐視天家,實在罪無可恕。何麗娘和秦氏各罰十五杖,掌嘴一百,念在秦氏年長,何麗娘女代母過。”


    何麗娘一聽,軟倒在地,嘶聲叫了起來:“陛下!陛下饒命!皇後娘娘這是公報私仇要置我於死地!”


    這處罰算得上公正,衛簡懷很是滿意,見這女人居然如此歇斯底裏不敬皇後處罰,不由得越發嫌棄,朝著身後招了招手,李德立刻領人上來,將何麗娘堵上了嘴拖下去了。


    秦氏看著女兒的身影,想求情卻又不敢,隻好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葉寶葭又看向呂太嬪,溫言道:“太嬪平日人品,本宮一直敬仰得很,今日會如此失態,倒是大出本宮意料,想必是有刁奴或惡友在一旁挑唆而至。”


    呂太嬪尷尬萬分,心裏把秦氏罵了個狗血淋頭。她麵帶愧色道:“是我心急了些,聽了旁人的攛掇,現在看娘娘身體安康,也就放了心了。”


    “可今日這事,不罰不行,不然難正宮規,”葉寶葭淡淡地道,“罰呂太嬪禁足一個月,抄金剛經、清心咒十篇,身旁刁奴,一律杖責十下,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喧嘩的鬧劇終於結束。


    毓寧宮中眾人幾乎是夾著尾巴過了這一個月,琉紫、梨兒、桃兒三人更是知道內情,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這下總算是揚眉吐氣。


    等到人都散去了,葉寶葭這才鬆了一口氣:方才時間緊迫,她是直接將中衣穿在了內侍服外麵,裏麵的衣袖擼起,幸好她這些日子因為受傷和旅途辛勞瘦了一些,這樣罩著也看不出什麽端倪,若是那秦氏膽子再大一些上來掀她的中衣,那便要露陷了。


    “皇後剛才處罰她們的時候,看上去威風凜凜,倒有幾分朕的風範,”衛簡懷很是滿意,“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朕和皇後這是夫唱婦隨,天生一對。”


    這可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怕人笑話。


    葉寶葭嗔了他一眼:“我還怕陛下嫌我罰得太重,讓宣華夫人難堪了呢。”


    衛簡懷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悵然道:“從前她對朕真的很好,朕失蹤的那些年也隻有你們這麽寥寥幾人還惦記著朕,朕對她一直很感激。”


    葉寶葭看著他,心中柔軟。


    其實,衛簡懷骨子裏那份良善一直沒有消失過,隻是被這殘酷的遭遇遮掩了,深藏於心,旁人輕易察覺不到罷了。


    “陛下那時感激她那是對的,”她柔聲道,“隻是感激不能被人利用,宣華夫人她……這些年有些變了。”


    衛簡懷輕歎了一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能是朕的恩寵太過,讓她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她畢竟不是宮中的人,長留此處也不是辦法,不如我替她在外麵建座宅子,這樣她即麵上有光,也可以和兒女共享天倫,你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生病了……不雙更就難受的病……今天繼續努力雙更,需要小仙女們多多的撒花留言才能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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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小仙女們澆灌的營養液,已經3177瓶啦。


    感謝土豪22664288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9-16 20:19:56,撲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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