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之向來不需要從遲榕的嘴裏求證什麽,她的嘴遠沒有她的神情更坦白,也不如她的行為更直接。


    遲榕是不是喜歡他,吳清之心如明鏡。


    他二人在朝夕相處中,已漸漸的有了這般的自覺和默契。


    二人在模糊膩歪的氛圍裏用過午,又休憩了片刻,吳清之便叫來管家,說要把成婚時的禮品名錄拿出來清點一二。


    吳清之戴著金絲眼鏡,指尖拈著紙頁翻看,斯文得緊。


    他執著一支玳瑁花紋的鋼筆,換了紅色墨水,在名錄上勾勾畫畫幾筆。


    遲榕不知他所為何意,於是湊上前來觀看,卻見圈點起來的都是布料。


    “你要裁衣服?”遲榕問道。


    吳清之笑答:“都說彩禮嫁妝裏的喜布做衣服寓意好,我便想裁幾身來。嶽父歸國在即,本就是件闔家團圓的好事,你我穿新衣也應景。”


    說罷,命下人將布匹一一呈上。


    出嫁前日,遲榕不是沒有看過吳家抬來的東西,都是頂上品的好貨,掃一眼便算作開了眼,所以遲榕的確不曾細看。


    今日一見,更是讚歎。


    先過眼的是給遲榕裁衣的布料,吳清之眼光挑剔,什麽緋色羽緞、月白紗織,都隻能算作尋常的花樣,有幾匹罕見的鎏金檸檬黃綢緞才打人眼睛。


    遲榕原本隻在心中暗自佩服吳清之心思細膩,裁新衣這樣的小事,也能考慮得八麵玲瓏,而如今看過布匹,皆是投她所好,哪還需要她再加挑選,於是又心歎吳清之對她實在是細致入微。


    遲榕點了頭,算是應允了,吳清之便又點了幾匹素布裁西裝。


    花青皮鐵、鶯茶綠素鼠灰,都是山水畫裏幹淨清冷的顏色,盡撿著遲榕的服色來搭配。


    遲榕心裏開心,隻覺得吳清之很懂她的喜好,卻不曾想吳清之更有他的打算。


    吳清之原是受了那件大洋百貨買來的水綠色旗袍的啟發,今日又偶得機會置辦新衣,於是突發奇想,決計以後都要把衣服做成雙。


    他要別人見他二人衣裝,便知佳偶天成,甚是般配。


    簡言之,便是明裏暗裏的讓遲榕與他作了愛侶裝扮。


    如此,郎才女貌,更能顯得相得益彰。


    三十歲的老鐵樹,顯擺起恩愛來,總是有些煞費苦心。


    吩咐管家約了裁縫明日來量體,事情料理完,吳清之便同遲榕上了二樓,靠在沙發裏休息。


    午間時分,太陽正暖。他手捧一杯熱茶,偶一咳嗽,聲音十分壓抑克製。


    遲榕原本坐在茶幾邊寫作業,吳清之總是時不時的咳一聲,而且越咳越厲害,她覺得不大對勁,心中緊張,於是放下筆來,很是擔心的說:“我去找個溫度計,你先測測體溫,看看是不是又燒起來了。”


    這些時日正是因為吳清之的病情,她經常會與洋醫生米斯特肖恩打照麵,有了他的示範,潛移默化間遲榕已然學會了水銀溫度計的使用方法。


    吳清之的床頭櫃裏就有水銀溫度計,遲榕輕車熟路的取了溫度計來,又像模像樣的捏著一端甩了幾下,便讓吳清之測溫。


    吳清之神色不佳,開口講話都是有力無氣的:“遲榕,你不必操心,我躺一躺便是了。”


    遲榕自知吳清之受涼是因她而起,自然要對他悉心照料,於是隻當他的推辭是耳旁風,起身要再去燒一壺開水來。


    遲榕一走,吳清之便取出體溫計。


    他迎光看了看水銀刻度,顯示為99.5華氏度。


    換算成攝氏度,就是37.5度。


    不過是個小低燒罷了,對成年人來說並不算什麽。


    吳清之嘖了一聲。


    他的確有些乏力,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嚴重。


    吳清之取來茶杯,將水銀頭貼著杯子外壁,不過一瞬,水銀刻度便迅速躥了上去。


    現在是102華氏度。大約是39攝氏度。


    吳清之於是麵不改色的將體溫計夾迴腋下。ъimiioμ


    遲榕掐著表燒了熱水迴來,見吳清之十分憔悴,雙眼闔著,像是睡著了。


    她輕輕的推了吳清之幾下,他才懨懨的轉醒,取了體溫計遞給她看。


    遲榕目光搜視著水銀刻度,隻見刻度高懸在溫度計的一頭,赫然是102華氏度,頓時大驚失色。


    “這個怎麽算……102減去32等於70,再除以……除以多少來著?”


