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怒火中燒


    皇權天威,朝野貴戚,那個不是一等一的好手,謀心論道,看世事關心,以言語論道,都是政治家天生的長處。陸景行此時拿著手機站在一樓落地窗與遠在首都的總統閣下鬥智鬥勇,那方話語激烈,他也絕不退縮。


    陸琛身為一國總統,論謀心之道,自然更甚一籌。


    而後隻聽那側陰冷嗓音道,“奶奶近日身體不好,沈清恰好休假在家,明日讓管家將她接迴來住幾天!”


    “我會解決好,”陸景行隱忍,若是細看定能看見他青筋暴起的手背。“選擇權在與你,”言罷,陸琛掛了手中電話。屋漏偏逢連夜雨,與沈清之間關係尚未緩和,此時又出了這麽一遭子事兒。難受嗎?難受。


    陸先生心理哇哇的疼。


    南茜伸手揮散了眾人,自己準備帶上門離去,卻被喚住,“去看看太太在上麵幹嘛。”


    陸先生道,南茜邁步準備上樓,隻聽聞身後道,“把毛毛抱上去。”


    南茜聞言,有片刻震愣,自婚後許久,白貓被抱迴沁園陸先生明令禁止不許貓進臥室。


    可今日?


    這位在總統府工作數年的老傭人竟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暴風雨來臨之際的前兆。推門而入二樓臥室,隻見女主人立於臥室陽台感受這六月三伏天的熱浪,若是細看,定能看見她白皙的脖頸上有汗珠順延而下,原本垂在一側的頭發被她輕盤起,要散不散的半披在肩上。?“太太,”婦人穩住唿吸輕喚了聲。


    立於陽台邊緣的女人微微側身,淡淡看了她一眼哦!也沒問為何,似是在等著她言語。


    “您早點休息,”南茜道,語氣畢恭畢敬。


    沈清聞言,並未應允,反倒是將眸子遠眺落在燈火通明的園林裏,今夜的沁園,格外優美。


    “沁園今日很不一樣,”微風將女主人的話語送到她耳邊,不輕不重,若有若無,頃刻間,


    隨風飄散。


    南茜入沁園近一年,自也知曉沁園今夜有些不一樣,這一切,全因自家太太夜間離家,陸先生無可奈何之餘又多了份眷戀,便讓人將沁園燈光全開,照亮她歸家路程。


    “先生吩咐劉飛將燈光全開,說讓您飛行途中能一眼望見沁園方向,好找到歸家之路,”南茜將陸先生話語重複,原想看看這位清幽的女主人是何反應,卻不料,一無所獲。


    不知是她隱藏在深,還是她道行太淺。


    歸家之路?沈清心底淺笑。


    看見了,當飛機上眾人驚歎時,她便看見了。


    看見了沁園這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若是先前,她定然會感動的一塌糊塗,可此時,她除了靜默還是靜默。


    她若是風箏,沁園便是那根線,陸景行是放風箏的人。


    她這輩子,哪裏還有退路可走?這夜、沁園燈火通明,夫妻二人一人獨占一樓客廳沙發,一人獨占臥室沙發,一個房子,住著兩個人,兩個人隔著一個太平洋。


    一眼望不到盡頭。


    婚後近一年,陸景行首次將怒火中燒的沈清晾在一側。


    為何?精明通透如他,怎會看不透沈清是因心理有氣才會操起章宜手機狠砸在擋風玻璃上?她的氣,來自於誰?


    來於自己,素來將一切掌控在手心裏的陸景行此時竟然在心裏想起了如果,如果沈清坐的那趟飛機沒有返程,過些時日迴來,她們之間的問題是否會隨著時間推移?


    而不是如今晚這般愈演愈烈?


    問題需要解決,而解決問題的後果竟會如此慘烈,這在他意料之外。


    盛世,沈清,夢想,簡短的六個字困擾了這位天之驕子,困擾了這位不可一世強勢霸道的男人。


    此時的他,頭疼欲裂!


    婚姻這東西棋逢對手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二人都有主見,誰都不肯輕易退讓,不肯低頭認輸。


    “先生,夜深了,”當指針指向淩晨三點時,南茜提醒了一句。


    陸先生聞言,未迴應,反倒是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


    夜深了,能怎麽辦?那丫頭看見自己一肚子火,難不成在平白上去惹她不快?


