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擺在後殿裏,燒了地龍,熏了桂花香,空氣裏仿佛都是甜的。


    瑞太妃坐在首位,微一抬眼,見白千帆跟在墨容澉的身邊坐下來,便說:“王妃到哀家這邊來坐。”按規矩,楚王坐左下首,楚王妃應坐在右下首才是。


    白千帆應了聲是,正要起身,被墨容澉拖住,他微微一笑,“太妃,自家人不必講究那些個,隨意些吧。”


    他開了口,瑞太妃便不好再說什麽了,心裏卻是老大不舒服,又不是勾欄院裏的姑娘,哪有一刻離不開爺兒們的?


    既然楚王爺不講規矩,那她也無需遵從,叫馮如英坐在原本應該楚王妃坐的位置,這樣一看,白千帆倒象個沒身份的妾了。


    墨容澉應著在碧福殿開罪了白千帆,這會子越發小心,目光簡直象黏在她臉上,殷勤周到的照顧著。


    瑞太妃簡直沒眼睛看,這是她那個名聲赫赫的煞神兒子嗎?怎麽到了小丫頭麵前,就成了這般模樣,一點爺兒們該有的威嚴氣度都沒有了。


    白千帆在吃飯的時侯很關注,眼睛隻盯著各種菜式,她盯著什麽,墨容澉便替她夾什麽,小瓷碟裏堆得小山似的。


    瑞太妃暗自腹腓:便是喂豬也不是這樣喂的吧。


    白千帆吃到什麽好吃的,會習慣性的眯著眼衝墨容澉笑,表示這道菜很好吃,墨容澉則一臉寵溺的看著她,嘴角揚著微微的笑意。


    桌子另一邊的馮如英吃起東西來跟白千帆不分上下,身後布菜的太監剛把菜夾過來,她就吃進了嘴裏,和白千帆的小瓷碟不同,她的總是裝不滿,大多數時侯是空的。


    瑞太妃便親自替她夾了幾筷子菜,笑吟吟的說,“好孩子,慢些吃,吃快了不消化。”


    馮如英眨巴著眼睛,“太妃,我長身體呢。”


    白千帆嗬嗬一笑,“我也是,咱們得多吃些才能長得高呀。”說著,她雙手捧著碗往墨容澉跟前一遞:“給我一勺雪蛤。”


    墨容澉笑著給她舀了一勺,沒想到對麵的馮如英也捧著碗往他一遞:“王爺,我也要。”


    墨容澉:“……”這丫頭有病吧,跟她很熟嗎?是哪根蔥啊,怎麽就敢大喇喇開口讓他替她舀雪蛤?


    瑞太妃笑道:“王爺就給她一勺吧,小丫頭長身體呢。”


    “給她呀,”白千帆拿胳膊撞了撞他,“妹妹比我還小呢。”


    墨容澉有脾氣發不出,隻好舀了一勺給馮如英,她顯得很高興,笑得露出一口細白牙:“王爺真好,一點也不象外邊傳的那樣嚇人。”


    有人誇獎自己夫君,白千帆很高興,“外邊那些話也不知道是誰傳的,我家王爺才不是那樣,相貌好,個子高,待人最是可親的!我剛進府的時侯不知道,差點翻牆……”


    墨容澉及時塞了一筷子菜進她嘴裏,把話堵住了,“吃飯少說話,小心噎著。”


    瑞太妃在心裏歎氣,原以為兒子身邊有了個噓寒問暖的,她也能放下心來,誰知道是這麽個東西,反過來讓她兒子象照顧祖宗似的照顧著,這哪成啊,養閨女都沒這麽費勁的。


    吃過飯,喝了一盞茶,墨容澉就該走了,可他不想走,坐著東一句西一句扯閑談,突然想起瑞太妃的壽辰快到了,說,“過兩日便是太妃的壽辰,太妃想要什麽,兒子弄了來孝敬您。”


    說起這個,瑞太妃就心酸,她的壽辰年年都過,可墨容澉來過幾次?每每是打發人送了賀禮過來,人卻是不露麵,比外人還不如。


    她笑著道,“你有心便罷了,我這裏什麽都不缺,那日過來吃碗壽麵我就高興了。”


    瑞太妃這樣說,墨容澉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天下無不是的爹娘,事情早已經過了,都朝前看吧,他就這麽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該敬的孝道不能缺。


    “兒子記住了,那日一定早些過來替太妃賀壽。”


    瑞太妃很欣慰,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麵發展,隻除了那個礙眼的白千帆,她有個好兒子,再配個好兒媳,不管會不會母慈子孝,隻要他們夫妻好,她就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到底是老了,坐會子就覺得乏,搭著蓉嬤嬤的手臂迴寢宮裏歇午覺去了。


    墨容澉不好再留,同太妃行了禮,也往外走,白千帆跟在邊上送他,路過右偏殿,她指了指金碧輝煌的殿堂說,“瞧,那就是我住的地方,漂亮吧。”


    墨容澉沒進去,站在門口認真瞧了瞧,確實是富麗堂皇,看來瑞太妃沒有虧待他的小王妃。


    他知道瑞太妃對他的楚王妃並不是很滿意,也許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才把白千帆留下來培養培養感情的,畢竟是一家人嘛,往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


    婆婆要過生辰,做兒媳婦的不送點東西不象話,可就她那點繡工拿不出手,時間上也來不及,白千帆正為這事苦惱,馮如英過來了,“姐姐想什麽呢?”


    “過兩天是太妃壽辰,可送太妃的禮物還沒著落呢。”


    馮如英坐下來,同她一樣托著腮,仰頭望天,過了一會,她說,“若是要送東西,肯定是自己親手做的有誠意。”


    “我也是這樣想,可我那繡工太差勁,拿出來怕人笑話。”


    “現在做繡活,時間上也來不及,”馮如英想了想,說,“姐姐出身官宦之家,定是會寫字的。”


    “什麽意思?”


    “姐姐若是有誠心,不如親手抄一篇貝葉經,用來給太妃祈福,祝她健康長壽。”


    白千帆眼睛一亮,但立刻又黯淡下來,難為情的笑,“不瞞你說,我的字寫得醜,隻怕上不得台麵。”


    “這個不打緊,再醜也是姐姐親手寫的呀,隻要姐姐心誠,太妃便會高興。”


    白千帆有些後悔當初為了寫字和墨容澉鬧,若是那時堅持下來,也不至於現在這般為難。


    馮如英看了她一眼,“妹妹這主意或許也不太好,還是想想別的吧。”


    白千帆問,“怎麽不好了?”


    “抄經書,字寫得怎麽樣倒是其次,關鍵是心要誠,寅時便要起,焚香沐浴後方可抄寫,一日三餐也得挪時間,不能按時用飯,一直抄到子時才能停,其間不能外出,不能說話,要心靜心誠,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姐姐做得到嗎?”


    白千帆最擅長的便是吃苦耐勞,早起晚睡沒什麽,不外出不說話問題不大,過點吃飯也可以克服。


    她很慎重的點頭,“我可以的,就這麽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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