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斯本該是典型的海洋性氣候,但今年春天它突兀的下了雪。


    蹲在斯旺家門前的雅各布緩了許久,摁住膝蓋,緩慢站直身向保留地走去。雪片落到他身上很快化作了水,狼人常年高達四十多度的體溫,並未給他帶來溫暖。雅各布覺得他可能得了眩暈症,眼前的公路、樹木、雪花都不重要了,他埋頭不辨方向的往前走。


    雅各布的牛仔褲和體恤衫濕噠噠的黏著身體,雪花還在固執的想要留在他身邊。衣服吸附不了更多的水了,他留下一路的水跡,失去狼人體溫的水凝成了冰。


    公路中央紮進去的冰錐也沒能引起雅各布的注意力,他與常青擦身而過,徑直向前走。


    常青抬手,本該落向雅各布的雪花淩空打了個轉,紛紛轉向飄往遠方。


    “……我想要。”雅各布轉過頭,眼神鋒利而悲哀:“它能令我冷靜。”他像失去伴侶的孤狼,最糟糕的是他還不知道他的伴侶是被誰殺死,連報仇都沒辦法。


    以前有人和常青說失戀會導致厭世,她隻會聽過笑笑。但如今看著雅各布的眼神,她胸口悶悶的直發疼。她不相信雅各布會為此得上抑鬱症,或者厭世自殺。


    雅各布一直很堅強,他的責任感很重。


    隻是,沒有經曆過的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那永遠都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永遠不知道別人承擔的多麽痛苦。


    “不要和我說話。”雅各布抓住常青的手腕向下拉,雪片重新覆蓋住他單薄的身軀:“我聽不進去。我……”


    沙啞幹澀的幾處拒絕的單詞,雅各布甩掉常青的手,迎著風雪轉頭離去。


    “雪會下得更大的。”常青輕聲說。


    紛紛揚揚的雪花自發凝聚成比鵝毛還大的雪片,跟隨雅各布前進的路線肆意彰顯存在感。常青隔著一條街的距離跟隨雅各布,不緊不慢的走了幾個小時。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距離福特斯有八九十分鍾車程的普拉什海灘。(.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天色微亮,還未升起的旭日的光芒突破了雲層,照亮遠方的海麵。雅各布撲進海中,遊到了距離海岸不遠處的礁石上,他攀爬到礁石頂端坐了下來。腥鹹的海風夾帶著冰雪,吹向光禿禿的礁石,雅各布的皮膚被凍得通紅。


    “狼人的好身體也不是這麽用的。”風雪裹住常青,她落到雅各布身邊:“比利會擔心你,你徹夜不歸了。”


    “他更擔心。”雅各布將臉埋進雙臂:“我這樣。”


    “其他人也會擔心,比如我、比如奎爾、比如安柏瑞……”常青念出所有雅各布認識的人的名字,雅各布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等了一會,又道:“我以為這打不倒你,至少打不倒我認識的雅各布.布萊克。”


    眉峰擰成麻花的雅各布沉默不語,他縮成很小的團――最接近母體胎盤的動作,心理上感覺最安全的動作。


    海風腥鹹,天邊已經能看到含羞帶怯的太陽露出一絲頭皮。


    常青舔舔嘴唇,換了種方式:“我看到你們說話了,你求貝拉留下來。”


    雅各布終於有了反應:“那很丟臉。”


    “是的,至少我認識的大部分男孩不會對女孩用‘求’的字眼。除非他們真的很在乎,比起他們要命的麵子。”常青絮絮叨叨:“雅各,你做的很好了,不能再好。別忘了,在我們的保留地還有一堆女孩為你瘋狂,如果你想的話,她們絕對不會拒絕做你的女友。”


    雅各布聽不進去,他帶著反諷的輕佻口吻問:“你認為我該那麽做?”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你很受歡迎。你是個好男孩,也會是個好男朋友。”常青咬著下唇,雙臂環住並攏的膝。夾雜冰雪的海風很冷,礁石正處於風口:“我不希望你太委屈自己。你看,你很少傷害別人……”


    常青打好了會被雅各布暴怒的揮拳相對,或者被怒罵嘲諷的預防針。總而言之,她以為雅各布會用激烈的反應發泄出他的情緒。但雅各布是個好男孩,他什麽都沒做……常青寧願他發泄出來,無論如何比他一個人自虐的吹海風強。


    雅各布做不出接受無辜的女孩做臨時女友來療傷的舉動。


    海邊被徐徐升起的旭日染成橘紅,半個身體躍出海平線的太陽舒展身體,光線一點點變得更亮。早晨的光線還是滿柔和的,但直勾勾的望去像有人對你舉起了橘色的探照燈,看久了眼睛也會想要流淚。


    海岸線朦朧,遠處的礁石和島嶼變成了映襯旭日升起的黑影。


    海風吹拂,水波拍打沙灘和礁石,覓食的海鳥兒嘰嘰呱呱的吵鬧著,淺水處有魚兒甩尾濺起泡沫和水花。


    雅各布一直沉默,通常常青說了幾百個字,他都不見得迴幾個字。奎魯特男孩以旁人難懂的目光眺望海岸線,升起的旭日映入了他黑色的瞳孔。


    直到太陽完全躍出海岸線,雅各布轉頭衝常青道:“你迴家吧。”


    淩晨以來,他第一次主動和常青交談,而不是被動的迴應話題。


    “我離開暴雪會立刻停止,你不是要冷靜嗎。”雙臂環膝坐在凹凸不平的海中礁石頂端,常青前後搖晃懸空的雙腳,歪頭衝雅各布笑道:“我看到愛麗絲.卡倫了,她來接貝拉。要去找愛德華?雅各,你相信貝拉還會迴來對嗎?”