    書到用時方恨少,遲榕情急之下竟忘了華氏度換算攝氏度的算法,不得已隻能轉頭求助吳清之。


    吳清之氣咽聲絲:“1.8。”


    遲榕抓起筆在作業本上速速打了個草稿,得出一個數字,39。


    遲榕瞠目而視,臉上嚇得顯出土色來:“怎麽會燒得這麽高!我先扶你去床上躺著,再打電話給米斯特肖恩!”


    吳清之擺擺手:“不必,我和他直接講話方便些。”


    此話不假,米斯特肖恩不會中文,遲榕又說不好英語,讓吳清之親自打電話給他顯然更為妥當。


    遲榕不疑有他。


    吳清之將電話撥過去,嘰裏呱啦的和米斯特肖恩說了一大堆話,他在英國待了十多年,口音地道,語速極快,遲榕還來不及聽出什麽所以然,他便撂了電話。


    “米斯特肖恩怎麽說?”遲榕扶著吳清之在床邊靠下,眼中愧色難掩,“是不是很嚴重,他要過來給你吊鹽水嗎?”


    吳清之裝出一副淡然的表情來:“倒也無礙,隻是讓我吃些退燒藥,做好保暖。”


    “那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我去拿涼水帕子給你敷額頭。”


    遲榕急匆匆的站起身來,卻兀的被吳清之拉住腕子,這一時間不作防備,竟是一個趔趄倒在吳清之胸前。


    吳清之的身體的確熱得很,遲榕更加相信他高燒難抵。


    “遲榕,冷。”


    吳清之低聲道。


    他順勢環著胳膊將遲榕往懷裏一帶,牢牢的抱住,下巴墊在遲榕的肩窩裏,一側目,便又能瞧見她後頸的那顆紅色的小痣。


    吳清之難耐的舔了舔嘴唇。


    “遲榕,讓我抱抱,冷。”


    吳清之本是想將昨晚的冷遇,借著發低燒的機會向遲榕親親熱熱的討迴來,誰料遲榕一對他好,他便一發不可收拾,於是變本加厲的燒高了水銀體溫計,隻想一直霸著她。


    遲榕被那觸目的水銀刻度早已嚇得心驚肉跳,哪知道吳清之暗藏了這麽多的心思。


    她隻知道吳清之眼下畏寒,便大大方方的迴抱住了他。


    “對不起,都怪我,害你又生病了。”她聲細如蚊。


    遲榕頸處殘留著桂花洗發香波的味道,吳清之正埋首於她的體香,情不自禁的親了親她的脖子。


    “遲榕,千錯萬錯也不會是你的錯。我不怕生病,我從小就總吃藥,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我隻想你好好的。”


    兩人膩膩歪歪的抱在一起許久,吳清之心中甚為滿足。


    遲榕向來對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避之不及,對偶然間的親吻也是半推半就的,今日能讓吳清之這般嚴密的緊抱著,時間又這樣久,著實難得。


    吳清之用嘴唇貼了貼她的脖子,見她不作反應,便低聲輕喚:“遲榕,遲榕?”


    可迴應他的,隻有遲榕平緩綿柔的唿吸聲。


    原是今晨遲榕懶覺被吵醒,休息不足,午後又正是小眠的好時機,她蜷在吳清之懷裏隻覺得溫暖舒適,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吳清之哭笑不得,隻輕手輕腳的將她在床上放平,塞進被窩裏。


    夢中的遲榕吧唧吧唧嘴。


    安頓好了遲榕,吳清之便撿起她寫的作業翻看。


    簡單檢查過,國文算數自是不必多說,就連最為苦手的英文竟都寫得極為認真。


    吳清之隻覺得欣慰之感油然而生。


    今日午飯後和方才,遲榕都在寫作業。許是開了竅,吳清之不去敲打她,她也開始有了自覺。


    蔣孟光調笑他娶妻如養兒,倒是不假。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眯,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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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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