    叱詫風雲的陸先生成了膽小鬼。


    淩晨五點,陸景行輕手輕腳進起居室,準備換身衣服,不料推開門,便見一消瘦身影窩在沙發上,女人披散著頭發,抱著膝蓋窩坐在沙發上,那模樣,尤為楚楚可憐。


    漆黑無人的夜裏,她抱膝窩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投身在黑暗中,顯得孤寂,淒涼,滄桑,以及說不出來的冷冽。


    許是開門聲吵到了她,隻見她微抬頭,迎著走廊光亮看了眼,繼而便繼續低垂著頭顱,看不清神色。


    男人輕手輕腳的步伐頓在了原地,一手握著門把放在原地準備按開燈,卻被一聲清冷嗓音給止了動作。


    沙發上滿身孤寂的女人輕冷開口道,“晃眼。”


    簡短的毫無感情的兩個字止了男人動作。


    進屋,反手帶上門,光亮被阻擋在門外,一室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陸先生身為特種軍人,適應黑暗的速度自然是極快,邁步過去,就著黑夜將眸光落在她身上,而後似是無可奈何輕歎一聲,轉身進浴室,將燈打開,半掩著浴室門,讓整間屋子看起來有絲絲亮光,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進衣帽間,再度轉身出來,手裏多了張薄毯。


    披在她身上,坐在一側沙發上。


    陸先生半彎著身子將手肘擱在膝蓋上,寬厚的手掌撫上麵頰,道盡了無奈。


    他深唿吸一口氣,雙手交叉撐著額頭,思忖了許久才開口道,“阿幽。”


    此時的沈清,如同一個滄桑的洋娃娃似的窩在沙發上,任由陸景行如何糾結,如何無奈,如何心傷,她似是全然看不見。


    多日前,她心疼過他,心疼他因為政事商事繁忙而無休息時間,現在,她也心疼他,心疼他堂堂天之驕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區少將竟然會有如此無可奈何的時候。


    “阿幽,理解我,”陸家枝葉龐大,身為陸家兒媳,要麽相夫教子,要麽入駐家族集團,自然容不得發生為他人造就利益之事。


    婚後許久,陸景行承受多方壓力,護她安穩,可當事情進度超出想象之後,他似乎並沒有太多選擇。


    他若迴首都,斷然不會徒留沈清在江城。


    “恩,”她淺應,語氣淡淡,無半分情緒。


    理解,怎能不理解?自她嫁給陸景行,他們之間便是一個整體,夫唱婦隨,她清楚知曉自己嫁了個什麽男人,能否任性為之。


    可清楚歸清楚,她徒然放棄自己多年努力得來的成果,難道還不允許她有情緒了?


    男人見她如此雲淡風輕應允著,心頭一陣狠顫,而後緩緩起身將窩在沙發上的人抱起,朝臥室而去。


    當陸先生將她安頓好準備轉身出去時,陸太太纖長的臂彎勾住他的脖頸,薄唇貼上來。


    這夜,淩晨四點,沁園臥室有一場夫妻歡好,這場歡好,不似以往你儂我儂說盡吳儂軟語,更多的是發泄,男人在發泄,女人同樣如此,喘息聲,汗水聲,在漆黑的臥室裏奏起美妙樂章,悅耳動聽,令人羞澀。


    陸先生猛攻猛取之間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而陸太太在攀登巔峰時不在言語,而是將指尖狠狠落在他寬厚背脊上,畫出一道道血痕。


    沈清敏感,脆弱,缺愛。


    陸先生強勢,霸道,猛攻猛取。


    夫妻之間,以往相互算計的時日頗多,卻尚未動真格,此次若非陸先生太過強勢霸道,折了她的翅膀,她定然不會就這件事情同他無理取鬧。


    纖長的指尖刻意在他寬厚背脊來來迴迴,劃出無數道血痕。


    陸先生在線嗎?知曉。


    若心裏有氣能借此撒出來也是挺好的,所以,他由著她。


    臨了,陸先生起身洗澡時透過鏡子看了眼,密密麻麻,橫直交錯,有些已經結了血痂,有的還在流著血,不難看出,自家太太是下了狠手,陸先生微搖頭,失聲輕笑,進了浴室。


    再出來,滿背血痕隻剩痕跡,血跡已被清洗點。


    轉身迴臥室,想將窩在床上的人兒抱起來衝個澡,卻被揮開雙手,徒留他愣震在原地。


    陸先生無奈,麵色緊繃道,“再睡會兒。”