    雅各布聞言抬起頭,想到橫在路中央的冰錐,眼神略微改變。


    不等他開口問,感到他焦慮的常青解釋道:“我隻是小小的打了個招唿,沒有傷害你心愛的女孩。我可不想和你打起來。”她起初歡快的聲音漸低沉:“誰都知道傷了她你會發狂。我隻是看不過眼,小小的打了個招唿。”


    “愛德華.卡倫想死。”雅各布像說給自己聽,後半句加重了口氣:“貝拉隻是去阻止他。”


    “雅各,我們打個賭吧。”常青伸出手,風雪停在了她身前。盡管她還想陪伴雅各布一會,但身體已經發出了警告。她踮起腳尖眺望距離海平線越來越遙遠的太陽,在雅各布戒備的目光中道:“就賭貝拉迴來的態度,賭她會不會像你希望的那麽做。”


    “賭注?”


    “贏了隨便你開條件。”常青笑了笑:“輸了你要幫我找到裏爾。”


    “我沒有輸。”雅各布停頓了一陣,道:“……但我可以先陪你找裏爾。”


    希望專注於找尋裏爾的雅各布,多半沒時間想關於貝拉的事。福特斯違背季節的風雪持續太久了,希望它很快就能停止。


    雅各布變化為棕褐色的巨狼,抖了抖附著於全身的雪花,幾個跳躍落到岸邊。找尋裏爾的第一站是她離開的克裏爾沃特家,雅各布需要裏爾平日經常接觸的事物,好分辨她的味道。最好是她高燒時貼身的衣物或被單。


    要知道,身為人類的奎魯特人和變成狼人的奎魯特人,氣味不一定相同。


    克裏爾沃特家正在舉行哈利的葬禮,沒人注意溜進裏爾臥室,偷偷拿走一床被單的常青。背著雅各布的單肩背,常青給他聞了聞被單,細心的疊起來裝好。藏進樹林陰影的雅各布眯著眼。他的狼瞳在夜裏熠熠發亮,完全睜開會讓他被人類發現。


    雅各布示意常青騎上他的背。狼的腰脊椎是它們的弱點,奎魯特人也不能免俗。雅各布奔跑起來他背上的人會很不舒服,但如果裏爾也變成狼人,想追上她就必須比她更快。


    找到裏爾必須和時間賽跑,她的氣味將隨著冰雪的融化逐漸消融。


    跨上雅各布背部的時候,常青滿手是汗。她第一次騎奎魯特狼人,一想想那個人是雅各布.布萊克,她渾身都僵住了。


    緊緊抓著雅各布比初見時短了許多的頸毫,常青把臉埋進他帶著陽光味的毛發間。她還在煞風景的想,是不是雅各布最近蟎蟲太多了,被光線烤焦後才產生了這種味道。


    雅各布的速度很快。邊找邊跑,傍晚的時候他們抵達了幾百裏外的碼頭。


    裏爾的味道在這裏消失了。


    翻身重新踏上地麵,常青取過背後的單肩背遞給雅各布,他的東西都在裏麵。雅各布叼著單肩背,後退幾步跑進向集裝箱的拐角。把裝滿貨物的集裝箱當做掩體,他變換迴人類的形態並穿上備用的衣服。


    向常青走來的雅各布搓搓短發,舔了舔下唇判斷道:“裏爾可能跳到了水中,我沒辦法找出她的去向。她的味道到這個碼頭就終止了……我相信她可能成為奎魯特的第一個女性狼人了,現在。沒有誰發燒能跑得那麽遠。”


    “除非她是體溫偏高的狼人?”常青接著他說道:“奎魯特沒有女性狼人?”


    雅各布點了點頭:“從未有過。”


    “糟糕的訊息。”


    違反曆史背景的生物不是成功革新便是被毀滅,常青更擔心裏爾了。奎魯特狼人沒有母狼的話,那裏爾會不會發燒致死,或者幹脆變成更奇異的生物?


    常青伸手拉住雅各布的手腕,向碼頭裝卸工聚集的方向走:“我有個主意。”


    雅各布抽迴了手臂,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麽?”虛握空蕩蕩還殘留著狼人灼熱體溫的手掌,常青咬住嘴唇微笑著:“我的手冰到你了?還是說你有什麽很棒的主意?”


    雅各布錯開眼珠,大步向前:“不,並沒有。或許我想岔了。”


    那可不是錯覺,雅各。走向船工的常青掛起無害的笑容,向忙起來不分日夜的壯漢們描述裏爾的模樣,裏爾那樣的美人隻隔一天是忘不掉的,特別是她還發著高燒。


    裏爾果然曾經到過這個港口。常青詳細追問了那個時間出發的船隻,在支付了五十美元之後,有個好心的黑人迴答了她。


    那時候隻有一條貨船出港,它的目的地是加拿大,並不會路過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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