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敏進門的時候,修元霜剛剛禮佛完畢,見他這個時候來,不免有些意外,問道,“爹這個時候來,是不是有話要對女兒說?”


    修敏打量著她,神情淡然,舉止端莊,還有敏銳的洞察力,擱在哪裏,都是塊金子,真是可惜了。


    修敏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來看看你,也有話說。”他瞟了一眼案台上的經文,“你的字越發長進了。”


    修元霜微微一笑,“天天練還沒有長進,不是白練了麽。”


    修敏道,“你那幾個妹妹也練字,花架子挺好,可神韻半分都沒有,說她們還不樂意聽,把你娘親可愁得喲。”


    修元霜問,“娘親好嗎?”


    “好,就是掛念你,提起你就抹眼淚。”


    修元霜神情微黯,“是女兒傷了娘親的心,如今女兒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困在這園子裏,讓妹妹們替我多盡點孝吧。”


    修敏趁機接了話頭,“你也知道困了這麽久,就沒想過出去嗎?你娘親還在家裏盼著你呢。”


    修元霜微嗔,“爹,你怎麽又提這茬?”


    修敏問:“楚王在城郊,你知道吧?”


    提到楚王,修元霜的神情仍是淡淡的,“臨安城裏誰不知道。”


    “元霜,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楚王若不日攻城,你何去何從?”


    修元霜說,“我還是那句話,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要打仗了,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和你娘親都不放心。”


    “楚王就在城外,這裏是楚王府,誰敢打我的主意?”


    “你就不怕鬧得魚死網破的時候,皇上拿你當擋箭牌?”


    修元霜笑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樣,也是女兒的命,女兒嫁進楚王府,從沒為他做過什麽,如果皇上拿我威脅他,我就一頭撞死,絕不給他添亂。”


    修敏嚇了一跳,“元霜,你可不能那樣想,你要有個好歹,我和你娘親怎麽辦?”


    修元霜把屋裏的人都散出去,讓秋紋在外頭守著,壓低了聲音問:“爹,你覺得楚王能攻進來麽?”


    當然能,修敏覺得以楚王現在的狀態,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擋他的腳步了。


    他點了點頭,“我今日去見過楚王,他……”


    修元霜終於沒有再淡定下去,眼睛一亮,“爹去見過楚王?”


    “是,皇上讓我充當使者,所以爹去見了他一麵。”


    “王爺現在怎麽辦?還好麽?”修元霜再怎麽心如止水,還是掛念自己的夫君的。


    “他,很好。”


    “他……提到我了麽?”見到她爹,總應該會想到她吧?


    修敏避開女兒熱切的目光,吱唔著,“爹與他談的是國事。”


    修元霜神情一黯,掩飾的端了杯子喝水,神情又變迴淡然的樣子,“爹,楚王不日便會攻進城裏來,女兒倒是覺得,爹應該考慮一下何去何從。”


    修敏有些苦惱,“雖然皇上送了密函給楚王,表示修好,但爹覺得,楚王攻城是遲早的事,就怕到時侯,皇上一怒之下,把和楚王有關係的人都……”他沒有說下去,隻拿手在脖子邊劃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修元霜微微挑了一下眉,“爹,時局越亂,咱們越要主動,楚王一路北上,攻到臨安城外,我相信,他若要破城,不是難事,咱們何不趁機幫他一把,越早把局麵定下來,咱們才越安全。”


    修敏心一跳,他不是沒有這樣想過,隻是還有些猶豫,沒想到修元霜倒比他果斷。


    明眼人都看得出,改朝換代是必然的了,這時侯選對隊伍很重要,當初,他站對了大皇子的隊伍,榮升為大學士,過了幾年榮華富貴的日子,如今,再次麵臨選擇,以他的經驗來看,雙方實力差得太遠,再加上修元霜的關係,他心裏已經有了定論,隻是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因為楚王沒有進城,而他還在皇帝的掌控之中,有個風吹草動,皇帝隨地可以滅了他。


    “爹,不要猶豫了,”修元霜正了正臉色,“為了咱們修家,您應該要下定決心,咱們不為別的,單為能活命,也應該早些做打算。皇上為人,我不了解,可多少也聽過他一些荒唐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耳根子軟,不是當皇帝的料。”


    她說的這些,修敏都知道,皇帝想當仁君,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每每遇到大事,總拿不定主意,多半是依賴白如稟父女。


    他沉默了一會,說,“你的意思,爹知道了,今日這些話,對誰也不要說,現在隻希望楚王快些攻城,皇上慌起來,顧不上咱們,還能有條活路。”頓了一下,說,“爹派幾個身手好的護院過來,平日裏誰來也不要開門,你什麽都不要做,自己注意安全,其餘的事交給爹。”


    修元霜聽他這樣說,便知道修敏已經打定主意了,輕輕點了點頭。


    ——


    不管楚王和皇帝打成什麽樣,對西北的百姓來說,那似乎是極遙遠的事情,快過年了,大街小巷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貼窗花,炸春卷,包餃子,脆紅的大柿子擺在屋簷下的竹筐裏,到第二天早上凍得硬梆梆,吃起來滿嘴脆冰甜。


    史鶯鶯還是照江南的風俗,在驛站裏到處掛紅燈籠,楚王給的驛站確實很大,三棟小樓成品字型,樓與樓之間用長廊相連,下雨天四處串門子也不怕挨淋。所以這燈籠掛起來就費勁,地方大,雇的夥計卻不多,各有各忙,好些事得她自己親力親為。


    一直掛到太陽偏西,還沒有完事,她捶了捶腰,看著坐在屋頂上吹冷風的杜長風,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自打知道白千帆死了,他的魂也跟著走了,白天在屋頂上打坐,晚上夜深人靜時,他在月光下舞劍,把自己活成了世外高人的模樣,驛站裏的事,他一概不管,大小事宜都得她操心,這一天下來,她跑前跑後,忙上忙下,象隻陀螺似的連軸轉,累得腰酸背痛,挨床就能睡著,而杜長風,隻安靜的坐在屋頂上,俯瞰眾生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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