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流火便是秋涼將落


    張得告辭後,顏笙想了又想,此時諸多大小事情尚需要安排,於是連忙整理了思緒,快馬加鞭的趕迴營中。


    此時天色已晚,月亮清清涼涼地掛在天上,圓圓的一輪。野外清寒,比城裏的溫度還要低上幾分,遠遠地散落著幾顆梅樹,不知是什麽品種,還沒入冬便早早地開了,在月亮的照耀下,映著雪般的光澤。顏笙縱馬而過,隻覺梅香四溢,一片清幽,心情頓時舒緩了不少。


    進得營房,顏笙早早便下了馬,把韁繩往迎上來查看的值夜侍衛手裏一遞,悄聲說道:“不要聲張,我這就迴去睡了。”說罷躡手躡腳地向自己的營帳走去。那值夜侍衛忙點頭稱是,小心地將馬牽了開去。


    顏笙進了營帳,乍然從野外一個陰冷的地方迴到屋中,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香爐裏燃著上好的沉水香,嫋嫋的一豎,盤旋直上。屋子裏很靜,沒有一點聲音,她靜靜的走過去,隻見秋菊麵色微微有些潮紅,就那麽和衣趴在床榻上,已經睡著了,隻是緊緊的皺著眉,好似在睡夢中也有什麽不安的事情一樣。


    之前的事情處理完後,顏笙總覺得軍營中的事情沒有可靠的人盯著不放心啊,這才將秋菊勸住,先行一步,她這一路奔波的比自己要快一些,她和張得為了調查那個布料的事情又耽誤了一寫時間,不過好在是在城中,而且大部分實在馬車裏,所以也算是另一種休息。


    而秋菊就不一樣了,一夜奔波後,除了早上重重說過幾句話後,她便將秋菊打發迴來,這一路奔波,也是累壞了。


    顏笙不忍驚動這小姑娘,獨自打了些水,洗了一把臉,轉身聽見門外草叢中有細細的蟲鳴,順手一摸,便將那隻小小的寒蟄捉在了手中。


    流火便是秋涼將落,這小東西的命數,也就快要到頭了。顏笙覺得它怪可憐的,便撒手放了生,轉身離開營帳,向西南方向潛去。早先抓到的那個細作此時便被關在西南方向的牢房之中。


    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一直在袖中最裏麵按囊中的一個小盒子拿出來,那盒子通體黑色上年沒有任何花紋,也不知道用什麽材料的,看起來像是木頭,摸起來卻像是石頭,隻是托在掌心又十分輕巧,上麵隻有一個暗金色的紐扣,甚至都看不見接縫處在哪裏。


    方才她不確定有沒有人看著自己的營帳,因此不敢貿然先易容在走出來,以免被有心人發現,這軍中到處都是她的敵人,她必須小心謹慎。


    顏笙心定了定,她凝眉站了一會,確定周圍沒有任何氣息以後才小心的摁著上麵的紐扣,隻聽啪的一聲清響,那個肉眼看不出任何接縫的盒子竟然從中間裂開,露出兩個指頭的寬度來。


    顏笙小心的伸出右手小拇指,從那個兩個手指寬的地方伸進去,指尖微微一勾,從裏麵撈出一個半透明的東西來。


    顏笙慢慢騰挪著步子,往肅的後麵躲了躲,這才隨意的擦了一下臉,將鄭傳衍留給自己的另一個麵具帶上。


    鄭傳衍是神醫,而且還有一雙可以媲美九歌的靈手,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是精致無比,甚至不需要任何複雜的工具就能將麵具放到自己的臉上。


    隻是這個麵具實在是太醜了。


    醜到人神公憤。


    還記得當時鄭傳衍也問過顏笙這樣的問題,他一向是個完美主義者,實在不能理解顏笙為什麽非要讓他做出一個如此醜陋的麵具,簡直是在侮辱他的手藝。


    顏笙當時隻是撐著腦袋斜斜看他一眼,“我是女子,身材太過纖細,若是麵具做出來在世一個清秀的模樣,難保不會讓人產生懷疑,而且。”她笑,“臉越醜,給人的衝擊越大,就越不會有人去在乎她的身材,去想她的女子什麽。”


    當時鄭傳衍似乎還破天荒的問了一句為什麽。


    顏笙當時笑的牙不見眼,“因為女子心裏都是愛美的,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女人會甘願如此犧牲自己的形象。”


    顏笙笑笑,從往事中迴神,她走到河邊, 借著營帳微弱的月光,招了照,確定沒有任何不妥,這才大步向牢房走去。


    牢房位於整座營房的中心偏後,防衛鬆懈了許多。顏笙沒有驚動外間打盹的守衛,直接摸索著進入了漆黑的牢房內。


    牢房內臭烘烘的,一股劣酒夾雜著的難聞氣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顏笙閉了閉眼,適應黑暗後再次張開,左右一看,牢房鑰匙就掛在南牆的釘子上,便悄悄地走過去,雙手托著,輕巧地將它摘了下來。