    是夜,陸先生將沁園上至傭人下至警衛悉數招到沁園主宅院內,隻說了一句話,“在其位謀其職,認清主人是誰,若亂嚼是非,不留也罷,”他周身氣場強大,壓住一眾傭人大氣不敢喘。?隻得低垂首。


    此次事故,起因於沈清,但此事隻有他徐涵與章宜知曉,但若總統刻意詢問套話,難免會問出破綻,所以,先說斷後不亂,沁園傭人,容不得欺賣主子之人。


    這日清晨,程仲然將事情處理完畢過後馬不停蹄往沁園趕,換了鞋子進來,招唿南茜給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喝下去,對著徐涵道,“你說你從軍這麽多年了,是有天大的事情能讓你在高速上踩刹車的?”


    程仲然早就想吼人了,礙於外人在場不好發作,此時到了沁園,便是再也忍不住了,軍人特有的嗓門響起,整個沁園客廳都在迴蕩著聲響。


    徐涵委屈,但卻知曉此時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是最佳選擇,自家先生太太感情不和的事情,


    不便再有其他人知曉。


    “我看你就是閑的,上次洲際酒店的事情長不了記性?”程仲然猶記得那次他們將洲際酒店監控翻了個底朝天,徹底勘察事情始末。


    這才多久?鬧出如此動靜,驚動了首都,哪裏還有他們好日子過。


    “南茜,備餐。”


    程仲然到來,證明事情已經解決。


    頭一次,徐涵與程仲然等人坐在一處用餐,在部隊,如此景象時常發生,可在沁園,主仆有別從未有過。?二人許是都餓了,一頓早餐下來速度驚人。


    這日上午,陸景行與程仲然商量事情直至中午十一點才將將離去。


    午餐前半小時,陸先生將徐涵喚進書房,他伸手掏出煙盒,點了根煙叼在嘴裏,而後伸手將煙盒遞給徐涵,徐涵見此,微微愣怔,卻伸手接過。


    兩位血氣方剛的男人立於沁園書房淺緩抽著煙,陸景行半靠在書桌上,徐涵半靠在沙發背上,吞雲吐霧間隙將眸光落在眼前這位天之驕子身上,原以為二人會靜默抽完這根煙,卻不料中途聽他嗓音涼涼道;“閣下若詢問,如何說知曉?”


    “知曉,”徐涵不假思索道。


    聞言,陸景行緩緩點頭,很吸了口煙將話題轉迴來而後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徐涵跟隨陸景行許久,知曉他為人處事,此次若非事發突然,又關乎夫妻二人,隻怕這位向來懲罰分明的先生不會如此說。


    沁園上上下下都知曉,自家太太與先生興許是感情上發生矛盾了,而他是明眼人,知曉陸景行身處何種高位,婚姻也好,事業也罷容不得任何差錯與汙點,此次事件,他擋下來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陸景行將一支煙吸到底,而後反手在煙灰缸上滅了煙蒂,深歎一口氣,頭疼欲裂。


    “您與太太……。”徐涵許是知曉此話逾越了,便止了言語。


    “徐涵你為何不結婚?”陸景行問。


    聞言,徐涵沉默了一兩分鍾,似是在思考問題如何迴答,片刻後,輕啟唇道;“不喜歡的人不想跟她結,喜歡的人不忍心讓她當軍嫂,不穩定。”


    像他們這種為國為民又在刀尖上舔血的軍人來說,婚姻於他們而言是奢侈品,誰知曉哪天他們就為國捐軀了?婚姻?罷了,還是不去禍害人家來的實在。


    聽聞此言,陸景行將眸光落在徐涵身上,心想,看看,終究還是有人比他看的透徹。


    “婚姻這東西,甜起來跟蜜糖似的,毒起來堪比砒霜,”婚後近一年,陸先生是如此評價婚姻的。


    沈清好時,他什麽都好,喝白開水都是甜的。


    沈清不好時,他喝口水都覺得苦澀難耐,唿吸口新鮮的空氣都覺得難受至極。


    這日下午,沁園女主人從二樓起居室下來,身著米色料吊帶連衣裙,白色針織衫,整個人恬靜優雅,單是隨意坐落在沙發上,便能見到她渾身透著一股子優雅清冷之氣。


    “太太、”南茜淺喚。


    她聞言,稍稍抬頭,並未應允她,隻是淺淺道;“我餓了,弄點吃的吧!”


