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被柏青吟從木榻裏拉出來的時侯,神情有些恍惚,她沒想到自己真的出了城門,更沒想到藍文宇會放了她。


    她有些擔心,說,“讓馬跑快些吧,我怕藍文宇會後悔,他怎麽會放了我呢。”最後一句聲音低低的,象喃喃自語。


    柏青吟聽了她這話很是吃了一驚,“藍文宇發現了你?”


    白千帆怏怏的坐下,“我也很納悶,隻要他在我附近,一準能找到我,前兩次我逃走,都是被他抓迴來的,這次也是,他好象一早就知道我在木榻裏,一上來,哪兒也沒找,直接就掀了上頭的蓋子。”


    柏青吟沉吟片刻,皺了眉頭,“難道,他給你種了香蠱?”


    “什麽是香蠱?”


    “南原盛產鮮花,從古至今都有人製香玩香,其中有一種就是香蠱,以香為媒,種在你身上,無色無味,當事人渾然不知,獨特的香味隻有香主才感應得到。所以,他隻要在你附近,就能準確的找到你。”


    “香蠱是做什麽用的呢?”


    “以前是用在自家養的寵物上,丟了容易找到,後來漸漸發展到往情人身上種香蠱,藍文宇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南原人,但他很聰明,也是玩香的高手,他在你身上種香蠱,輕而易舉。”


    白千帆恍然大悟,抬起胳膊左嗅嗅右嗅嗅,果真是什麽都聞不到,她垮著臉,“這麽說,我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我麽?”


    “當然不會,你剛才也說了,隻有他在你附近才能準確知道你的位置,離得遠就沒用了。”柏青吟挑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象現在這樣,他就找不到你了。不過,香蠱有深有淺,若是種得深,化成蟲,他今後還是可以找到你。”說到這裏,他有些納悶,“他果真放了你嗎?發現你逃婚的時侯,他可是雷霆震怒的。我認得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氣成那樣。”


    白千帆沒吭聲,她也很納悶,當時她躺在木榻裏,藍文宇站在邊上,他們就那樣四目相對,誰也沒說話,直到她因為絕望流下眼淚,他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他彎腰把上頭的蓋子重新蓋迴去,又靜靜站了一會子,就聽到他下車的聲音了。


    柏青吟突然撫額笑了,輕聲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迴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白千帆愣愣的看著他,“您的詩作得真好,可惜我不太懂。”


    柏青吟笑道:“這不是我的詩,這是出自東越的詩,我不過覺得應景罷了。”


    “應什麽景?”白千帆問,“是說我們逃過一劫麽?”


    柏青吟搖了搖頭,“不,是男人對失去愛人的一種無奈的情懷。”


    白千帆明白過來,望著窗外,很是惆悵的歎了一口氣,感情的事就是這麽奇怪,他喜歡你,你卻不喜歡他,哪怕被嫁接了記憶,假的就是假的,情不到心,一切都是枉然。


    隻是迴想起他對她諸多的好,白千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愧意的,她換了話題:“我失去記憶也是因為香麽?”


    “是的,隻是需要時間,一點點潛移默化,用他們準備好的那一套,替代了你的記憶。”


    “就不怕我會突然記起來?”


    “大祭司親自做的法,從來沒有失敗過,唯有你是個例外。”


    “為什麽?”


    柏青吟想了想,“大祭司說過,越是簡單無欲無求的人,越不好掌控,大概你就是這種。”


    “大祭司又是誰?”


    “南原的神。”


    “神仙?”


    “對南原百姓來說,是這樣。”


    白千帆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個人,白袍黑發,勾人魂魄的眼,她記得他,在花園裏碰到的神仙,難道那就是大祭司?


    ——


    藍柳清急急的走進大祭司的宮殿,“大祭司,趕緊算一卦,這個節骨眼上要是跑了,就得不償失了。”


    大祭司盤坐在蒲團上,麵色安詳,兩手合什,“一切都是天意,天命難違,我算不到她。”


    藍柳清呆了一呆,“大祭司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您不知道她對計劃有多重要?”


    “能做的,我都已經做的,現在,把一切交給天意吧。”大祭司說完,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藍柳清知道,無論她說什麽,他也不會答話了,默然的站了一會子,轉身出了宮門,對左右下令:“傳朕的令,叫送親隊伍加快行程,務必要趕在白千帆之前到達臨安。”


    ——


    史鶯鶯很有些欲哭無淚,杜長風去南原迴來,別人都是輕傷,唯獨他重傷臥床,休養了好久才恢複,這一次去打仗,大家高高興興凱旋而歸,唯獨他又帶傷迴來了。


    而且這次傷得很奇怪,被蛇咬了,當時就一個小口子,不痛不癢,杜長風沒當一迴事,隨意灑了點藥粉就算。後來他再看,那個小口子並沒有愈合,可是也沒什麽變化,他也就不管它了,跟著軍隊一起撤迴來。


    結果迴到驛站就發作了,倒也不疼,就是腳背腫得老高,象個發了酵的老饅頭。


    好在西北地域也常有毒蛇,驛站裏備有專治蛇毒的傷藥,是為了方便過路的商客們的,史鶯鶯趕緊把藥給他敷上,又用紗布包紮起來,這會子不象饅頭,象一個圓不隆冬的球,瞧著怪滑稽的。


    史鶯鶯處理好,把杜長風的腳輕輕往裏邊挪了挪,直起腰指著他就罵起來,“你說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麽這樣不讓人省心,別人都沒受傷,怎麽就你傷著了?一迴二迴都這樣,你是鐵打的呀,眼睛長屁股上了,那麽大一條蛇看不到啊……”


    杜長風被她罵得頭低低,嘴裏卻不服氣的嘟嚕著,“你沒看到那場麵,那麽多的蛇,都沒處下腳,哪避得過來……”


    “那蛇怎麽不咬寧九,不咬李將軍,偏偏就咬了你,它跟你有仇哇?還是看上你了?”


    “嘿,你這人,怎麽不講理呢,蛇愛咬誰,我哪知道啊?”


    “它就愛咬你,因為你往它跟前湊唄!”


    “哪呀,因為我相貌堂堂,威武英氣……”


    “臭不要臉!”


    “我臭不要臉,你還愛往我跟前湊?”


    “有什麽辦法,誰讓我嫁了臭不要臉的呢。”


    “……”杜長風竟啞口無言。


    史鶯鶯得意的笑,扭著腰肢走了,留下一臉憋屈的杜長風躺在床上仰天長歎。


    史鶯鶯一口氣走到那個山水畫的大瓶前,長長籲了一口氣,若是擱從前,杜長風一準會說:有辦法啊,我立刻就寫份休書給你好不好?


    現在,哼,說不出那話,他歇菜了。


    史鶯鶯想起他剛才那憋屈樣就好笑,感覺離她勝利的日子不遠了,她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實在忍不住,捂著肚子,對著大花瓶哈哈大笑起來。


    不遠處的兩個小夥計看到這一幕,驚魂不定。


    “史老板這是……發什麽瘋?”


    “哎,都說杜老板被蛇咬了,命不久矣,史老板能不發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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