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做事向來不瞞人,他出城迎吐番來使,拿走了一箱子葡萄,在場的都看到了。所以查起來不難,使點小錢,就有人透口風。


    高升海迴了皇帝,“萬歲爺,原本那葡萄是四種,在城外被楚王拿走了一箱馬*。”


    皇帝坐在龍椅上摩挲著玉扳指,臉色陰沉。半響問道:“他還拿走了什麽?”


    “迴萬歲爺,沒旁的,就一箱葡萄。”


    楚王是不貪吃的,葡萄拿迴去肯定是給小王妃吃,那日還說要離和,可為了她,竟截了貢品,這事有點蹊蹺。


    皇帝猜不透,沉吟了一會,道:“明白讓楚王妃進宮,就說貴妃想她,接進來聚聚。”


    上迴春宴上他沒仔細看,就覺得是個身量不足的小丫頭片子,可這接二連三的事都跟她有關,是小丫頭不簡單,還是背後有人唆使?就不得而知了。楚王的忠心他知道,可萬一有人在背後使壞,領著他走歪路,少不得要敲打敲打。


    第二日,宮裏著人來接白千帆的時侯,愁壞了郝平貫,好端端的怎麽要進宮去,打的還是白貴妃的名號,小王妃和娘家人都不對付,去了貴妃那裏一準沒好事,可貴妃那邊是請了皇帝的禦旨的,不能不放人。


    他一麵應付著,一麵打發人去宮門口,把消息傳給賈桐寧九,小王妃進了宮,好歹也要知會王爺一聲。


    白千帆心裏有些忐忑,坐在妝鏡前,看月香月桂替她梳妝打扮,神情愣愣的,可不可以不去……她一點兒也不想見白貴妃。


    不想去也得去,慢吞吞上了轎,月香月桂跟在一旁,隨轎子往宮裏去,到了宮門口,丫環攔下了,隻單放轎子進去,白千帆越發沒底,透過攔簾,哀哀的看著她們站在那裏漸漸成了兩個小黑點。


    這種孤單怯然的感覺,她許久都不曾有過了,大概是舒服日子過慣了,事事有楚王在前頭頂著,她在後頭萬事無憂。不比從前,什麽都要自己麵對。


    也就慌了一下子,先前打下的根基還穩著,隨遇而安的本事沒有忘,她慢慢定下心來。橫豎她現在是楚王妃,白貴妃隻要不要她的小命,其餘的隨便來。


    白貴妃聽到白千帆要進宮的消息,心裏立刻明白是怎麽一迴事,皇上有這樣的安排,她自然要好好配合。


    皇宮裏真是大,白千帆坐在轎子裏被晃得打瞌睡,倚得轎柱便眯瞪過去,等轎子落了地,外頭小太監上來打簾子,發現楚王妃居然在唿唿大睡。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沒見過這麽心大的,進了宮不說如履薄冰,那也是兢兢顫顫,怎麽到了她這,倒睡上了!


    不敢耽誤得太久,一個小太監尖細著嗓音輕聲叫她:“楚王妃,醒醒,楚王妃,已經到了。”


    白千帆睡眠淺,被他喚幾聲,倒也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從轎子裏出來,打量著前麵高聳的殿門。上邊橫額上寫著:瑞福宮。藍底鎏金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用力提了一口氣,象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節氣,大步邁上了台階。


    後邊的小太監覺得奇怪,平素娘娘們都是蓮步輕移,走路還要人托著手,哪裏象楚王妃這麽生猛,倒底是楚王府出來的,這豪邁的氣勢象足了楚王爺。他們需得跟在後頭小跑才追得上。


    著人進去通報,裏頭迴貴妃娘娘正睡著,讓楚王妃等一等。


    等就等吧,白千帆無所謂,她知道白貴妃是有意刁難,給她一個下馬威。她溫故而知新,一點不在乎。


    就是太陽毒辣,她今兒個穿得隆重,裏外好幾層,出了汗黏在身上不舒服。


    問小太監:“轎子呢?”


    小太監躬了身子答:“迴楚王妃的話,在那頭侯著呢。”


    白千帆一看,轎子果然在樹陰底下擱著,她甩著手走過去,鑽進轎子時轉身同小太監交待:“貴妃醒了再叫我。”


    她語氣很隨意,小太監卻目瞪口呆,瞧這架式,楚王妃是想迴轎子裏再迷瞪一會啊……天底下有這樣不知輕重的人麽?到了這兒,不說旁的,讓等,就得規矩立在門邊等,不能隨意走動,不能四處張望,不能竊竊私語,一舉一動全有人看著,從這上頭就能看出一個人的稟性來。一般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壓得住事的,從容有度,不亢不卑,一類是壓不住事的,動是不敢亂動,就是臉上表情不太好看,心裏自然是不服氣的。


    楚王妃表情很是從容淡定,好象讓她在大太陽底下等著,她一點也不生氣,可她不在門邊立著,鑽轎子裏睡大覺是什麽意思?


    白貴妃眯著眼睛,讓宮女給她捏頸脖,懶懶問道:“楚王妃還在外頭站著呢?”


    門口的宮女往外探了探頭,走過來迴話:“主子,楚王妃不在外頭了。”


    白貴妃一驚:“走了?”那可不成,皇上特意下旨讓她進來的,事沒辦成,怎麽能放她走,大概是等得心焦,耐不住就走了。


    宮女出去問話,再迴來答:“主子,楚王妃在轎子裏睡覺,說您傳她,她再進來。”


    白貴妃:“……”從小就是個不著調的性子,果然又不著調了。


    略抬了手,“去請楚王妃進來。”


    宮女福了個身,出去傳話,不多時,白千帆就進來了,進門就磕頭,“參見貴妃娘娘,娘娘金福安康!”


    白貴妃看著趴在地上的小身板,輕蔑的挑了一下眉:“起來吧。”


    白千帆從地上爬起來,見邊上有椅子就坐上去,白貴妃扯了扯嘴角,沒吭聲。


    宮女上來奉了茶,白千帆端在手裏卻不喝,直直的看著白貴妃:“不知道貴妃娘娘今兒個召我進來,所為何事?”


    白貴妃對著這個妹子,想笑都笑不出來,以前雲泥之別的人,突然坐在你對麵,身份之高,幾乎是平起平坐,這個巨大的落差讓她很不適應。


    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對這張臉,假意迎合,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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