    “您想吃什麽?”南茜話語稍稍激動。


    “隨意,”她答。


    下午兩點,沁園女主人坐在餐室默默吃著不算中餐不算晚餐的食物,飲食狀況如何?


    南茜後來是如此迴應自家先生的:兩碗清粥,一份水果沙拉,一份蔬菜沙拉,半個小時後,


    太太詢問有無冰鎮西瓜,又來了半邊西瓜。


    暴飲暴食?算不上,按理說從晚間開始就未進食,吃這些不算多。


    下午三點,陸景行從市政處理事情迴來,見她抱著半邊西瓜拿著勺子窩在沙發上挖著往嘴裏送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緊隨其後進來的徐涵貿貿然見此,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他頭一次見到有女子如此豪放吃西瓜。


    一個西瓜切了一半,直接拿著勺子挖。


    真真是新奇,頭一次見。


    世家豪門中,多的是淑女,淑女因此分為好多類,溫柔、嫻靜、可人、種種。


    可豪門淑女素來離不開品德端莊,言行舉止妥當,生活精致,等等標簽。


    沈清算豪門子女嗎?算吧!畢竟沈先生身為江城首富,富可敵周邊小國。


    沈清算淑女嗎?徐涵想,不算。


    豪門淑女不會坐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吃飯,豪門淑女不會拿著半年西瓜用勺子挖,豪門淑女不會喝自來水,豪門淑女不會蹲地上吃東西,豪門淑女不會素麵朝天披頭散發,豪門淑女不會打赤腳。


    恩、在來看看她們這位不拘小節的太太。


    一身米色吊帶裙,白色針織開衫,整個人顯得氣質溫柔恬靜。在細看,此時她素麵朝天,粉黛未施,齊肩長發披散著,別再耳後,打著赤腳,窩在沙發上挖著西瓜一勺一勺開始往嘴裏送。


    徐涵見此不由嘴角輕抽,轉而將視線投向自家先生麵龐上,隻見他鬢角微調,潛意識,他往後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隻聞陸先生隱忍著響起;“阿幽。”


    陸太太迴應了嗎?沒有,僅是抬眸看了眼。


    繼續低頭挖著手中西瓜,似是覺得自己動作並未有半分不雅,相反,當白貓拖著大尾巴在她邊兒上轉悠時,她還及其好心的挖了一勺子西瓜放在一茶幾上,給白貓吃。


    彼時,徐涵心裏在想,神經這是要活活氣死陸先生。


    沁園裏裏外外誰人不知曉,陸先生有潔癖,注重生活細節,自家太太呢?不僅不注重細節,


    還刻意當著陸先生的麵幹些出乎意料能氣死人的事兒,


    真真是奇葩,奇葩。


    陸先生想說嗎?想。


    可說了嗎?沒有。


    他忍住了。


    他似是看見了自己往後這段時日的慘淡時光,陸太太心中有氣,繞著彎兒的讓他難受。


    何為慘淡時光?在家被氣,外出被忽視。


    白貓,白貓,白貓,陸先生忍住自己欲要脫口而出的指責話語,但心中有氣,不能說沈清,


    白貓在自己邊兒上轉悠,總能撒氣吧?


