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墨容澉的態度,白千帆在楚王府的日子越來越好過,認得她的人也越來越多,走到哪都有人打招唿行禮,前院和後院,一道院門相隔,對她來說卻象兩個世界,前院的下人見到她都客客氣氣,迴到攬月閣,以前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王爺沒發話,嬤嬤們有持無恐,一切照舊。


    白千帆是個隨性的人,不論尊卑都笑臉相迎。跟在邊上的楊麗娘心裏不舒服,這變化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悄然發生的,下人們跟白千帆蹲福行禮,到她這裏就輕飄飄叫聲楊姑娘,她忍不住歎氣。“王妃,奴家進府都這麽久了,王爺也沒個準話,這麽著奴家也不好厚著臉皮再住下去了,奴家是個可憐人,爹娘死了,孤苦伶丁,現在王爺也不待見我,唉,奴家的命怎麽這麽苦……”說著,聲音帶了哭腔。


    白千帆忙勸:“楊姐姐別著急嘛,王爺事情多,一時給忘了也是有的,等抽空,我提醒提醒王爺,他不會不管的,先前不是還賞了姐姐好些東西嘛,要說撂在一旁,姐姐可沒有我的時間長久,我獨來獨往一兩個月呢,現在不是好些了麽,等王爺緩過來,會給姐姐名份的。”


    楊麗娘還是歎氣,望著前方黯然失神。


    明明還是大太陽的天,突然晴天裏一個霹靂,嚇了她倆一跳,抬頭望去,天邊烏雲滾滾而來,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快速的席卷了半邊天,天色瞬間暗下來,又是“咯嚓”一聲,天上拉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幽藍的內裏。烏雲象鑲了邊,重重的壓下來。


    楊麗娘喊了一聲,“要下雨了,快躲躲。”說完自己朝廊下跑去。


    白千帆好奇的盯著天上那道豁口,雷電就是從那裏出來的吧,她剛才好象看到了幽藍的光一閃而過。


    楊麗娘站在廊下,張嘴又要叫,轉念一想又算了,抬頭看天,若是那道口子裏劈下來一道閃電,正正劈中了白千帆……她心一跳,忙迴了神,


    風大了,吹得裙子都鼓起來,白千帆用手擋著臉,慢慢往廊上走,剛走兩步,突然喳喳亂響,豆大的雨點打下來,紛亂的砸在她頭上,臉上,身上,白千帆知道不能淋雨,會傷風感冒,趕緊提了裙子往廊上跑。


    楊麗娘埋怨道,“叫你快跑,晚了吧,淋成落湯雞了。”


    白千帆一點也不沮喪,笑嘻嘻的抖著袖筒上的水珠,“沒事兒,淋了一點,一會就幹。”


    雨越下越大,密集得象道白簾子,茫茫起著水霧,根本看不清人,白千帆和楊麗娘是沒有貼身丫環跟著的,所以也沒有人送傘,隻能站在走廊裏等雨停。


    氣溫本來不低,雨一下,風一刮,空氣裏全是濕氣,就感覺到涼意了,白千帆抱著肩靠在抱柱上,眯著眼睛看大雨傾盆而下,嘩嘩的水響跟瀑布似的嘈雜。


    楊麗娘靠在另一根抱柱邊,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她一聲驚唿,嚇了白千帆一跳,“楊姐姐,怎麽了?”


    楊麗娘驚慌失措的摸著自己的耳朵,“我的耳墜子掉了,是我娘的遺物,這可怎麽是好,莫不是剛才跑過來的時侯掉在地上了。”


    白千帆伸著脖子往來路上看,白花花一遍水霧,什麽都看不清。


    “怎麽辦呀,這麽大的雨,可別給衝到溪澗裏去,那就真的找不著了。”說著就要往雨裏衝,可到了廊邊,淋了幾滴雨,又嚇得縮了迴來。嬌嬌弱弱的樣子確實惹人憐。


    白千帆說,“你別去,我去找找,反正我衣裳都濕了。”


    楊麗娘當然不依,“王妃,這哪成啊,您為了我冒雨去找耳墜子,萬一淋壞了怎麽辦?”


    “不會,我身體好著呢,也不是沒淋過雨,小事一樁。”說著,她就衝進了大雨裏。


    楊麗娘站在廊下,看著那道淺淺的影子融進水簾裏,漸漸變得模糊。她歪了歪唇角,把握成拳的左手打開,掌心裏赫然躺著她的耳附子,她隨手一扔,耳墜子落在不遠處的石子路上,靜靜的躺在那裏。


    過了許久,白千帆才迴來,渾身上下濕透了,她看起來有些冷,聳著肩直打哆嗦,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有些歉意:“楊姐姐,沒找著。”


    楊麗娘黯著臉,“算了,別找了,興許是天意。”她拿帕子替白千帆擦著身上的雨水,“王妃得趕緊換衣裳,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沒事,我身體好,輕易不生病。”剛說完,一個噴嚏打出來,她低著頭揉揉鼻子,再抬頭的時侯,突然咦了一聲,跑出廊外,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楊姐姐,這是你的耳墜子麽?”


    楊麗娘哎呀一聲,“原來就掉在這裏,害王妃找了好久,奴家真是不好意思。”


    白千帆很得意,“找到了就好,我眼尖,小不丁冬的東西也瞧得見。楊姐姐快帶去,省得又掉了。”


    楊麗娘嗯了一聲,把耳墜子戴在耳垂上。


    白千帆左看右看,心生羨慕:“真好看,我都很久沒帶過耳墜子了。”


    楊麗娘問,“王妃為什麽不帶耳墜子,小姑娘家都帶的。”


    白千帆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耳朵,“我耳洞已經堵掉了。”


    她打小就穿了耳洞,小時侯奶娘給她帶了一副珍珠耳墜子,中間用細細的銀流蘇連起來,小小兩顆瑩白的珠子垂下來,素雅又好看,可是被眼紅的四姐瞧上了,問她要,她不給,伸手就來搶奪,小小的孩子,力氣不小,一下把她的耳朵扯了個豁口,硬是把一隻耳墜子搶走了。


    她耳朵上流了很多血,嚇壞了奶娘,後來爹爹知道,教訓了四姐一頓,白夫人為此生了好大的氣,砸了一隻官窯的紅漆玉枝扁瓶,爹爹又跟她鬧了一場。連著幾天鬧得家裏不得安寧,奶娘含淚替她摘了耳墜子,封了她的耳洞,她那時年紀小,也知道愛美,哭著鬧著不肯填耳洞,奶娘抱著她躲在屋裏哭,隻說等她長大再紮一次,她才肯罷休。


    後來她慢慢長大懂事,知道奶娘是為了她好,對耳洞的事也不再糾結,聽之任之,如今連細微的痕跡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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