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分散成三撥,一部分人退迴到地道口看守,一部分守在洞口接應,另外幾個人身手最好的盯住了井口,隨時準備在出現意外的時候衝上去救人。


    赫連韜又看了李殊慈一眼,便悄無聲息的重新爬上通道,那塊小口子的位置掌握的很好,正好是在羅漢床的一角,此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隻剩最後一絲餘光能夠看清屋子裏的事物。


    赫連韜伸出半個頭,果然通過床榻下方的空隙看見兩個人的腳微微翹起,支著腿,身體斜向後靠著,正坐在椅子裏閉目小憩。


    赫連韜將那個小洞小心的擴了一擴,探出大半個身子,往床榻上望去。


    銀白色的頭發的胡須,即便是在昏迷的時候,他的神色依舊莊重肅穆。赫連韜心裏一痛,在心底叫了一句‘老頭子’,便又向那兩個人看過去,此時他已經能看見那兩人上半身,皆是一臉濃密的虯髯,皮膚粗糙。


    赫連韜小心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先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後將裏麵紅褐色的液體灑在地上,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化成水霧飛散到空氣中。


    當初赫連韜遇見李殊慈的時候,便是以百毒不侵之軀體第一次中了毒,自從那次之後,他再也不敢以身犯險,貿然接觸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藥,特別是這幾年的遭遇,更是讓他對天下奇毒退避三舍。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兩個人,就在他已經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隻見那兩人,頭一歪,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原地靜等了片刻,確定周圍沒有什麽危險之後,他才一躍跳到室內。如貓一樣輕巧的躍到兩個北野人麵前,毫無猶疑的割斷了他們的喉嚨。緊接著反身走到赫連霆身邊,又拿出一個小瓶子,放在他鼻下,可片刻過去,他還是沒有反應。


    赫連韜不由得緊張起來,迅速檢查了一遍赫連霆的全身,當赫連韜摸到他兩條腿的時候,不由腦中嗡的一聲,雙手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他緊緊咬住牙關,艱難的移動腳步,將赫連霆抱住。


    這裏不是細想的時候,雖然他現在無比想衝出去將那些北野人殺光!


    洞口又有人探出頭來,見赫連韜僵硬的站在羅漢穿前,不由低聲急聲催促道:“世子快走,前麵有人往這邊來了!”


    赫連韜猛然驚醒,將赫連霆抱起,從洞口將他順了下去。下麵接手的人正是赫連韜貼身的護衛,一摸到赫連霆的腿,心中也是一涼。


    可此時沒有時間再去耽誤,兩人立即一前一後將人從斜洞中運了出去。赫連韜在跳進洞口前已經聽見了屋外的說話聲,連忙催促所有人退出去。


    赫連韜親自背著赫連霆在暗道中疾奔,隻是臨近暗道口,李殊慈還是聽見上麵傳來吵嚷的聲音,“快走!他們發現了,很快就會追過來!”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暗道,接著,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計劃,兩兩一起分散開來。全部沒入大街小巷之中,一刻不停的朝城外奔去。等那些人從暗道之中追出,赫連韜等人早已經出了城,乘馬疾馳而去!


    此時遠在軍營中避禍的劉甫仁劉大人,絕對想不到,自己準備的另一個避難逃命的處所,居然就這麽幫了赫連韜的大忙。


    他的猜想沒錯,那些亂民並沒有迴頭往北邊去,所以他們順利逃到了風暴灘。


    孔常看著劉甫仁的官印,遲疑片刻,說道:“劉大人,你身邊帶著如此之多的家眷奴仆,想要進入軍營雖然萬萬不可,但你可以在軍營邊上暫時駐紮!在下自然也會給劉大人提供便利。”


    劉甫仁本身也沒有奢望能夠進入軍營之中,畢竟軍中嚴苛,赫連霆禦下更是森嚴,劉甫仁是個老油條,根本就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煩,隻要避過了這段日子,他們就會離開,此時,能受他們的庇護已經很好了。“孔將軍太客氣了,這樣便很好,下官感激不盡!”


    文官與武官看不對眼的甚多,孔常見他如此識趣,便也給了幾分笑臉:“劉大人請在此稍後,在下一會便遣人幫你們在營地邊上紮帳,在下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劉甫仁迴了一禮,鬆了口氣迴到劉夫人等人身邊。說道:“允許咱們在附近安營紮寨,已經比我預想的要好了,咱們逃難在外,就不要講究那許多了,所有人都聽好了,軍營不是誰都可以胡亂窺探的地方,若是泄露了什麽要事,任何人也保不了你的性命。萬萬不要惹了麻煩!”


    此時一名長身玉立的少年將軍站在一處營帳跟前,原本略顯稚嫩的麵龐已經在數月之間悄然褪去,換上了蕭然灑脫之意。


    正是楊衍。


    楊衍緊皺著眉頭,手裏緊緊捏著一封書信,目光中是濃濃的擔憂。孔常見他如此,走到他身邊,問道:“阿衍,怎麽了?”