    喵~一聲慘叫,白貓被踢去幾米遠,而後跳開跑著,跑到沈清邊上嗚咽著,楚楚可憐。


    徐涵想,完了,太太要發飆了。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自家素來性情冷冽的太太不僅沒發飆,還頗為心疼的將白貓抱進懷裏輕撫著,修長的指尖在貓背上來來迴迴。


    再來看看陸先生,隱忍不發,滿麵陰寒。


    一晚上功夫,沈清似是想通了些許事情,雖心中有氣,但不在與陸景行怒目相向,她換了種方法來詮釋自己心中怒火,既來之則安之,事情已成定局,她何苦苦苦掙紮。為自己徒增煩惱。


    這日下午,沈清窩於沁園客廳沙發細細翻著一本書,一言未發,白貓許是跑出去受了難,迴來後乖巧了許多,不喜上蹦下跳,反倒是喜歡窩在她身旁,期間,陸先生本在書房辦公,問及南茜太太在幹嘛,南茜道了句在客廳看書,他便下樓陪著她,一人拿書,一人拿電腦,分外和諧。間隙,陸先生數次從電腦屏幕中抬起頭將視線落在自家愛人臉麵上,卻縷縷得不到迴應。


    下午四點,沈清窩於沙發兩小時十二分之後,茶幾電話響起,拿起,看了眼陸景行而後起身到外麵接電話。


    高亦安關心話語從那側流淌出來,“你怎樣?”


    “什麽怎樣?”她淡淡問道。


    “高速,”高亦安靠在座椅上雲淡風輕。


    “消息挺靈通的,不怕知道太多死的越快?”沈清笑的一臉清淡,許是感受到身後視線,迴頭看了眼,這抹笑正巧落在陸先生眼裏,讓他擱在鍵盤上的手緩緩縮緊,眼眸微眯。


    這日江城正值六月三伏天最後三伏天,一年中有三個伏天,人們稱為三伏,而三伏分為初伏,中伏,和末伏,一伏比一伏氣溫要高,老百姓所說的“苦夏”在這樣的天氣下要經過四十多天,行至八月十六日,末伏開始,時至最熱季,老人常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如此炎熱密不通風的天氣,沁園女主人卻拿著手機站在烈日炎炎陽光下與好友通了一通長達二十分鍾的電話,即便汗流浹背,也絲毫沒有迴屋的想法。


    二十六分十七秒,客廳內陸先生麵色持續難看,南茜端著冰水過來用餘光瞟了一眼,嚇得微微失穩,尚未迴神,隻聽陸先生沉沉道;“給太太送過去。”


    有人比他更需冰水降溫。


    這通電話,真是夠長的。


    南茜抬眸看了眼站在屋外通電話的女主人,了然,讓人在端來杯冰水送給自家太太,站在落地窗前伸手敲響玻璃,女主人拿著電話,嘴角擒著淡笑微微迴眸,見她端著冰水,微揮手,示意不需要,而後再度轉身通電話。


    南茜站在落地窗前頗為為難,將眸光轉迴,落在自家先生身上,卻見男人麵色沉沉微眯眼,


    帶著危險氣息。


    轉而,她壯著膽子在敲了敲玻璃,這迴,陸太太轉身,雖眉頭緊蹙,卻拉開了玻璃窗轉身進了屋子。


    數秒功夫,與對方寒暄了兩句,便收了電話。?8月18日晚,在江城高速連環車禍過後的第十八個小時,沁園迎來了貴客,首都總統閣下秘書徐澤親自到訪沁園“邀請”陸景行夫婦二人前往首都。


    見到人時,陸景行麵上不悅,周身氣場驟降,陰冷的眸光鎖著眼前人,隻聽徐澤微微低聲道;“景行,別為難我。”


    明麵兒上,他是總統秘書,他是一國太子爺,私底下,這位總統閣下貼身秘書與陸景行也能說上幾句話,畢竟,大多數時候,他是站在陸景行這邊的。


    跟隨陸琛多年,看著陸景行長大,年少時,許多事情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給予意見,今日來,實在是無可奈何。


    沁園臥室,陸景行站在臥室換衣服,沈清雙手抱臂站在一側,看著陸景行不緊不慢的動作,


    淡淡開口;“閣下問起來該怎麽說?”


