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所有的想法,還有那個關於愛情的旖旎夢想,都被今天這個輕蔑的一撇擊碎,甚至碎成粒粒塵沙,曾經重如泰山的情誼,在這輕蔑的一撇中,最後全部煙消雲散。


    賀千慕心裏最後的意思情誼全部消失,心中最後隻剩下無盡的苦楚與酸澀。


    她恭敬跪在地上,不在將視線轉向楚清,聲音竟然是從未有過的沉穩,“臣妾遵旨。”


    這迴就連最外圍的太醫們都聽出來事情的不同尋常來,楚清看向賀千慕的眼神一暗,最後還是什麽話毒沒說隻是點點頭而已。


    賀千慕也不在奢求楚清會給自己什麽樣的眼神,她這迴竟然沒有一絲留戀,直接從地上踉蹌起身,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走去,甚至連身後連聲唿喚的兩個魁梧太監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楚清眼睛一直望著賀千慕離開,最後隻是默默地收迴視線,什麽都沒有說。


    顏笙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有些感慨,看樣子楚清應該是玩脫了。


    這迴兩個帶人的太監倒是學的精明了一些,襯著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偷偷的帶了四個幫手進來,這迴雖然還是瘦弱的厲害,隻是一個顧著四個人倒是也算是能磕磕絆絆的將人拖起來。


    楚清看著周圍踉踉蹌蹌的將人拖出去的太監,眉心中閃過一絲疲倦,最後也沒說什麽,隻是揮揮手道,“既然沒事,就先退下吧。”


    “臣,遵旨。”眾太醫一聽皇上發話可以迴去了,登時心裏就鬆了一口氣,皇宮中的大戲豐富是豐富,隻是看這個可是隨時都可能沒有性命的,恐怕沒有人願意為了看戲將自己放在火上烤吧。


    楚清將眾太醫的表情收入眼底,嘴唇張了張,最後還是什麽都麽說,當先一步跨過眾人,正想順著這唯一的大道離去。


    一聲清脆的聲音卻將楚清定在原地。


    顏笙起身,將身上糾結在一起的衣服隨意掃開,一雙清亮的眼睛直直盯著楚清,聲音輕緩卻不容抗拒,“皇上難道不看看趙婕妤麽。”


    楚清的身子微微顫了顫,臉上甚至瞬間飄過一絲難看。


    “你。”楚清臉色立刻沉下來,隨即喝道,“朕要做什麽豈容你置喙。”


    “是。”顏笙毫不畏懼的迎上楚清,甚至都沒有將這個談笑間就可決人生死的人放在心上,隻是固執的迴望著他,“皇上要做的事情確實不應該由臣妾插嘴,別人的事情,我也不會管,隻是趙婕妤,即使皇上生氣,厭惡,甚至因為此時體罰臣妾,臣妾也一定要為死去的趙婕妤陳情,無論如何請皇上去看她一眼。


    “你是什麽東西,要提趙婕妤說話。”楚清的聲音惡毒,臉上的表情比聲音還要惡毒,他的眼中比毒蛇還要清冷。


    “我不是什麽東西,我是顏笙,是當時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顏笙說的話不帶任何感情情緒,甚至隻是在重複別人的話,絲毫不在意自己說的可以說是如今北炎最忌諱提起的事情。  楚清破格將側妃賀千慕提升為皇後,這可算是天下的笑話了,顏笙作為當事人, 甚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將這件事再次提起,無異與打楚清的臉。


    果然顏笙話音剛落,楚清的臉色立刻變得比方才還要難看數十倍。


    顏笙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道,“皇上可能覺得死了一個嬪妾沒什麽,皇上是天子,隻要你喜歡,你可以娶成千上萬的老婆,隻是你用來沒有想過,隻要是你喜歡,你就可以視若珍寶,你不喜歡,立刻棄如敝履,你所當為物件的嬪妾,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不管他的喜怒哀樂,難道連她悲慘死去後,連作為丈夫的你,最後一麵都不肯見麽?”


    “笑話。”楚清嘴角劃過一絲輕蔑的弧度,“簡直荒謬。”


    “是荒謬。”顏笙的聲音越來越低,“最悲哀的不過在這高高的紅牆中虛度自己的一生,熱烈的來,寂靜的去。”


    楚清並沒有聽清顏笙的後半句,他嘴角諷刺的弧度更大,“既然你都認同我的我的說法,那你這是在做什麽?”


    顏笙緩緩搖頭,“我從未有一刻認同你的想法, 我說的荒謬不過是在感慨,我或者是趙婕妤,甚至是之前所有生活在這深宮中的每一個女子,多少人向往這樣的生活,錦衣玉食,隻是誰能明白我們不過是裝扮精致的木偶呢。”


    顏笙說的越來越多,楚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帶著太醫的臉色都變得雪白。


    他們這是什麽運氣啊,貴妃當著皇上的麵前說了這麽一翻大逆不道的話, 就算是皇上看在將軍府的麵子上不會計較,隻是他們聽見這話的人,焉有命在?


