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鴻鈞背著柳心柔走到賓館的時候,柳心柔已經睡著了,打鬧遊玩了一天,她也累了。諾莎,魏玟兩個姑娘也一直打哈欠。


    薑鴻鈞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柳心柔的眼角還沾著淚水,她的眼皮不停地顫抖,應該是做噩夢了。


    薑鴻鈞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轉身正要走的時候,柳心柔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淒婉地道:“不要走,薑小龍。”


    像是有一股電流,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薑鴻鈞渾身一震。他呆立了半晌,迴頭看去,柳心柔還在睡,剛才,應該是她說的夢話。


    薑鴻鈞鬆開手,走出了房間。


    走到路上,紅紗忽然顯形出來漂浮在薑鴻鈞身邊。她柔聲,道:“鴻鈞,你好像很難受。”


    薑鴻鈞歎息道:“紅紗,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紅紗輕輕飄到薑鴻鈞麵前,望著他的眼睛,道:“你指什麽。”


    薑鴻鈞道悵然:“薑小龍舍命救了那麽多人,事情不應該會變得很美好嗎?為什麽方琳變得唯唯諾諾,劉威成了不要命的禦鬼師,而洛凝,卻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紅紗道:“鴻鈞,你知道浮屠塔嗎?浮屠塔,就是佛塔。佛塔是一層一層建起來的,隻有完成了第一層的功德,才能建造第二層,完成了第二層的功德,才能建造第三層。


    佛看的很明白,功德是一層一層建成的,人是一點一點拯救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了他們,他們,他們就擁有了選擇的權利。想要繼續幫他們,那你就要去造第八級的浮屠。


    但生命是有些的,可想要的東西卻是無限的,真正拯救一個人,往往需要造數十級的浮屠。


    就拿柳心柔來說,她記憶缺失,渴望找迴缺失的記憶。你是她缺失記憶的關鍵,你不願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想要幫她恢複記憶。可之後呢?”


    薑鴻鈞一愣,“之後?”


    紅紗望著明月,道:“人和鬼不一樣,人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得到想要的,他們就會看到新的想要的,佛家說這是欲,現在人叫它追求,其實追求也好,欲也好,都是無止境的。柳心柔恢複了記憶,你覺得她下一個想要的是什麽。”


    紅紗迴頭指著薑鴻鈞,道:“是你,是薑小龍。可你能和她在一起嗎?你的身份,你的體質,還有柳心柔的身份,柳心柔的體質,柳心柔那個神秘的爹。


    她是火遍陽界的第一歌姬,你是遊蕩在世間的薑小龍的亡魂。


    即便你們能夠在一起,可之後呢?她還想要什麽,她想要天長地久呢?她想要兒孫滿堂呢?”


    薑鴻鈞臉色一暗,這些,他都沒想過,他的命,現在還攥在白雪姬的手裏。


    紅紗望著漆黑的長路,惆悵地道:“所以說


    ,人一生就是一個造浮屠塔的過程。這一座浮屠塔,既拯救了別人,也圓了自己的功德。


    薑鴻鈞,你是個情感上非常優柔寡斷的人,你斬不斷情絲,卻能將它們拉長,你喜歡的人,喜歡你的人,都因為你的軟弱而痛苦不堪。”


    薑鴻鈞道:“那我該怎麽辦。”


    紅紗搖搖頭,道:“沒有怎麽辦,也沒有該怎麽辦。你可以想方設法,成就鬼王,將她們全娶了,也可以默默無聞,她們總會照的新的寄托。


    鴻鈞,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一萬年以後,都不重要了。”


    薑鴻鈞長歎口氣,順著黑暗而綿長的道路緩緩而行,“麻煩,不想了。這檔子事兒,總是想不明白,也說不明白。現如今,我隻想兩件事,第一,怎麽將白雪姬手裏的命拿迴來,第二,怎麽才能清除暗傷,突破鬼伯。”


    紅紗輕飄飄地落在薑鴻鈞背上,雙手環在他的脖頸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不用想,時間長著呢。你也可以像我一樣,活個幾千年,慢慢想。”


    “我能活那麽長時間嗎?”