    “緘口不言,其餘的交給我,”陸景行伸手扣著襯衫紐扣,透過鏡子看著靠在門邊的沈清道。


    “我若悉數直言相告呢?”她問,話語中帶著絲絲挑釁。


    聞言,陸先生扣紐扣的動作緩緩一頓,一本正經且嚴肅的眸子透過落地鏡望向她,見她神色怡然,微微轉身,一字一句穩妥道;“阿幽,夫妻本是同林鳥。”


    要好則好,要不好,一起不好。


    “大難臨頭一起死麽?”她笑問,帶著揶揄與譏嘲。


    “阿幽,你若向著我,天大的事情我都能解決,你若與我背道而馳,我即便有天大本事,也隻能撐起一片天,”陸景行轉身,繼續完成手中動作,英俊的麵龐陰寒寒,薄唇抿成一條線,深邃的眸子微眯著,不難看出他此刻心情極差,首都要事瞪著他解決,偏生此時沈清滿肚子意見,偏生不說,整日都陰陽怪氣的,讓他難受的很。


    一手撈起衣架上西裝,轉身出去,路過沈清甩給她兩個字;“換衣服。”


    陸景行此人,慣著你的時候恨不得將你二十四小時捧在掌心,與你說盡吳儂軟語,你若與他唱反調,他便沒了那個興致在與你周旋,更多的,習慣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你做何種事情。


    就好比此時,按理說他犯了錯,應當時弱勢那方。


    可此時,他路過沈清時,那陰沉的兩個字就好似翻了天大錯誤的人是她似的,真是好笑。


    陸景行尚未出臥室,隻聽更衣室木質門被咣當一聲帶上,帶著極大怨言。


    頭疼。


    實在是頭疼。


    陸先生見此,伸手在口袋裏掏了掏,想摸煙盒,發現空無一物,轉而想起,煙盒在換下來的口袋裏,邁步過去,站在更衣室門口敲了敲房門,隻聽聞裏麵一聲沒好氣且夾著怒火的嗓音道;“幹嘛?”


    “煙遞給我,”男人站在門口,一手插兜一手落在門把上,語氣涼涼,似吩咐,似要求。


    屋內人聽聞這話險些沒氣的翻白眼,可良好的教養告知她此舉不雅,便生生忍住了。


    煙?想抽?


    原本準備脫衣服的陸太太也不急著脫了,四下看了眼,見陸先生剛換下來的衣服搭在長凳上,


    伸手在上衣口袋摸了摸,沒有。


    褲子口袋,很好,煙躺在裏麵。


    想抽煙?你想抽煙?陸太太緩緩點頭,伸手扒開煙盒,穿過更衣室的內側進了浴室,而後將手中一盒中華牌香煙悉數倒出來放在掌心,折斷,丟盡了馬桶裏,按水衝走,似是覺得不解氣,看了眼手中打火機與煙盒,拉開浴室窗戶,嘩啦一聲丟進了後院,管你後院有人沒人。


    轉而在出去,拾起長凳上長褲,微微拉開門,丟給站在外間男人,男人見有物體襲來,伸手接起,一看,整個人陰寒著張臉,臉色黑的嚇人。


    “自己拿,我不是你的保姆,”說完,哐當一聲,陸太太大力關上更衣室門。


    男人站在外間,臉色陰沉的如同暴雨欲來之前的景象,生生忍住將要噴張出來的怒火,伸手在口袋掏煙,空無一物。


    活至二十八載,頭一次有人拿褲子扔他。


    厲害,實在是厲害。


    他估摸著沈清就是上天派來收拾他的。


    氣結,鬱悶,伸手將長褲甩在床尾長凳上,大力拉開房門去了書房,拉開書桌櫃子拿煙,整條香煙在他手中拆開,包裝膜的動作嘩啦啦的,速度極快,拿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了口,氣唿唿的將手中煙盒哐當一聲扔在桌麵上。


    有火不能撒。


    難受,實在是難受。


    沈清換好衣服出來時,見陸景行換下來的長褲躺在長凳上,氣不過,伸手嘩啦嘩啦卷起來準備拉開陽台門丟出去,思忖道什麽,便止了動作,在將長褲扔迴原來地方。


    站在書房抽煙的男人聽聞開門聲,夾著煙拉開書房門出去,夫妻二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朝一樓而去,才將將下樓,見傭人從後院進來,手裏捧著煙盒與打火機,男人見此,微眯眼,將視線落在沈清身上。


