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鳳鳴宮,墨容麟看到史芃芃跪在廊下迎駕,他遠遠站住,“起來吧,進屋裏說話。”


    史芃芃起了身,站在那裏等他,墨容麟看寧十七一眼,後者立刻上前幾步,攔在皇帝麵前,“請娘娘先行。”


    史芃芃說,“這成何體統,還是請皇上先行。”


    “請娘娘先行。”


    史芃芃看墨容麟,“皇上?”


    墨容麟沒好氣的道“讓你先行就先行,囉嗦什麽?”


    墨容清揚從他身後鑽出來,俏皮的笑,“那我也走皇兄前麵了。”說完,挽著史芃芃親親熱熱的進去了。


    進了殿內,墨容麟在大椅上坐下來,寧十七站在他身側靠前的地方,這個位置看起來有點怪異,就像要幫皇帝擋著某人似的。


    史芃芃心知肚明,低頭暗笑,聽到墨容麟沉聲說,“皇後,朕問你,你為何要苛刻劉貴人?“


    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史芃芃卻很平靜,“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妾為何要苛刻劉貴人?”


    “劉貴人病了,為何不派太醫去瞧,為何在吃食上苛刻她,每日隻給幾個冷饅頭?”


    “皇上覺得臣妾會這樣做?”


    “你已經這樣做了。”


    “臣妾真要苛刻劉貴人,又豈會做在這些明麵上?”史芃芃搖了搖頭,“臣妾要像皇上說的這麽蠢,史家商號早垮了,在皇上眼裏,臣妾是狡猾至極的奸商,不是麽?”


    墨容麟,“……”


    墨容清揚看皇兄啞口無言的樣子,笑著拍起了巴掌,“皇後說得太對了,她又不傻,特特的做了這些讓皇兄拿把柄呀,依我看,今天這事是劉貴人賊喊抓賊罷了,”她袖筒裏拿出那半個饅頭,“皇兄方才也摸過了,這饅頭又幹又涼,可現在是夏天,饅頭就算敞著放一兩天也是軟的,怎麽會這麽幹,都結塊了,這瞧著像被火烘過,又在冰盆裏放置過一段時間的樣子。”


    她說的這些,墨容麟豈會不知道,那饅幹得硌手,絕不是正常狀況下形成的,他到這來,是想看史芃芃怎麽說,結果墨容清揚這貨仗著在幻鏡門學了點本事,一直抖機靈,真討厭!


    墨容清揚又從袖筒裏掏東西,“瞧,紅豆糕,軟綿綿的,我悄悄從劉貴人的抽屜裏偷拿的,有這麽好的糕點吃,她幹嘛非得吃饅頭呀?”


    墨容麟,“你的意思,是劉貴人裝病?”


    “那裝得也太像了,”墨容清揚說,“她是真病了,自個把自個作病的,先前沒病,所以太醫沒開藥,現在才生的病,不信找太醫來問問就知道的。”她搖搖頭,“你說這劉貴人也真是,演了這麽一出,除了苦自個,一點好處都沒有。”


    墨容麟問史芃芃,“劉貴人的事,你就一點也不知道?”


    “臣妾要是一點也不知道,皇上又該揪臣妾的小辮子了,”史芃芃笑著說,“太醫去瞧過病,說沒什麽事,既然沒事,臣妾就不操心了,至於吃食,是各宮的奴才去廚房裏拿的,他們要什麽,廚房給什麽,皇上若問劉貴人為什麽這麽喜歡吃饅頭,臣妾就不清楚了。”


    她剛說完,墨容清揚毫不掩飾的笑起來。


    墨容麟心道,好一張利嘴,好一個綿裏藏針的皇後。\0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勸阻劉貴人?”


    “皇兄你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墨容清揚搶著說,“難不成皇後還得求著劉貴人說你不要作啊,你會把自己作死的呀。”


    這迴是金釧兒忍不住,卟哧一聲笑出聲來,史芃芃也抿嘴而笑,墨容麟看著她的側臉,覺得皇後笑得還挺端莊,嘴角輕揚,眼裏閃現笑意,像春風吹皺湖水,泛起淺淺的漣漪。不過他很快為自己的走神感到懊惱,清了清嗓子說,“皇後,你明知道劉貴人所做的一切,卻無動於衷,你的仁厚之心呢?”


    墨容清揚還要插嘴,被史芃芃攔住了,“皇上,劉貴人不是小孩子,她知道事情的後果,也有承受的能力,臣妾是皇後,不是她的娘親,臣妾以為,後宮中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墨容麟空有一張能說善辯的嘴,到了史芃芃麵前,卻常常啞口無言。他不喜歡這種滋味,卻也無可奈何,奸商就是奸商,說話都這麽滴水不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墨容麟麵無表情擺駕迴宮。但他不會聽信任何一方的片麵之詞,從錦華宮出來的時侯,就讓王長良立刻去查證,他這頭迴承德殿,王長良的調查也有了結果,他告訴墨容麟,太醫院第一次去給錦華宮瞧病的時侯,劉貴人壓根沒病,所以也沒有開藥,隻讓她好生歇著就是。但劉貴人這段時間不怎麽吃喝,是真病了,已經瞧過病,開了藥,隻要按時吃藥吃飯,三五天,劉貴人的病就會好。


    至於廚房那頭,每天熱飯熱菜都備著,各宮的奴才自行裝食盒,劉貴人的奴才隻拿饅頭,跟廚房沒有關係。


    墨容麟聽了沒說話,揮揮手讓王長良下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桌邊沉思。


    賈瀾清雖然沒跟著去錦華宮,但事情的由緣他也聽了個大概,見皇帝默然坐著,問,“皇上,可是有什麽想不通的地方?”


    墨容麟說,“劉貴人棋藝精湛,應該是個聰明人,為何想出這樣的蠢笨的法子來陷害皇後?”


    賈瀾清笑著說,“楚人居貧,讀《淮南子》,“得螳螂伺蟬自障葉,可以隱形。”遂於樹下仰取葉。螳螂執葉伺蟬,以摘之,葉落樹下。樹下先有落葉,不能複分別,取掃數鬥歸……這便是一葉障目的典故,如今劉貴人便是如此,她前先日子常伴君左右,自認為皇上對她有所不同,這是其一。”


    墨容麟問,“其二呢?”


    賈瀾清答,“其二自然是知道皇上不喜皇後,她把皇後的把柄交到皇上手裏,是希望皇上不問青紅皂白便問罪於皇後。”


    墨容麟有些愕然,“朕對皇後的不喜這麽明顯麽?”


    賈瀾清點頭,“皇上對皇後的不喜,闔宮上下大概沒有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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