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源隻能小心翼翼問:“公主,暮王遣人來征詢公主的意思,何時……返迴皇宮?”


    “不迴皇宮,直接去驛館。


    ”蘭潯公主的聲音依然在抽噎,思維卻十分清晰。


    “這……不妥吧?雖說不住在皇宮,可從西海狩獵迴去,若不到皇宮給東淵的皇帝皇後請個安,也未免太失禮節了。


    ”靜源想得還是很周到的。


    蘭潯公主又抽了幾下,終於將薄毯掀開,露出濕漉漉的小臉來,一臉不知是汗還是淚,恍惚了片刻道:“沒錯,本公主要先去皇宮,見東淵皇帝。


    ”


    靜源很高興公主終於想通了,忙迴了外頭的宮婦女,然後伺候她更衣洗漱。


    蘭潯公主到行宮門口集中時,其餘人已整裝待發,目光自然齊齊看向姍姍來遲的公主。


    蘭潯公主化著淡妝,掩蓋哭腫的雙眼,神情倒是依然鎮定、平靜,看起來並未發生何事。


    “公主……雙眼怎麽有點腫?”顧清若是第一個看出異樣的。


    蘭潯公主微低下眼瞼,淡淡道:“水土不服,昨天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夜間睡眠不好。


    ”


    “哦。


    ”顧清若一臉同情,“迴頭教公主幾個法子,很快便能消去水腫。


    ”


    蘭潯公主強笑一下,坐進馬車,不再多話。


    馬車轆轆地緩行著,行獵隊伍中間卻多了一駕馬車改裝而成的囚車,那兩名瘋癲呆滯的舞姬便被關押其中,僅落後於女眷的馬車,看押十分嚴密。


    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而已,況且看守如此緊密,料想應不會出太大亂子。


    離開西海,尚有幾裏路便上官道。


    行獵儀仗正行經最窄的一段路時,忽然之間,夾道兩旁嗖嗖地躍出人來,手持刀兵,向兩側侍衛隊攻擊,隊伍因此而滯緩下來。


    皇子們倒並未驚惶,這突襲陣勢尚不如昨夜,寥寥三五十人而已。


    何況這些人看起來也渙散得很,隻敢在外圍遊擊作戰,且戰且退,仿佛隨時打算逃跑。


    一部分侍衛便在蕭奕墨指揮下,嚴密守著馬車儀仗避開攻擊,繼續前行,留下外圍一部分侍衛與他們糾纏。


    剛行出不到半裏,便聽見篷地一聲巨響,囚車底下的土地驟然炸開,將囚車炸得幾乎散架,除了車頭部分被奔馬拉著,長嘶著往前,後麵車廂部分居然從地麵上陷落下去,砰一聲巨響,掉進一個黝黑的深坑。


    這顯然是個預先設計好的陷阱,先以一部分人分散他們的兵力,跟著在預設的陷坑引爆火藥,令車廂陷落。


    整個儀仗隊伍終於打破整齊,淩亂驚慌起來,西臨護衛率先將蘭潯公主的馬車團團圍住,嚴陣以待,無人敢去跳下深坑察看。


    而東淵護衛則將四名皇子團團圍在中央,四下察看,以待變故,同樣不敢追擊。


    剩下那部分護衛與敵方交手了一陣之後,發現對方開始紛紛撤退,平地扔了許多煙霧彈,嗆得他們直咳。


    “窮寇莫追!”蕭奕墨驚怒地吩咐下,那部分護衛也隻能慌亂地衝過來,與他們聚集在一起。


    煙霧散去之後,除了地麵一片狼籍,什麽也沒留下,甚至於突襲的敵人也沒有一個被留下。


    “真是沒用!虧你們還是京畿皇城護衛營的,一群窩囊廢!竟然連一個刺客也未能留下!”蕭奕墨厲聲喝罵。


    護衛們雖然被訓斥得灰頭土臉,卻沒有人敢吭聲。


    唯有蕭奕瑾臉色一沉,掛不住了。


    京畿護衛營隸屬禦營,而他身為禦營指揮使,京城各支親衛隊都由他總管調度和訓練,他當然清楚他手底下的人哪些可用,因此狩獵前才遵從父皇的安排,調了幾隊人馬來護衛行獵隊伍安全。


    同時蕭奕瑾心裏打著如意算盤,雖說此次名義上得以蕭奕墨為首,一切聽從暮王指令,但實際上若有事發生,他總是第一個知曉,並且暗中可以調度這些護衛。


    比如昨夜送去義莊的那些屍首、比如今天囚車裏那兩名舞姬……內中情形他比蕭奕墨更為清楚。


    但返程路上遭遇這種意外,蕭奕瑾更清楚蕭奕墨現在打的是什麽主意——他不是膚淺地罵這些京畿護衛而已,而是打算將一切罪責都推托到蕭奕瑾這個指揮使頭上了。


    若不是禦營指揮使平時疏於訓練管理,這些京畿護衛哪會如此無用?


    想明白這一節,蕭奕瑾微微冷笑:“三皇兄此言差矣。


    京畿皇城護衛營的侍衛向來是禦營中最拔尖的,若說有所差池,那也是調度不合理,應對不夠周全。


    覺睡不好怪床不夠軟,天下可沒這道理。


    ”


    蕭奕墨神色沉沉地道:“覺睡不好,與床不夠軟,必然有直接的關係。


    不信的話,六皇弟躺在硌人的石塊上睡一覺試試。


    ”


    蕭奕瑾剛想反駁,蘭潯公主已不耐煩地道:“好了,等你們倆爭論出床夠不夠軟的結果來,陷入地坑裏的人早就不見了。


    ”


    兩人警惕地同時閉口,才發現已經有侍衛跳下黝黑的陷坑去搜尋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蕭奕彥,派遣護衛下去的正是他。


    蕭奕彥看都沒看他們,隻從容淡定地指揮著,再看著護衛們灰頭土臉地陸續上來。


    “沒有人……”


    “人不見了,隻剩下馬車裏有一灘血,也不知道是誰的。


    ”


    “那端有條很狹窄的通道,僅容單人俯伏而過,已經有人循著通道追進去了。


    ”


    蕭奕彥輕歎了一聲,沒有說話,他的神情卻已說明了一切。


    為時已晚,兩名舞姬早被人救走。


    果然,追擊的護衛都返迴之後,無一不是沮喪地答:“沒有追上……通往半裏外一個灌木叢中,正是刺客跳出來伏擊的地方。


    ”


    跟著有侍衛迴報:“看起來,劫人的和昨夜刺殺的不是一路,他們用的招數很不相同。


    ”


    當然不是一路,昨夜那些人,目的是要以命換命,無差別攻擊他們。


    而今日這些人,明顯隻是虛晃而已,目的是要劫走那兩名舞姬。


    “迴宮吧。


    ”蕭奕彥看著猶自在橫眉豎目的二人。


    蕭奕墨收斂了怒容,臉色陰沉地掃了蕭奕彥一眼,發令迴程。


    按時返迴皇宮,諸皇子與蘭潯公主入宮向皇帝複命。


    對於原先預計的十多天行程陡然縮減為兩天,皇帝是驚訝和不解的。


    但更令他震驚的,則是這次圍獵所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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