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望向九歌的時候,九歌也在看扶搖,那樣恍惚有熟悉的眼神,讓她不禁想起那天的場景。


    她歪頭。


    九歌正沉浸在迴憶中,她的雙眉微微隆起,眉梢天生向上挑一些,嫵媚天成,隆眉的動作非但不讓人覺得突兀,反而平添一些花朵般的嬌媚。


    一聲紅衣脆生生的立在那裏,就像是寒冬臘月裏獨開的梅花,讓人窒息的美麗。


    美色當前,足以讓任何男人失神的風景。


    扶搖卻無心欣賞,他甚至不需要細想就能知道什麽事情能讓九歌露出這樣的表情。


    扶搖心底歎氣,走到自己的位置,“九歌,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安全,隻是你們三個人,你擅長易容,與人打交道,安撫人心,若是軍中一旦出什麽問題,你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解決,有你在軍中永遠出不了嘩變的問題。”


    他的聲音誠懇,這是扶搖第一次當著她的麵說起三個人的優點,幾乎同時她就想明白對方的想法,卻苦笑的無法阻止。 】


    “白銀是天生的將才,每次打仗他永遠都是衝在最前麵的,正是有他這種身先士卒的勇氣,還有獨特的戰場嗅覺,才多次活得奇勝。”扶搖的聲音帶著一絲慶幸,“在戰場機變方麵,我萬萬不如他。”


    九歌點頭,白銀天生生就一身的大力氣,雖然性格有一些急躁,但是正是這樣的人,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偏偏有一些誰都沒有的急智,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很多那些聲名遠播的戰役。


    心中的想法一落下,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扶搖這是挖了一個坑給自己。


    扶搖沒給九歌說話的機會,直接將剩下的話快速說完,“黃熙岸。”扶搖頓了一下,“雖然我在的時候,很多方案他並不說話,時間久了,讓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隻有我知道。”扶搖的眼中帶著一絲懷念,“正是他,帶著十五個人,將我從一萬敵軍的包圍中救出來。”


    “他的才能不在我之下,甚至有些地方還要略勝我一籌,若是我離開後,能夠暫領統帥一職的,除了他沒有任何人。”扶搖將自己從迴憶中拉迴,臉一點點從迴憶的雲霧中推出,“我若不在,軍中隻能仰仗你們三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當然明白。


    九歌從迴憶中漸漸蘇醒。


    雖說軍中多半都是自己的親信,但是完全能夠交托信任的,唯有他們三人而已,這是扶搖的軍,扶搖僅剩的勢力,扶搖的命!


    這軍中若是有任何一個知道內情的人,在扶搖不在的時候泄露出去消息,或者直接將軍中的將士策反,嘩變。


    這是扶搖如今唯一的仰仗,軍中出任何問題都會被那幫早就虎視眈眈的人轉了空子,到時候,別說得到皇位無望,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問題。


    良久,九歌認命的做到座位上,將今天堆積的軍務一一攤開。


    一聲歎息出口,淡淡,微涼。


    “小姐。”秋菊在將韁繩牢牢握緊,背脊挺直坐在馬上,立在顏笙身邊。


    不遠處的火光將半邊天空應成橘黃色,比火燒雲的顏色還要深,還要讓人心驚。


    她的臉在跳動的火光中不停變換,像是罩上不同的麵具一樣’


    “不急。”半晌,她淡淡開口,聲音比夜色更涼,遠處嘶吼的聲音傳來,讓人的心裏沒由來的被壓上一層黑漆漆的烏雲,每一次的唿吸都要費勁心力,“你看。”


    她抬手指去,越過重重樹影,軍營中人影狂奔,交錯,身上來不及穿上的鎧甲,半穿不穿的衣服在人群中尤為刺眼,雖然整體難掩錯亂,實則動作間相互唿應,“如今看來似乎有些錯亂的跡象,不過都是一些障眼法罷了,這軍營中看樣還是有高人的。”


    “那小姐我們要不要.....”


    “不。”顏笙抬手將對方的話堵住,“我們不需要任何助裏,隻需要等。”


    等!


    秋菊不在說話,轉頭看向軍營的方向,果然方才紛亂的景象眨眼間已經恢複如常,甚至隱隱露出困獸陣型,這樣的陣型當時發明就是為了在對方人數過少的時候,活捉對方的將領用的。


    這樣的隊形練成極為費工夫,不過卻極為好用,,前朝的大將軍就是因為此陣被對方活捉,分屍與軍前,大大打擊己方的士氣,才造就了那次臭名昭著的馬尾坡失利。


    “雖說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偶爾出現一些不守規矩的人很正常,不過你看他們的營帳。”


