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理朝政上,昆清瓏比昆清璃強太多,他打小就被當成繼承人培養,讀書習武,文韜武略,德才皆備,不過短短幾日,蒙達朝廷上下已經煥然一新,收迴大部分兵權,提拔有能力的朝官,對昆清璃的人雖然沒有大開殺戒,卻想辦法削弱他們的實權,讓他們成為無利爪的虎,他沒有做得太絕,那些人自然也懂事,很多東西不需要他明示,就能按他的想法去進行,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舊主待他們如何有恩,識時務者方能為俊傑。


    他大刀闊斧改革朝政,倒也沒遇著什麽阻礙,唯有一個人讓他有些不好辦,就是昆清玨。


    昆清璃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倒底還是讓他聽進去了。關於容妃,他記得很清楚,在藍柳清來蒙達之前,曾經也受過他的寵愛,容妃長得漂亮,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但更多的時侯沉默寡言,便是失了寵,也沒有什麽怨言,默默的呆在後宮裏,並不多事。


    後來,他和藍柳清吵了架,怒氣衝衝,拂袖而去,停下來的時侯卻發現自己到了容妃的門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容妃像往常一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他在她那裏吃了飯,喝了酒,後來就宿在她宮殿裏了,半夜離開的時侯,大概是因為心虛,怕藍柳清知道,所以沒有讓人記檔,可他萬萬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蒙達的天就變了,他中了毒,逃出皇宮,而昆清璃扮成他,成了蒙達的皇帝,還睡了他的妃子。


    後來容妃十月懷胎,生了昆清玨,可昆清玨倒底是誰的兒子?他不知道,昆清璃不知道,就連容妃大概也是稀裏糊塗的,昆清玨的身世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昆清璃的親信大臣,他沒有殺,但不代表他不會殺昆清璃的兒子,當年聽到噩耗的時侯,他就發誓要以牙還牙,血債血償。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可萬一昆清玨是他的骨肉,萬一殺錯了呢?


    昆清瓏負著手,緩緩踱到廊下,抬眼看著遠處重重的飛簷出神,如今他膝下隻有一兒一女,閨女嫁了人,遲早要離開,身邊就隻剩下昆清瑜一個。他老了,又受過情傷,對男歡女愛早沒了興趣,以後也不會再有子嗣,這樣想來,未免太冷清。


    可若是不殺,這些年源源不斷傳迴桃源穀的情報,都說明昆清玨是個不錯的儲君,能力並不在昆清瑜之下,如果給他機會,會不會再來一次宮變?


    他蹙著眉,正左右為難,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爹。”


    昆清瓏本是肅著臉想心事,一聽到白千帆的聲音,笑容立刻爬上臉頰。


    “帆兒,你怎麽也出來了,外頭冷,別凍著。”


    白千帆把手裏的暖爐揚給他看,“不冷,我有這個。爹在這裏站了許久,可是有什麽心事?”


    昆清瓏歎了一口氣,倒也把煩心事跟她說了說,想聽聽她的見解。


    白千帆聽了後,笑道,“這有什麽為難的,爹不知道的答案,昆清玨同樣不知道啊!”


    昆清瓏愣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是啊,他不知道,昆清玨同樣不知道,隻要昆清玨對自己的身世有所懷疑,就不會鐵了心要反,隻要他不存反心,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想了半天都沒想清楚的事,讓白千帆一句話給解決了,昆清瓏笑哈哈的看著她,“還是我閨女厲害,一句話就解決了爹的難題。”


    白千帆說,“不是我厲害,是爹在局裏,我在局外,看事情的方向不一樣罷了。”頓了一下又說,“其實爹心裏早就有了決定,不是麽?”


    昆清瓏又愣了一下,“此話怎講?”


    “昆清璃的其他兒子都關起來了,隻有昆清玨是軟禁,我就知道爹心裏有數。”


    昆清瓏笑了一下,這個閨女比他想像中更聰明,他試探的問,“對昆清璃的其他兒子,你有什麽建議?”


    白千帆想了想,“斬草不除根,野火吹又生,爹要殺了他們,也無右厚非,當年昆清璃不也殺了爹的兒子麽。”


    “你建議爹殺了他們?”


    白千帆笑了,“我可沒那樣說,爹擔心昆清玨,是因為他有出眾的能力,至於其他人,沒什麽好擔心的。”


    昆清玨默了一會兒,也笑了,搖搖頭說,“你真不像你娘親。”


    白千帆看著他,“是爹和昆清璃不同。”


    昆清玨怔了一下,垂下眼眸沉默著。


    白千帆等了一會,又說,“爹,我想去看看昆清玨。”


    “看他做什麽?”


    “我在東宮的時侯,他挺照顧我的,如今他蒙了難,我去看看他,也是應該的。”


    昆清瓏想了一下,沒有拒絕,說,“多帶幾個人過去。”


    白千帆往身後看了一眼,寧十三,寧十五,寧十六不遠不近的跟著,她笑道:“帶了。”


    昆清瓏看著她漸行漸遠,剛把目光收迴來,瞟到身邊站了個人,卻是昆清瑜。


    昆清瑜問,“皇妹這是去哪?”


    “她想去看看昆清玨。”


    白千帆去見昆清玨,昆清瑜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墨容澉竟然沒跟著,“她一個人,墨容澉不陪著?”那個整天寸步不離,冷著一張臉的家夥今天怎麽不見了?


    昆清瓏聽著這話倒皺了眉頭,若有所思的望向白千帆住的宮殿,遠遠的,他看到台階上站了一個人,看不清樣子,但他知道那是墨容澉。


    “或許,”他歎了一口氣,“帆兒和他達成了某個協議。”


    昆清瑜問,“什麽協議?”


    昆清瓏不說話,臉色有些難看,還能是什麽協議,因為要走了吧,所以那家夥才突然轉了性,通了人情,不來打撓白千帆與他們的相處。


    一想到這個,昆清瓏的臉色不覺又沉了一些。


    昆清瑜擔心看著他,“父皇?”


    “朕沒事,”昆清瓏負著手往宮殿裏走,他不舍得白千帆離開,但他不是女帝,在他心裏,白千帆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她喜歡呆在東越,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喜歡墨容澉,那是她心愛的夫君,她所有的喜歡,他都給予尊重,大不了,等退了位,跑到東越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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