    “你不是死人活鬼嗎?人死了,變活鬼唄。”


    ......


    深更半夜,淨空寺的和尚都睡了,而藏經閣裏,卻還亮著燈光。


    無佛和尚翻騰著經書,不停地朗誦經文。


    良久,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老方丈端著一盞油燈走了進來。


    無佛停下嘴裏的經文,頭也不迴地道:“師傅。”


    了塵將手裏的油燈放在桌上,道:“無佛,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睡覺。”


    無佛苦笑道:“師傅,弟子睡不著。”


    了塵坐在無佛旁邊,道:“睡不著,師傅和你說道說道。”


    無佛道:“師傅,弟子錯了。你讓弟子戒殺生偷盜、戒淫、戒妄語、戒奢華、戒坐臥高廣大床、戒非時食。弟子不聽,犯了戒,還說什麽‘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的胡話。如今,弟子惡欲纏身,已經不能擺脫了。”


    了塵方丈笑了笑,道:“師傅年輕時,也曾嚐過酒肉。”


    無佛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了塵方丈。


    了塵搖搖頭,道:“都不礙事的。”


    無佛苦笑幾聲,道:“可是師傅,弟子害怕自己,入了紅塵。”


    了塵方丈擺擺手,忽然道:“無佛,師傅給你講講師傅年輕的時候吧。”


    無佛愣了愣,了塵卻已經開口了:“師傅為尋迴師兄的舍利,曾經行走陽界二十七載,當時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為了幫助一個身懷重寶,因而受人欺負之人,便與當時名噪一時的女俠李錦蓉,一起出手,在煙雨樓,打退了九十八位禦鬼師的高手。”


    無佛點頭道:“這個我知道,煙雨樓二戰九十八


    ,師傅和李錦蓉名聲響遍整個禦鬼界。”


    了塵道:“那李錦蓉,是個天賦極強,沒有家族管束的遊俠兒。她性格倔強,活潑好動,沒有世俗的條條框框和規規矩矩。煙雨樓一戰,我們成了至交好友,她聽聞我尋找舍利子,便要助我。我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了塵有些惆悵,好像迴到了當年的歲月一般,“李錦蓉活潑,整日想這法兒的讓我破戒,偷偷在我的飯裏放豬油,往我的杯裏灌肉湯,灌酒。所以酒戒,葷戒,師傅也破過。


    這還不止,李錦蓉還將佛家說的一無是處,她說生來為人,為何要斬斷七情六欲,既然要無欲無求,那幹脆連和尚也不要去做,去做路邊的一塊石頭。被人踩著也不覺得疼,不覺得委屈,風吹也好,雨打也罷,就那麽沒心沒肺地活著,活到天荒地老。”


    無佛和尚苦笑幾聲,道:“李錦蓉,倒是個奇女子。”


    了塵點點頭,道:“我每每說不過她,就和她動手,可李錦蓉天賦卓絕,實力絲毫不在我之下,我討不了半分好處不說,甚至連佛家絕學都被她偷師學了一兩招。她還諷刺我,說她既不信佛,照樣可用佛家絕學。”


    無佛吃驚地道:“這麽強?那如今為何沒聽說李錦蓉這樣的強者,難道,她也像師傅一樣,不問世事了?”


    了塵搖了搖頭,惆悵地道:“非也,說起來,也是一場冤孽。李錦蓉思維大膽,與常人不同,我二人相處幾月,一次吵鬧,便分開了,但之後又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相遇數十次。我和李錦蓉,一起打過敗仗,一起吃過苦,甚至連生死磨難也一起麵對過。我是出家人,隻當這是佛祖的試煉,而李錦蓉卻認為,這是上天在為我們牽紅線。因此,她便喜歡上了師傅。”


    無佛一臉怪異地看著了塵,道:“她喜歡上了一個和尚?還是師傅你?”


    了塵伸手狠狠拍了無佛腦袋一巴掌,道:“混賬,用什麽眼神看你師傅呢?師傅當年也是出了名的眉清目秀。若不是師傅入了空門,喜歡師傅的女子,能排半個陽界。”


    無佛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師傅說的對。”


    了塵長歎一聲,道:“可是師傅雖然敬重於她,但對她卻沒有男女之意。”


    無佛試探著道:“師傅,真的沒有?一點點都沒有?”


