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出血,就算最沒見識的莊稼人也知道是大兇之兆,這在《葬書》中有記載,是血衝煞,最是兇險不過,墳出血,人死絕,這是要讓這家人絕戶啊!


    難怪村長要帶人過來興師問罪,父親百口莫辯,說挑的是最適合葬女人的陰鳳齋,不可能冒血啊,村長才不管你那些,硬是拉著父親要到墳地上看看。


    情勢之下,父親推脫不得,隻好收拾家夥事兒跟著村長出了門,臨行之時反複強調,今天晚上就算天塌下來我們母子也不能邁出門檻半步。


    父親走後,我和母親陷入了極度的焦慮中,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快到子時了,父親還沒迴來,我腦海中想起了清晨西南天際那顆紅的瘮人的星辰。


    清晨的征兆是一迴事兒,關鍵是晚上出工是鬼客的大忌!


    酉時一過,陰氣迴升,兩儀逆轉,人畢竟是陽物,由陽尋陰易,由陰覓陽難,極難找準氣眼,找不準氣眼,就沒法下五帝錢起卦。


    另外,鬼客選墳改運,會遭夜間荒野中的怨鬼孤魂,妖祟邪魅的嫉恨,行拂亂其所為,讓你找不準方位,還會伺機加害。


    當年,始皇帝召天下數位高人為其選墳,因怕暴露行蹤,逼他們在夜間行事,方士們根據天罡之位,尋得一十二處墓穴,真假莫辯,最後這些人全都不得善終,而大秦王朝也因穴氣不足,不能庇佑後人,二世而終。


    我腦子很亂,無數的思緒翻滾,十二點過去了,父親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這個時候,院子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抓撓聲兒,像是什麽動物在撓門。


    母親膽小,驚的渾身一哆嗦,我心中煩躁,想來是誰家的狗在作怪,便拎起掏爐渣的鐵鉤子準備出門查看。


    然而當我走剛到門前,還沒來得急拉門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從門縫裏鑽了進來,直嗆鼻子,熏得我倒退了兩步。


    巨大的恐懼壓迫而來,這...這他媽什麽東西?


    門外又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像是那種老太太抱怨的詛咒聲。


    我驚的倒抽一口涼氣,後背的白毛汗也滲了出來,手裏的鐵鉤子握的緊繃繃的,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突發的情況。


    “娃!迴來!”母親在屋子裏緊張的叫了一聲。


    迴到屋裏,那抓撓聲也消失了,冷靜了一會後,我愈發焦慮了,這都什麽事兒啊?平白的老母豬能站起,村長家的新墳會出血,晚上還有這等詭異的事發生。


    我擔心母親害怕,沒告她門口的情況,其實心裏也在犯嘀咕,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種可能。


    一直守到第二天卯時,太陽升起來了,我打開院門查看,並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隻是那股子血腥味兒若有若無的還在,期間還夾雜著一股子腥臊之氣。


    天亮了,我決定出去找父親,然而剛出巷子口兒,就見村長家的小二樓前停著幾輛警車,看熱鬧的老百姓在警戒線外站成了一圈。


    有看見我的村民都露出了一種忌憚避諱的神情,狗蛋他娘張嬸兒瞅見我,連忙跑過來恐慌的說道:“明子,快去看看你爹,好像出事兒了!”


    一聽這話,我腦子“嗡”的一家夥!


    “我爹!我爹咋了?他在哪兒?”


    “聽說是在黃老破.鞋家墳地...他...他,”張嬸兒說到這兒,嘴唇哆嗦著一臉的恐懼。


    黃老破.鞋是村裏人給村長起的外號,他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個著調的貨,偷腥搞破、鞋一把好手。


    村長兒媳婦的墳,是我和父親一起選的,我當然清楚在哪兒,我發瘋似的朝村西南麵兒的後山坡跑去。


    到了現場,我徹底傻了,父親的屍體已經被警察放在了擔架上,體腔子都被掏空了,內髒不見,腦殼碎裂,骨渣腦漿清晰可見,情形慘不忍睹,隻能從昨晚走時候穿的衣服上辨認出那是我爹,我直接眼前一黑,倒栽暈倒在墳地上......


    父親死了,和他一起丟命的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外,村長全家一家老小一個也沒剩下,連三歲的小孩兒也被擰下了腦袋。


    噩耗傳來,母親差點兒瘋了,哭天喊地的滿地打滾兒,但人已經沒了,隻能期待著警方早日破案,將兇手繩之於法。


    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警察什麽說法也給不出,初步懷疑是因為村長承包工程得罪人遭到了打擊報複,我爹被當成他家的人捎帶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切正如隔壁李大爺所說,指望警察破案,那就是指望小姨子給自己生兒子呢,想法很好,根本就不現實。


    安葬了父親,我將幾乎處於癡傻狀態的母親送迴了姥姥家,每天拎著柴刀在後山的墳地前遊蕩,因為我覺得,父親的死,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麽簡單。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兇手來。


    我在黃家兒媳婦墳前晝夜不分的蹲守了好些日子,也確實見到墳頭尖兒上有一灘幹涸的黑乎乎的血跡,但是自從慘案發生後,這個墳並沒有再冒出血來。


    說實話,我們給村長老婆選的這個墳,算是不錯的佳穴了,背靠中條山,左右皆有低山環抱,明堂開闊,前方還有小河套,在這個窮鄉僻壤已屬難得,怎麽會犯血衝煞呢?


