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老早就想問這一句,看多了白相府後院裏的肮髒和齷齪,她真是寧願嫁一個莊稼漢,都不願嫁進大宅門裏,妻妾成群,圍著一個爺兒們過活。


    她想到了那天從郊外迴來時遇到的年輕莊家漢,黑是黑了點,可長得壯實,幹起活來應該有把子力氣,小夫妻心往一處湊,勁往一處使,還怕沒飯吃嗎?


    杜長風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什麽意思,趕緊表明立場,“你放心,我有了妻便萬事足,絕不會娶妾。”


    白千帆迴過神來,覺得自己想遠了,剛剛腦子裏居然浮現出自己和莊稼漢一塊在田裏勞作的畫麵。


    她有點心虛,紅著臉道,“那我就放心了。”


    杜長風簡直好笑,這麽個小丫頭,說起這種事來一點都不扭捏,還特意把他約到這裏正兒八經的提問。他咳了一聲,有些難為情的說,“我的情況,王爺都打聽過了。不知道你還有什麽要求?”


    “我就剛剛說的那一條,隻要不娶妾,什麽都可以。”


    “這一點請你放心,我杜長風說到做到。如若失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千帆抬手就捂他的嘴,“別發這種誓,我信得過你。”


    杜長風壯著膽子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叫了聲,“千帆。”


    門“啪”的一聲被人踢開,墨容澉鐵青著臉,進來就是一拳,打得杜長風仰麵倒地,他怒不可抑,抬腳要踹,白千帆趕緊攔在前邊,“王爺為什麽打他?”


    墨容澉氣極反笑,“為什麽,我的王妃在外頭和男人私會,給我帶綠帽子,你居然問我為什麽?”


    白千帆反駁道,“我是在外邊私會男人,可我沒有給王爺戴綠帽子。”


    “你你你,你真是不氣死我不罷休。”


    那一拳打得真重,杜長風覺得五髒六腑都挪了位置,嗓子眼一股腥甜湧出來,他不肯在白千帆麵前丟臉,用力咽下去了,仍是有一絲淡紅從嘴角流下來。


    他硬撐著站起來,墨容澉飛起一腳,又把他踢趴下了,這一腳力度更重,杜長風沒忍得住,一大口血噴了出來,檢測袍子上星星點點,像怒放的紅梅,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白千帆驚叫一聲,忙撲過去。手臂卻被墨容澉扯住,他眼裏是潑天大怒,“你要敢過去,我立刻讓他命喪當場。”


    這一刻,他像來自陰曹地府的判官,冷麵冷心,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白千帆害怕極了,抖得像篩糠,哆哆嗦嗦的迴頭想看杜長風一眼。他大手一伸,捏住她的下巴,“看一眼,我斷他一隻胳膊,看兩眼斷一雙。”


    他拖著白千帆往外走,到了門口頓住,迴身指著杜長風,“再惦記我的女人,本王滅你九族!”


    底下已經開演了,鑼鼓震天,吵鬧不休,但墨容澉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杜長風都聽得清清楚楚。


    怎麽是他的女人?不是當妹子麽,不是要離和麽,不是要替她挑選好女婿麽?


    他捂著胸口,喘著氣,眼睜睜看著白千帆被墨容澉拉扯得踉蹌而去,她惶然無助的樣子象是定格在他腦子裏,久久不能消去。


    迴了府,墨容澉仍是一路拖著白千帆,將她推進攬月閣的院門,聲音如雷:“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王妃被禁足,不準踏出院子一步,誰要敢讓她出去,本王剝了他的皮!”


    白千帆被推進去,腳步踉蹌了一下站定,她抿著唇,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卻倔強的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院門外,墨容澉的怒火依舊狂燒著,透過鏤空的花牆,死死盯著她。


    白千帆是有脾氣的人,怒到了極至,怕也變得不怕了,無所畏懼直視他,烏沉沉的大眼睛裏迸射出凜烈的光芒,直到眼淚實在忍不住要滴落下來,她才輕蔑的看他一眼,抬了抬下巴,昂首挺胸的走進屋裏去。


    一進去,她就忍不住了,倒在軟塌上痛哭起來。


    墨容澉怎麽能這樣,就算她私會男人有錯,也不至於禁她的足,還把杜長風打成那樣,未婚夫妻見麵的多了,雖不合規矩,長輩們睜隻眼閉隻眼隻當作沒看見,怎麽到他這裏就氣成這樣,這是什麽哥子!殘暴,惡霸,怪不得都說他是煞神,不講理起來,當真是極其可怕的。


    墨容澉被她那一眼盯得怒火濤天,恨不得進去把她狠狠打一頓才解氣,倒底是忍住了,轉身往懷臨閣走,一身的暴戾之氣讓奴才們遠遠看到自動避開了,到了二道門,小庫子抖著身子上前請安,他看都沒看,冷著臉走過去。


    郝平貫急急的迎出來,見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心裏直打突,小心翼翼的道:“王爺,陳將軍來了,在前廳侯著您。”


    墨容澉仍是不理,大步走上長廊,油牛皮的靴子踩得木地板咚咚直響,驚得水裏的魚兒遊開了去。


    他進了房間,郝平貫想跟進去,門卻被飛快的關上,差點沒把他的鼻子碰折了。


    很快,屋裏便傳來砸東西的動靜,劈裏啪啦,清脆的,沉悶的,什麽聲音都有,象是珠簾都被他扯斷了,珠子落了一地,嘈嘈切切,響了半天,再聽,桌椅板凳,茶盅,木雕,瓷器……無一幸免。


    綺紅綠荷,賈桐寧九都聚在門外,聽得心驚膽顫。


    綠荷悄聲問郝平貫,“大總管,爺這是怎麽了?”


    郝平貫搖搖頭,指了指遠處,示意到那邊說話,於是除了寧九,其他人都走到池塘邊去。


    賈桐道:“我跟了王爺這麽久,頭一次見他發這麽大脾氣。”


    “別說你,我是打宮裏跟著王爺出來的,也是頭一迴見他這樣,哎,”郝平貫直歎氣,“王爺平時挺沉得住氣的,怎麽一牽扯上王妃,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綺紅很吃驚:“他們又怎麽了?”


    “誰知道呢,王妃今兒個出了門,王爺去尋了迴來,直接就禁足了。”


    “啊!”


    綺紅綠荷都抽了一口冷氣,都禁足了,小王妃這迴犯了大事啊……


    賈桐有些著急:“那怎麽辦?平素王爺發怒,叫王妃過來一準就好,如今王妃被禁足,誰能平息王爺的怒氣?”


    郝平貫歎氣道:“誰也勸不了,這幾天大夥兒小心點吧,我看王爺這股子邪火不容易退下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當差,別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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