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他瞪大了眼睛問:“誰先動的手?”


    高升海把軍報呈上去,“上邊說,都是破曉時分,看來是一齊動的手。”


    皇帝展開軍報拿到燈下細看,幾行字,他盯了半天,看完靠坐在椅子裏,靜了一瞬,說,“請丞相過來。”


    高升海應了是,躬身退出去。


    皇帝呆坐半響,還是打起來了,最算他不動手,楚王也是會動的吧,這樣也好,堵住了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不是他撕毀君子協定,是楚王和太子,倒底是兄弟,同時進攻,這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麽?他苦笑著搖頭,他調白長簡去渭水,他們或許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好在白長簡的反應也不慢,一開戰,打了個平局,這在與楚王的較量中,是絕無僅有的,國師的話果然是對的,白長簡是他的福將,能助他成大業。


    先前看似安穩的分治其實是一種粉飾太平的假象,國無二君,他們都知道這個道理,之所以答應,是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如今萬事俱備,是時侯要一見分曉了。


    白丞相也是剛得了信,匆匆趕來,臉色有些不太好的樣子。


    皇帝問,“丞相知道了麽?”


    白丞相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嗬著身子拱手答:“是,臣也是剛剛聽說,白將軍與楚王打起來了。”


    “丞相知道是誰先挑的頭麽?”


    “這個……”白丞相額上冒了汗,皇上沒有下命,白長簡擅自開戰,論大了是死罪。


    他躊躇了一下,說,“臣接到的消息說,是楚王的人攻了一個叫小滿鎮的地方,而後白將軍才燒了他們的船隻。”


    皇帝笑了一聲,“兩個地方相隔甚遠,接消失都要大半天的時間,楚王早上攻鎮,白將軍亦是早上燒的船,幾乎是同時進行,丞相怎麽說是而後?”


    白丞相嚇得卟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聖明,犬子膽大妄為,是臣管教無方,請皇上降罪。”


    皇帝親自過去扶起來,“丞相請起,朕並沒有要怪罪的意思,相反,白將軍這個頭開得好,之前是朕太過優柔寡斷了,白將軍不動手,他們也按捺不住了,如此甚好,你親自草擬宣告天下,楚王宣戰,朕被迫應戰,好讓天下百姓明白朕的無奈。”


    當初皇帝調白長簡到渭水邊,白丞相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可笑皇帝這個人,都到這時侯了,還不忘做表麵功夫,擺出一副仁君的臉嘴。


    “是,臣遵旨。”白丞相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楚王狡猾多端,又是行軍打仗的好手,白將軍和他比起來,畢竟年青氣盛,尚有不足,臣覺得應該派幾位有經驗的將軍前往坐陣,皇上以為如何?”


    皇帝卻不以為然,瞟了他一眼,“丞相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自己的兒子還信不過麽,朕對他倒是信心十足,再說,人多了意見不統一,反而不好,白將軍是朕親自任命的殿元將軍,總不好派人去束縛他的手腳,年青氣盛是好事,初生牛犢不怕虎嘛,對付楚王,就得白將軍這樣不怕事的。”


    白丞相想派人去,是怕萬一打了敗戰,不至於要白長簡一個人背鍋,可轉念一想,若真敗了,楚王必定一舉打到臨安來,皇帝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思治白長簡的罪。其實治不的治的也不重要了,楚王恨白家,拱皇帝下了台,頭一次必定就要對付白家,隻可惜千帆沒了,不然,還能替白家說上幾句話……


    思忖到這裏,白丞相突然悟到了什麽,上次楚王起兵,是因為皇帝騙他說抓到了王妃,這一次,王妃歸天,楚王重新挑起內戰,莫非……楚王以為楚王妃的死跟皇帝有關?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沒了白千帆,楚王便成了脫韁的野馬……白丞相冷不丁打了個顫,這一戰,恐怕他們兇多吉少啊……


    “皇上可知道楚王突然發兵的動機?”


    “他們的動機自然和朕是一樣的,”皇帝慢條斯理的說,“國無二君,先前說什麽分江而治都是無稽之談。”


    “皇上忘了,楚王妃剛剛大喪……”


    皇帝皺眉,“丞相的意思是,楚王發兵是因為楚王妃死了?可這跟朕有什麽關係,難不成是朕殺了楚王妃?”


    “很顯然,有人這麽誤導了楚王。”


    皇帝終於明白過來,“你是說太子?太子殺了王妃,嫁禍於朕,所以楚王才揮師北上,要找朕討個公道?”


    “恐怕是這樣。”白丞相說,“隻要咱們找到證據,證明被太子陷害,楚王肯定會調轉槍頭對付太子的,皇上何不借楚王的手除掉太子,一勞永逸。”


    皇帝思忖良久,問他,“然後呢,楚王除掉太子,朕怎麽安置他?”


    “借楚王之手殺太子,迎楚王迴朝,設下鴻門宴,隻要他進了宮,立馬封鎖宮門殺無赦。”


    皇帝微微張了張嘴,顯然被他的計劃震到了,半響才道:“有了先前那些事,要誘楚王進宮,恐怕不是容易的事,再說太子行事,向來滴水不漏,咱們怎麽才能找到他殺王妃的證據?”


    白丞相說,“這不難,沒有證據,咱們不會造一個麽,”他目光閃爍,“就算沒這迴事,咱們也給他做實了。”


    皇帝有皇帝的驕傲,如果可以,他不願再倚仗楚王,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楚王的陰影,現在又要迴到從前,他並不樂意,再說,他對白長簡還是充滿信心的。


    “丞相所言有些道理,但兩軍已經並戰,時間緊迫,要想讓楚王相信咱們的證據,不是容易的事,”皇帝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朕的意思,兩手準備吧,若是贏了,將他們一舉拿下,萬事皆休,若是敗了,再把證據拋出去,讓楚王自己去定奪,丞相意下如何?”


    白丞相在心裏苦笑,他說這麽多隻為保命,命都沒了,還要氣節做什麽,皇帝還是看不透啊……隻希望到時侯楚王能看在白千帆的麵子上,給他留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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