    了塵又給了無佛一巴掌,“師傅修為極高,怎麽可能有?一點點......當然也沒有了。”


    無佛又連連點頭。


    了塵接著道:“李錦蓉逼著師傅還俗,師傅不肯,她拂袖而去。數日後,姬家最年輕的天驕,當時天機碑第一名的姬明軒,看中了李錦蓉。他是地碑第一,李錦蓉是第二,師傅是第三。論家世,實力,姬明軒都是上上


    之選,師傅以為,李錦蓉和他乃是天作之合,有了他,李錦蓉便再不會來糾纏師傅。”


    無佛道:“弟子這幾年行走陽界,雖然沒行多少路,沒闖蕩多少年,卻也明白,越是看起來簡單的事情,越是往往地出人意料。”


    了塵點點頭,道:“事實也是如此。姬明軒乃是一個一心為家族,而沒有私欲的人,他之所以追求李錦蓉,便是因為李錦蓉血脈特殊,天賦卓絕,而且與他八字奇合,有人算出,若是兩人能琴瑟相諧,姬明軒的下一代,必然是一個空前絕後的驕子。”


    無佛吃驚地道:“那天生王者的姬皇明......”


    了塵點點頭,道:“恐怕,也是如此。”


    無佛長歎口氣。


    了塵接著道:“可李錦蓉身來無拘無束,更是從年少就闖蕩陽界,她一眼便看出,姬明軒對她毫無愛意,無論姬明軒如何追求,李錦蓉都不答應。無奈之下,姬明軒便動用家族力量,逼迫李錦蓉。


    李錦蓉一個無拘無束的遊俠兒,哪裏能抵擋得住姬家的逼迫。後來,她約九月二十八日,在煙雨樓與眾人齊聚,並告知天下,那一日,她也將答複姬明軒。


    之後,她發信給師傅,說師傅找的舍利子就在她手裏,九月二十八,煙雨樓之上,她便將舍利子還給師傅。”


    無佛道:“師傅,這是陽謀啊。”


    了塵點點頭,聲音帶著些蕭索,“那一日,天下年輕一輩禦鬼師齊聚。姬明軒更是帶著不少家族子弟而來,排場浩大,氣勢非凡。等師傅到的時候,李錦蓉立刻指著師傅,當著天下無數英雄好漢的麵,問師傅:‘臭和尚,我喜歡你,你可曾喜歡我’。”


    無佛驚得目瞪口呆。


    半晌,無佛搖了搖頭。


    了塵道:“天下人俱驚,見師傅不答,李錦蓉連問三遍,各路豪傑都看著師傅,師傅是出家弟子,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師傅心頭也說不出什麽滋味,但卻升起一股退卻之意,便答道:‘不喜歡’。”


    無佛微微一歎。


    了塵道:“隻三個字,便將地碑第二的李錦蓉,打得體無完膚,讓她險些從煙雨樓上跌落在地。她渾身顫抖,臉上毫無血色,對師傅道:‘我再問你一遍,你若敢說假字話,生生世世,我李錦蓉,絕不見你。’師傅便真的又答道:‘不喜歡’。”


    無佛又是一歎,道:“師傅,那李錦蓉呢?”


    了塵道:“李錦蓉轉身一劍,將百丈高的煙雨樓劈成兩半,她站在煙雨樓的廢墟前,指著天下人道:‘我李錦蓉天生就是大逆不道之女,如今淪落到此,你們想怎麽嘲笑,便怎麽嘲笑。但即便天下人笑我,我李錦蓉也絕不退縮,絕不後悔!’


    李錦蓉說完,提劍自斬靈台,散去一聲修為,之後又斷任督兩根大脈,流去一聲精血。她踉踉蹌蹌,從眾人麵前,就那麽走了。路過師傅時,她未曾看師傅一眼,隻將師傅找尋了數年的舍利子,扔在了地上。”


    (本章完)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眯,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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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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