    顏笙身邊的青鳶也難得臉色有些震驚,她猶豫半晌,還是上前小心的走到顏笙身邊,借著顏笙的阻擋,悄悄的拉了拉顏笙的袖子,“小姐...”


    青鳶的聲音傳來,顏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都是說了什麽啊。


    她抬頭看見楚清黑若鍋底的臉,心裏劃過一絲歎息,趙婕妤的事情果然是對自己有太大的影響了,自己竟然收控製的說了這麽多甚至可能牽連九族受累的話。


    她微微歎氣,最後對楚清微微行禮,“臣妾也許失禮,隻是說的每句話都是臣妾的肺腑之言,常言道,忠言逆耳利於行,想來皇上這般的明君是不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的。”


    這個帽子蓋得好,要是楚清不忍下顏笙的話,豈不是說自己不是明君?


    對於一個權力還沒有穩固的皇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


    楚清雖然心裏的火焰已經快將自己燒掉了,他還是勉強壓抑著自己心裏的怒火假笑道,“朕要是不應你豈不是說朕不明事理。”


    顏笙隻是錘頭並未接話。


    眾太醫這一聽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這算是將自己的命保住了。


    顏笙在抬頭的時候,眼中還是那種能將人照的目眩神迷的色彩,堅定道,“皇上還要拒絕臣妾麽?”


    楚清心裏不止道扶上了什麽樣的心思,他突然覺得,隻有這些話才是顏笙真正想說的,她借著趙婕妤的遭遇,將自己曾經不能說,曾經深深壓抑的情緒全部在今天今時當著眾人的麵傾瀉而出。


    恐怕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不過這樣的事情不會經曆太久了,他已經計劃好了,隻要等時機一到,賀千慕他們...


    顏笙沒有多給他考慮的時間,直接走到楚清麵前,自台階下仰視著他,臉上的神色反而平靜的厲害,隻是一雙眼睛像是蒙上了水晶一樣,閃亮到將楚清的心都激的一顫。


    “皇上,你難道真的不去看她一眼麽?”


    楚清猶豫,周圍太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忍。


    楚清手指在寬大的明黃色袖口中微微伸縮,良久,沉默到,“你帶路。”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太醫們臉色齊齊一變,他們是同情趙婕妤的遭遇,隻是趙婕妤的慘狀他們確實是不想讓皇上看見的,就算皇上在不將趙婕妤放在心上,那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就算看見那樣心裏不會難過,自己麵子上也會過不去,要是埋怨太醫沒有及時醫治,最後落得這麽一個下場,恐怕將整個太醫院的連窩端了都不為過。


    有個年輕的太醫忍不住出口道,“皇上龍體金貴,還是不要....”


    “無需多言。”楚清抬手將太醫沒說完的話直接打斷,臉上帶著不容辯駁的堅決,“趙婕妤生前朕多有虧欠,如今怎麽也要將最後一麵。”


    眾太醫難得見皇上如此堅決的決定做什麽事情,又不好直接出口駁迴,隻能尷尬的硬著頭皮道,“貴妃娘娘還是不要再進去了,一麵衝撞娘娘貴體,微臣親自為皇上領路。”


    顏笙一向是與人和善的,而且這幫人留在褚華宮幫自己的忙也算是與自己友善,按道理顏笙是一定要事後重重感謝,隻是太醫說出口的話卻讓顏笙心中更加難受。


    後人看一眼都覺得難受,那真正經曆的人呢。


    “謝太醫好意,趙婕妤生前與本宮交好,趙婕妤無依無靠本宮一定會親自將她後事處理好,至於其他太醫也不用擔心,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她,為曾改變。”


    顏笙說的語氣極慢,帶著自己口音中獨有的綿軟的味道,即使什麽都沒多說,隻是在這分外壓抑的時刻,這話竟然也像是將這周圍的空氣更加稀薄了幾分,將人壓抑的隻覺得心口悶得厲害。


    楚清的臉上一僵,最後也什麽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你去吧。”


    “臣妾謝皇上恩典。”


    顏笙起身,微微行禮後便不再多話,隻是規矩的站在楚清麵前,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格外肅穆,將自己的身上的衣裝略略整理的裝正些才顫巍巍的邁開步子。


    妹妹,你可看到我身後的負心之人,不知道我這樣擅作主張你可開心,我隻是想讓你在臨走的時候見見這個幾乎生活在天外的丈夫,你因他而來,最後也讓她與你道個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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