    氣的麵色跟鍋底似的,好、很好,非常好,難怪口袋裏掏不出煙,原來是被扔了。


    沈清麵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尷尬,將視線挪開。


    “哪兒撿迴來的?”男人抽了口煙,吞雲吐霧間隙問傭人。


    “後院月季花壇裏,”傭人答。


    陸先生點了點頭,揮揮手,讓她去。後院月季花壇,正對浴室窗戶,扔的好,真真是極好。


    沈清抬步朝屋外而去,換鞋間隙,隻聽聞陸先生站在一側好心提醒道;“下次記得毀屍滅跡,別讓人抓到把柄了。”


    後來某日,陸先生從部隊迴來,隻聽三兩維修傭人在一處嘀咕道;“奇怪,下水道堵了。”


    另一人道;“堵就堵了。”


    “被煙堵住了,”那人沒好氣道。


    這話、聽得陸先生頭疼,當晚,將陸太太從床上拉起來嚴加盤問,難怪近來每每想抽煙時,


    總是找不到煙,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質問時,陸太太用他說過的話語來懟他,氣的他火冒三丈眼冒金星,抓著人就是一頓狂抽屁股。


    夫妻二人一前一後朝停機坪而去,男人一手夾煙,一手插兜,女人慢悠悠跟在身後,離得遠遠地。


    許是走了幾步沒聽見身後腳步聲,男人駐足迴首觀望,哪裏還有人影,哪裏還有人影。


    真是活見鬼了,跟在身後的人走著走著不見了,素來素質良好的陸先生終於忍不住了,將手


    中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滅,忍不住低咒一聲,轉身尋人去了。


    傍晚時分的沁園,籠罩在黃昏光暈之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倒也是格外優美,可就是如此優美的景象,讓陸先生覺得頗為礙眼,煩躁,不爽,所有情緒統統湧上來。


    真是大白天的活見鬼了。


    沁園本是座園林別墅,到處樹木叢立大大小小修剪整齊的灌木叢林立在院子裏,以往,陸先生覺得景象優美,此時,陸先生看見這些大大小小的灌木叢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繞了兩個轉未見其人,怒火騰升一個電話打到監控室,陰沉沉詢問人在何處。


    霎時,監控室屏幕前圍著七八人在屏幕裏尋找豆大的身影。


    直至陸先生欲要發火時,那人迴應了;“在您十點鍾方向往前七百米。”


    這廂,當陸先生尋到人時,陸太太正在原地轉悠著,似乎在找出路。


    聽聞身後響動,微轉身,見男人滿麵陰沉,清明的眸子掃向他,並未準備言語。


    八月的晚霞紅彤彤的,照耀在沁園這座園林別墅裏,格外好看,夏日炎炎的傍晚不似秋季那般秋高氣爽,反倒是炎熱難耐,陸先生一身西裝,尋了兩圈後,後背早已大汗淋漓,鬢角微微汗濕,深邃的眸光涼悠悠的落在某人身上,氣的不想言語,撩了她眼,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見身後未有腳步聲,停下來,用眼神施壓,示意她跟上,某人識相,緊隨上去。


    這次,她在前,他在後,似監督。


    昨夜,沈清坐在沙發上,細細想著陸景行那句“理解”是何意思,她思來想去許久,將所有觀念推翻,整合,在推翻,在整合,如此反反複複不下幾十遍,才堪堪得出他這話是何含義。


    他所說的理解,是理解他身處高位時的身不由己,理解他在做抉擇時隻能兩權相害取其輕,


    昨夜,她憶起陸景行那日送給高亦安的一份“大禮”此時想起,他當時應當是手下留情了,


    如那時,他借機將高亦安算計進去,她早已離開盛世,而不會在婚後一年之後才離開。


    她尚且不能忍受陸景行毀了她多年奮鬥來的成果,可又能看出陸景行也在這件事情上做過退讓。


    如此糾結的問題在腦海中盤繞了一整夜,直至後半夜,她私心四起,勾著他在床上歡愉時下狠手,將他後背抓的麵目全非,直至第二日起來時,張開手,十指指尖悉數盛滿陸景行的鮮


    血,洗了許久才堪堪洗掉。


    既來之則安之。


    順勢而為。


    此時她的,除了如此,被無他法。


    掙紮,隻會讓自己更加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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