    顏笙的聲音淡淡傳來,竟然在這漫天的星火中越發清晰。


    秋菊再次將目光調轉到前方,那裏衝天的火光已經漸漸暗淡下去,她隻是微垂眼眸便將自己的視線收迴,專心按著顏笙的意思看向營帳。


    營帳的顏色,外觀,形狀,全部一樣,秋菊並不著急,反而眯著眼睛,再次向那營帳望去,隨即,她眼睛一亮,“雖然大概都一樣,其實有些帳篷在大小上還是有細微差異的。”


    “對。”顏笙讚賞的點頭,“因為步兵還有一些兵種的武器大小不同,帳篷的數目是固定的,每個帳篷分配的人數也是一樣的,這種時候就必須用手段,將那不得不調整大小的帳篷改一些,這才能更好的隱藏,不讓對手猜出來營帳中都是什麽人。”


    “你看。”顏笙抬手,指向稍微有些長的帳子,“這樣的營帳中,住的都是步兵,他們手中的工具長矛,由於外形的限製,必須調整成長方形,他們擅長近攻,所以在他們附近一定會有遠攻的隊伍。”


    秋菊點頭,在看的時候,著重觀察那些隱秘在步兵營周圍的營帳,在分析對比,果然能看出來一些在火光的照應下,帳篷看起來反而不如別人亮的帳子。


    “那裏一定是射手所在的位置,他們的帳子雖然從外麵看沒有絲毫的不同,隻是他們在裏麵,距離帳子的位置比較近,他們可以透過帳子上麵細密的點子觀察周圍的環境,以殺對手一個措手不及。”顏笙的眼中滿是激賞,“因為那些細密的點子透光,所以外圍看起來才會不反光。”


    “心思如此細-膩,無論是身為敵人還是朋友,都是值得敬佩的。”


    雖說立場不同,但是顏笙曾經有一段時間喜歡看武俠小說,難免有一些崇拜英雄的情節,何況是真的能遇到哪些曾經在書中描寫的運籌帷幄的高人,顏笙真的是打心眼裏尊敬對方的。


    有了顏笙的點播,秋菊漸漸也能自己看出一些門道,她雖不在說話,不過顏笙偶爾看過去時,秋菊眼中越發明亮的目光照的人心都變得燦爛起來。


    對麵衝天的火光漸漸暗淡下去,軍營中似乎已經發現並沒有任何人襲擊,也就漸漸放鬆警惕,按著突發事件處理。


    這時一直隱藏在軍中關鍵位置的指揮官才聚到一起,將那些‘閑散’的軍隊集結在一些,打了個手勢,一對對按著順序離開。


    轉眼間,早先凝聚在一起的將士全部開,場中隻留下一兩對的人在收拾殘局。


    橘紅色的火光漸漸變淡,在顏笙的這個位置隻能看見零星的火光,那點火光甚至讓人懷疑隻需要幾個人踩幾腳就全部熄滅一般。


    顏笙自然看在眼裏,隻有握著韁繩的手指不斷收緊,黏-膩的冰冷汗水浸透手心,偶爾飄過的一絲涼風透過指縫的空隙從掌心穿過,冰涼入心。


    越是這樣,顏笙的臉色反而更加鎮定。


    秋菊擔憂的目光望過去,隻看見顏笙眼底那仿佛能將天地萬物囊括在其中的廣闊蒼茫。


    零星的火光一個個被消滅,如今隻剩下不到五個。


    “小姐...”秋菊終於忍不住開口。


    顏笙握著韁繩的手再次緊了緊,韁繩粗糙的觸感摩擦手心,顏笙甚至聽見掌心皮膚撕裂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放開韁繩,一把將手舉起!


    遠處,墨黑色的大路上,一小對人將自己的身子努力放低,幾乎與馬背平行,晚秋的夜風從耳邊唿嘯而過,擦過臉邊,雖然無形,竟然也能感覺到那如劍一般的戾氣。


    眾人的臉都被這硬冷的風掛紅,甚至深藏在皮膚下的骨頭都能感受到那幾乎殺人的力量。


    眾人不動,隻是細細看來,有些人的身子還是忍不住晃了晃。


    隻是刹那。


    那些晃動的人頃刻間便反應過來,已經凍僵的手指忍不住緊一分在緊一分,將那手上已經凍到泛白的手指捏出青紫的痕跡來。


    眾人皆將自己的臉最大程度的埋在馬背上,奢望著能用頭頂抵擋一下那要人命的風刃。


    這是他們日夜不停行進的第三天。


    扶搖飛馳的馬背上忍不住抬頭迴首望去,那隱藏在衣服下的每絲顫抖都像是化成一直無形的打手將他的心狠狠揉捏,讓他疼到幾乎痙攣。


    他們連日奔波,甚至連吃飯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甚至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就連顫抖都不敢表現出來。


    扶搖猛地迴神,不敢再看,不忍再看。


    他直起身子,望向黑暗的前方。


    那裏,是不知名的地點,還有不知名的危險,而他們,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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