    再往裏走,隻見其中一間牢房內隱隱約約臥著十多個人,對麵的一間裏卻空空蕩蕩地隻關了一個。雖然外麵皓月當空,但是整間大牢隻在正廳那裏有一個天窗,裏麵一團漆黑,即便顏笙目力不錯,也隻能影影棟棟的看了個大概。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的潛行到隻關著一個人的牢房前,伸手進去從地上摸了個小石子,向牆角臥著的人影丟了過去。


    石子拋出,那人的身體動了動,警醒地坐了起來,在暗中見到顏笙,像是一驚,也不聲張,隻是好奇地矮著身子探望。


    顏笙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說道:“莫做聲,你且跟我來。”說罷取出一粒藥丸,含在自己嘴裏,又拿出一顆,示意著,遞給了門裏麵的人。牢裏的人探頭看了看,伸手接過來,也學著她的樣子,將藥丸放到了嘴裏。


    見對方藥丸入口,顏笙從懷裏取出一根線香,拿身子遮著擦亮了火折子,將它點燃後插在了身前木頭柱子的縫隙裏。


    做完這一切,她才放心地掏出方才偷到的鑰匙,小心翼翼地試了又試,過了半晌,終於碰對了一把。牢中的人也很配合,全程一言不發,隻是慢慢地挪過來,幫顏笙托著門外的掛鎖,以防發出什麽動靜,驚動了旁人。


    鎖頭開了,顏笙托著鎖,緩緩拿下,放到地上。牢門一動,裏麵的人惶惶不安地便往外擠。


    顏笙也不做聲,隻是帶他一前一後出了牢房,向營房的僻靜處走去。


    那人一路都在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剛見到顏笙停下,便趕忙湊了過來,踉蹌地跪了下去,用顫抖的聲音問:“謝大人救命之恩。請問大人,您是……?”


    顏笙瞟了他一眼,易容後的眉毛十分粗-黑,而且還是十分不合適的劍眉,這樣的表情做起來十分滑稽,她低聲打斷道:“跟你一個地方來的。”


    那人聽後眼睛圓瞪,不過心裏有鬼,自然不會在意顏笙的眉毛,他眼珠亂轉,張口結舌,一臉恍然:“那……那……?”


    顏笙點了點頭,湊近對方,聲音嘶啞,飛快地說道:“上麵怕計劃不順,特意派我過來辦點別的事來添把火。走之前有人跟我詳細描述過你的樣貌,白天匆匆一見,我便知道是你。所以這才找了過來。時間有限,你撿著要緊的跟我說說吧,我也好參詳參詳,向上麵報告一下事情的進度。”


    顏笙特意說的模棱兩可,想著若對方真是細作,聽了這幾句,應該會自己往關鍵的地方想去。


    那人顯然十分激動,身子都有些發抖。他抬起頭,伸手緊緊的抓著顏笙的衣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小人陳誠,經人舉薦,在上一任的老將軍府上當差。也是運氣不好,偏小人值夜那天府裏就丟了什麽要緊的東西。小人膽小怕事,聽的消息後連夜收拾了細軟逃到了鄰縣。哪料到老將軍大怒,將此事全都怪罪在小人的頭上,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小人的住處,將我全家上下十二口人滿門屠戮,連過來串門的表嫂都沒放過,卻隻剩下小人這唯一的一個活口。”


    聽到這裏,顏笙心中一驚,她不知道父親當年還做過這樣一件事,隻是不動聲色地問:“我知道了。你還有沒有什麽要緊的要我轉告上麵?”


    “有,有。”陳誠慌忙說道:“小人之前在南城一家酒肆做個開店跑堂的小二,有一天晚上扶著一位醉酒的客人迴屋時,聽見他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話,似乎是需要我們的人跟迴紇人聯係,商量聯手對付東傾國土的事宜。小人問了幾句,他就醉倒了,來迴來去說不清楚。茲事體大,待我轉天想再問他,卻發現他已連夜走了。”


    陳誠說罷,抬眼望了望顏笙,忐忑地問:“大人,不知小人這個消息可有用途?”


    此時顏笙心中好似有滾燙的沸水流淌而過,讓他整顆心都沸騰了起來。來不及細想什麽,她忙“嗯”了一聲,安撫道:“好,我知道了。那安息香隻有一個時辰有效,我現下還沒有準備周全,此處防衛甚嚴,尚不能順利救你出去,隻好先委屈你迴去住幾天。待我事情辦完,自然會安排人來接你。這幾日你隻需拒不承認,堅持說自己不知情就可以。”說罷,又故意歎了口氣,為難地說:“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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