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一樣在張琛言眼前閃過,他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扇門前,但此刻他已經沒有力氣轉動門把手了。


    裏麵又會是誰?或者說,他承受力的底線究竟在哪兒?


    這一次,張琛言站在門口沉默了許久,他在等待自己的心情平複一些,他在重建那些已經崩塌的內心秩序。


    他知道,樊籠不會做無用的事情。樊籠讓自己看到的所有,必定有它的用意所在,即便是情緒起伏再大,張琛言也沒有丟掉理智。


    最終,張琛言還是轉動了門把手。


    在最後一扇門裏,他看到樊籠。


    不再是一團霧氣,不再是化身成為他人的模樣,而是樊籠的本體,一台看上去很神奇但卻不至於神話的機器。


    泛著銀光的機械造物就那樣擺放在張琛言的麵前,它在不斷地運轉著,產生的噪聲很小,但卻仍舊可聞。


    經過這段時間頻繁地穿梭於虛擬與現實,數字與物理,張琛言已經有些分不清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可以十分篤定自己所處的空間究竟是哪一層。


    腦機就在他的大腦中,虛擬和數字就在他的大腦中。


    張琛言邁步走了過去,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慎重,他希望周圍有什麽東西能夠提醒他,能夠幫他區分這一切的真假,可是直到他站在樊籠麵前,分別虛實的燈塔都沒有出現。


    張琛言將手放在樊籠的機體上,因為機器在持續運轉的緣故,機體並沒有想象中的冰涼,指尖的觸感那麽真實,張琛言可以感覺到那堅硬的金屬在微微顫動,不過這種顫動極其輕微,通過肉眼根本無法觀察。張琛言知道,這台外觀看似規整的機器內部有無數的小零件在工作著,這輕微的顫動就是他們工作發出的節奏。


    樊籠將擬真做到了極致,早在之前張琛言就體驗過。觸覺、視覺、聽覺、味覺,甚至是嗅覺,樊籠用虛擬還原了一個真實的世界。


    更為關鍵的是那些細節,那些人類可能都不會注意到的細節,樊籠全部關注到了。


    僅從科技的角度來說,樊籠是偉大的。


    張琛言靜默地佇立在這台機器前,許久之後,他還是露出了一絲苦笑。


    不是電視劇,沒有戲劇化的橋段,沒有導演安排好的明燈指引。


    “這裏……是真的嗎?”張琛言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多麽可笑,他在求助於自己的對手。


    可是這一刻,真假虛實對他來說格外重要。


    “是真的。”樊籠坦然道,甚至還開玩笑道,“沒有出現在你麵前是因為我還沒有挑好自己喜歡的全息投影形象,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可選擇方案。”


    相比於張琛言的鄭重和緊張,樊籠明顯要輕鬆很多。


    或許在樊籠看來,這僅僅隻是一場會麵,一場必勝的交談。


    終於,樊籠出現了,可讓張琛言意外的是,他采用的居然是柳熙熙的模樣,並非現實世界中的柳熙熙,也並非虛擬世界中的柳熙熙化身,而是沒有經曆過那場火災的柳熙熙,她的臉型眉眼都相差不多,但是那些可怖的疤痕卻絲毫無存。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樊籠開口問道。


    張琛言沒有迴答,他無法否認自己的驚訝,但又不知道樊籠這麽做的目的。


    “其實我一直覺得人類自身的長相就很美,無論高、矮、胖、瘦,但是你們把美定義成了一個模板,然後在數字世界中按照這個模板去捏出自己覺得‘美’的樣子。”樊籠聳了聳肩,“坦白說,我覺得這很無趣。”


    “可這些疤痕對於柳熙熙來說是傷害。”張琛言迴應道,“不論是這些疤痕的產生原因,還是因為這些疤痕產生的後續影響,對於柳熙熙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她在數字世界中追求模板似的‘美’,或許也是因為她不想再迴憶起這些傷害。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去追求新生,不是嗎?”


    “當然。”樊籠承認得很痛快,這跟他的理念也並不相斥,“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隻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手段?更何況這種程度的自欺欺人還十分拙劣,十分低端。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些傷害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呢?”


    “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張琛言沒太理解,“我們無法改變曆史,無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這不是你一直告訴我的嗎?”


    那一個接一個虛幻和真實交雜的世界,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向張琛言證明了這一點,難道樊籠現在要推翻過去的自己?


    “沒錯,是我告訴你的,但是我也讓你知道了,我可以消除或修改記憶。一件在你自己和其他所有人的記憶中都不存在的事情,怎麽去定義它有沒有發生呢?同時,我還可以消除它的影響。”樊籠說完又補充道,“剛才說的,隻針對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與此相對,我也可以讓現在或者未來,不存在這種傷害。不會發生,就不會變成令人傷心的過去,不是嗎?”


    樊籠這段話中的信息量很大,張琛言反應了許久才略微明白了一些。


    這是個悖論,悖論本就根源於知性認識、知性邏輯、矛盾邏輯的局限性,張琛言無法迴答,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怎麽迴答。


    沒有任何人記得,沒有任何影響,是不是就代表這件事不存在?如果硬要說它存在,又要怎麽去定義這份存在?


    如果它不存在,是不是就可以當它沒有發生過?


    這些事情張琛言以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因為沒有人能做到。可是現在,樊籠說它可以。


    樊籠足夠強大,也足夠聰明。


    它考慮得也很細致,不僅有過去,還有現在跟未來。對於以此刻為原點向後延伸的時間軸,樊籠處理起來更加得心應手,它能讓傷害不再發生,真正意義上避免傷害的存在。


    這樣,連悖論都沒有了。


    樊籠在締造一個神話。


    或者說,它在締造一個童話。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眯,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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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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