    “孔大哥!”楊衍自從來到赫連霆麾下,不僅展現出了極高的領兵才能,為人更是令人稱讚。眾多兵將都與他相處的十分好,尤其是孔常,將他視作自己的弟弟一般。楊衍見他關心詢問,便說道:“祖父的病,愈發重了。”


    楊永年告老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尤其是當年被稱為‘殺星降世’的第四子楊庭禹身死之後,原本老當益壯的他,便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孔常沉默了片刻,歎息一聲,拍拍他的肩膀,“人生大起大落,大落大起,楊家還有你。”


    “嗯。”楊衍默默點頭,心中最後一點點脆弱終於被悄然抹去。“我不會讓楊家沒落的。”他仰起頭,轉而說道:“王忱還是不肯交代!老將軍已經失蹤這麽多天了……若是再找不到人,就算軍心不散,必將釀成大禍!”


    “劉甫仁從北安城逃難逃到了咱們這裏,就可想而知周圍的城鎮都已經到了什麽樣的地步。”孔常緊緊攥住拳頭,“娘的,派出去尋人的幾隊人馬,都沒有消息。”


    百裏之外的山野之中,一支隊伍人困馬乏。


    赫連韜等人下了馬之後,都感覺雙腿內側一陣火燒火燎,僵硬的走路都不順暢。李殊慈等人坐在馬車上,更是連五髒六腑都要顛碎了。


    “再堅持堅持,咱們再有四五天,就能趕到風暴灘了!”赫連韜聽見柳如刀寬解眾人的聲音,看著馬車內的父親心痛的猶如撕裂一般。李殊慈見他如此,心裏也十分不好受:“總會有辦法,你不要亂想。”


    “可是,老頭子為什麽還不醒來。木雲明明說他並沒有中毒,五髒六腑也沒有受損。”赫連霆雙腿的腿骨盡碎,是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這對一個馳騁沙場一生的人來說,有多麽殘酷!“難道是他不願意醒來麽?”


    李殊慈搖搖頭:“不會的!伯父此等心智堅毅之人……更何況,還有你們兄妹!我相信,伯父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下你們倆的牽掛,就這樣一睡不起的。定然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忽然,遠處傳來幾聲破空之聲,李殊慈麵色一變。“不好!有人追來了!”


    赫連韜身上的疼痛仿佛一瞬間消失殆盡,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冷如堅冰!“備戰!”


    他的吩咐聲剛落,所有人都立刻收起震驚,將幾個不會武的人圍在內側,嚴陣以待。


    “小心!”李殊慈臉色有些發白,“好像是那幾個人!那幾隻煉屍!”


    果然,遠處若有若無的傳來哨聲,似乎是有人用細長的柳葉,放在嘴邊隨意吹奏出來的調子,可李殊慈卻能感受到,那幾個被操控的東西,越來越近了。他們的腳步好像很沉重,一步步踏在地上,地麵似乎都有些輕微的震顫!


    她還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眾人,便看見三隻‘煉屍’速度極快的朝他們飛奔而來,在他們後麵還有幾個動作迅猛,目光精銳的北野人。


    周圍很快響起刀劍相擊的聲響,似乎這些人是兵分幾路追殺他們,因此並沒有看見所有的煉屍。隻是,緊緊三隻煉屍就已經夠他們招架了。


    李殊慈緊緊盯著被一隻煉屍纏住的赫連韜,煉屍的動作奇快,跟著赫連韜的步子緊追不舍,黑灰色的指甲直接就往他的眼睛,咽喉等處招唿,招招狠辣。好在赫連韜亦不是花拳繡腿之輩。


    煉屍雖然攻擊力極強,但他們身體僵硬。赫連韜利用自己的靈活,急速調整自己的步伐,趁著煉屍轉身之際,一劍砍下那兩隻蒼白的五指成勾的手。赫連韜下意識的往後一躲,可並沒有血液噴濺而出,可想起這東西全身都是毒,越發小心糾纏起來。


    隻是其他人便不那麽好過了,木山與柳如刀一人纏住一隻煉屍,又要防著被毒到,被打的狼狽不堪。而其他護衛雖然伸手不凡,北野那幾人也不是好對付的。隻見一個北野猛漢,兇惡著一張臉,朝他對麵的侍衛狠狠一呲牙,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罩在他的脖頸之上,侍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捏斷了頸骨。


    李殊慈站在赫連霆躺著的那輛馬車旁邊,青鴿和木雲護著她,賀全和安平坐在馬車橫梁上,隨時準備同眾人衝出去。可那操控煉屍的哨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糟了,若是其他追擊的人也聽到此處哨聲趕到這裏來的話,咱們就死定了!”木雲看著混亂不堪的戰局也不由害怕起來,尤其是那幾隻煉屍,力大無窮,又身有劇毒,根本沒辦法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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