    要說把墳挖開看看裏麵兒啥情況這不可能,不是我不敢,而是太缺德,本身就是絕後墳,再讓陰德虧欠的鬼客來挖,這可以說是缺德帶冒煙兒了。


    而且墳塋周圍並沒有陰氣升騰,更不可能是養屍地,不會有僵屍之類,用《葬書.內篇》的理論來講,墓主人應該已經投胎了。


    我懷疑過是野獸襲擊,中條山上早些年有狼出沒,而且野獸吃人的習性,都是先吃內髒,可是村長一家老小死在村子裏,也是同樣的死法,這就有點兒難以理解了。


    於是我又想到那天晚上,門口唿唿的血腥氣,還有那一聲聲老太太詛咒般的絮叨。


    可村長兒媳婦並不大,二十二歲,這老太太聲兒從哪兒來的呢?一時間我腦子很亂,一段兒時日下來,我毫無所獲,心情也低落到了極點。


    父親一定是在破煞的時候出的事,要不也不會死在這女子墳前。


    說到破煞,是鬼客選墳的重要環節。選墳包括兩個步驟,一是踏穴,二是破煞。


    踏穴就是先找到氣眼所在,然後根據死者的生辰八字,用五帝銅錢法確定死者的埋骨之位。


    選好埋骨之位後,要觀察穴眼的周圍環境,是不是藏風聚氣,環水靠砂。


    這個過程中可能會遇見煞,煞的種類很多,如判官帽、死人抬、無常舌、淋頭水、割腳刀、反弓眼、凹風兒等等,遇到煞就要破煞,根據難易程度還有鬼客自身的道行量力而行,如果破不了,就要重新選擇氣眼,再行踏穴。


    實話實說,父親選墳踏穴的本事那沒問題,但是破煞的手段就差些,爺爺留下的書,他也隻看了一半,這有當時大環境的因素,他也不敢沒事兒將爺爺的“封建毒草”每天捧在手裏,能認出煞,可是能破的就寥寥無幾了。


    然而又不是給皇帝老兒選墳,平頭老百姓差不多就行了,沒完沒了的,總共就巴掌大點的地方,哪有極品的佳穴。


    尋仇無果後,我迴到家中,翻出爺爺灶櫃裏留下的老書,一字一句的認真研讀,希望能找出破解血衝煞的方法,然而我認真看了《揮塵訣》下篇後才發現,不是父親不肯學,而是後麵的東西實在太難了。


    裏麵兒有識鬼、判僵、奪運、起屍、借陰、拆魂、造畜等等之法,前麵兒判斷鬼物僵屍的這些東西,我權且當恐怖漫畫看了,而到了後麵兒真正講到破煞改命的環節,測算謀局太過晦澀難懂,看整整一天,也不見得能理解上一頁。


    而且我還發現,煞不但能破,還能布,其中有些的確過於陰損。


    日子一長,村子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黃老破.鞋一家死後,新選出的村長也是個王八蛋,說我爹當鬼客賺了不少錢,硬是給剝了低保的名額。


    每次去姥姥家,看見母親終日以淚洗麵,我實在是糟心,幹脆就窩在家裏潛心鑽研爺爺的書,非給吃透不可。


    好在有狗蛋每天陪我聊聊天,偶爾喝個小酒,讓我覺得自己還不算是個活鬼。


    通過跟狗蛋的聊天,我多少了解了些關於黃家兒媳婦兒的事,這女子我見過,長得挺標致的。


    平日裏父親最煩街頭巷尾婆姨們嚼舌頭,對母親和我管控的很嚴,不許我們跟村裏人談論扯淡的事,因此我們對村裏的一些新聞確實知之甚少。


    說起來,這個黃家兒媳婦也是個可憐人,隔壁村兒的,家裏很窮,能嫁給黃老破.鞋的兒子,完全是因為他兒子強暴了她,還懷了娃。


    村裏人沒見識,怕丟人,那女孩兒她爹一尋思,黃家財大勢大,就算到法院告,人家官麵兒也有人,就咽下惡心向黃家提議,本來兩個孩子年齡相仿,撮合著結婚就算了,換兩台農用拖拉機就行。


    其實黃家惡少是不願娶那女孩的,但是黃老破.鞋轉念一想,結婚了以後可以再離婚嘛!那樣就算不上強、奸嘍!其實這裏也有點兒自己想不正經的意思,爺倆一對兒畜生。


    就這樣,這個女孩兒嫁進了黃家,進門之後,算是落後娘手了,婆婆欺負,公公不要臉,丈夫更是扯淡,每天苦心巴拉的過日子。


    要說起來這個女孩兒也是夠倒黴的,嫁過來沒六個月,鬼使神差的黃老破.鞋家的廁所突然塌了,她被活活淹死在茅坑裏。


    村裏有人懷疑是黃老破.鞋家人搗的鬼,活活害死了那妮子,黃老破.鞋的解釋則是令人無語,他說是因為女孩兒大肚子,太沉,擦屁股不方便,在廁所裏來迴鼓扭才把茅坑踩踏的.....


    我和狗蛋吃完飯後一邊說一邊往迴走,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家家戶戶都熄燈了,走到黃老破.鞋家的路口兒時,我突然發現那個已經沒人住的破院子裏,竟然亮著燈,還微微的發綠光。


    “狗蛋,你看,黃老破.鞋家亮著燈!”我倒抽一口涼氣驚愕道。


    “我靠!明哥,你別嚇我,亮個雞.巴燈啊,他家不也黑乎乎一片麽?”狗蛋被嚇的渾身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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