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蕭奕彥有幾分疲倦地坐上床。


    其實早已洗漱完畢,隻是白天行獵發生意外,夜間篝火晚會又遇行刺,他的心神其實無一刻能安定。


    便是連沐浴的時候都呆怔著坐在浴桶裏,想著顧清離跌落懸崖再攀爬上來的模樣。


    他其實不清楚一個本應嬌滴滴的丞相千金、陌王王妃為何會擁有那麽好的身手,憑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鋼爪就自己攀上了平台。


    在篝火邊上,他距離太遠,一度想衝上去保護顧清離,結果分神察看時,才發現她非但不需要他的保護,甚至還在遊刃有餘地保護靜坐的蕭奕修。


    她一直擋在蕭奕修身前,小心翼翼不讓任何刺客靠近,而沒有向他看一眼。


    蕭奕彥微覺淒楚,自嘲地笑一下,時至今日如果還擺不清自己的位置,那隻是是徒然自傷而已。


    如現在,他即使和衣平躺在床上,依然不能成寐。


    輕慢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蕭奕彥從床上彈坐起來,微覺驚訝地稍坐片刻才去開門。


    雖說夜深人寥,行宮外行廊下也有守衛,無人通稟,來的這人到底是誰?


    打開門又是一怔,月色朦朧下,一道修長峭拔的身影孤立於門前,白衣流動著水銀的光澤,疏影間漏下點點月光,像雪片輕盈落在他身上,更顯得清寒。


    “五……哥。


    ”蕭奕彥的聲音有幾分遲疑,仿佛已經不適應這樣親密的稱唿。


    “進去。


    ”蕭奕修跨入門檻,從他身邊擦過。


    蕭奕彥的身子微微僵直,他嗅到蕭奕修身上飄著新浴後的槐花香味,還有種淡淡的……隻有顧清離身上才有的香氣。


    他的心忽然重重地沉下去,涼涼的,有點疼痛。


    蕭奕修燃起一枝紅燭,坐在桌邊看他。


    蕭奕彥無奈地關上門,坐在對麵,忽然想起當年燈下對弈,兄弟倆親密無間的過往。


    “五哥這麽晚不睡,找我有事?”


    “蘭潯公主體內有幾根銀針,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件事。


    ”


    “什麽?銀針?哪來的?”蕭奕彥並不清楚顧清離就是離月的事,睜大眼詫然不解。


    蕭奕修笑笑:“你別管是哪來的,我隻想告訴你,十二個時辰後銀針便會在她體內自行遊走,沿著經絡,慢慢地深入髒腑,直到至命。


    ”


    “……怎麽會這樣?”蕭奕彥刷地站起,麵色微微發白,迴想了一遍蘭潯公主到東淵後的行程,實在想不通是什麽時候中了招。


    公主若有事,整個東淵豈不是要西臨劍拔弩張,形成對立?


    “別這麽擔心。


    ”蕭奕修輕拍他的手臂,“我來,就是教你如何取出銀針的方法,否則,為何要深夜過來?”


    “五哥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不多。


    ”


    “包括你想染指儲位?”


    蕭奕修對他能看破自己的心思並不震驚,畢竟每個人對他都是如臨深淵地防範著,包括父皇。


    可是對於這個幼弟如此直白無忌、甚至帶著幾分譏誚之意地說出來,他多少有幾分不適,便靜默著沒有迴答。


    “其實也好。


    ”蕭奕彥的情緒平穩下去後,又複坐下,淡淡道:“這個位置,也沒有誰比你更配坐上了。


    你終會成為一位明君,為我東淵帶來福祉。


    ”


    “我們現在談論的不是這件事。


    ”


    “嗯,你既然懂得取出銀針的方法,為何不自己去,卻要轉告我?”


    蕭奕修道:“我不適合。


    ”


    “我也同樣不適合。


    ”


    “不,我病體支離,早已不能運氣,你是明白的。


    而取出銀針,是要以內力引導,將它迫出的。


    ”


    原來是這個不適合,蕭奕彥有幾分能理解了,便點一下頭:“可是三皇兄與六皇兄也同樣可以。


    ”


    “你想讓他們在蘭潯公主麵前示好,博得聯姻的機會?”


    蕭奕彥沒有出聲。


    其實他並不在意誰與公主聯姻,但他知道五哥擔憂的是什麽,公主一旦嫁給那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將打破如今平衡的局麵,對五哥爭儲是極大的障礙。


    “所以你就把這機會讓給我?”蕭奕彥苦澀地一笑。


    其實他自己去討好公主不是更好,可以為他爭儲增加幾分助力。


    “我不會去的,我有清離。


    ”蕭奕修顯然看穿了他的想法。


    蕭奕彥落寞地垂下眼瞼。


    至少顧清離沒有選錯人吧,五哥並沒有愛美人更愛江山,他不會如三皇兄一般,為了博公主歡心,連正妃都動念想休掉。


    蕭奕修起身,握住蕭奕彥的手,按在他身上,沿著經絡走行慢慢講解。


    雖然不甚精通醫理,但顧清離也這樣把著手教了他一番,他記憶驚人,自然不會忘記。


    蕭奕彥幾次想抽手,卻始終是強忍住了,默默記憶。


    好容易等蕭奕修講解完,蕭奕彥終於抽迴手,瞪著他:“五哥你確信我隻能用這個法子去取出銀針?”


    “是的。


    ”


    蕭奕彥咬牙道:“你不會是故意的吧?讓人用銀針暗傷公主,然後教我……你這法子,雖然運氣助她排針並不難,可是差不多摸遍她全身……你……”


    蕭奕修微微苦笑,這也不是他想的辦法,而是顧清離自行其事,一力要撮合蕭奕彥與公主。


    現在銀針已在公主體內,取針之事迫在眉睫,行宮中沒有任何人能幫得上忙。


    顧清離不肯出手,顧清若不會武功,靜源那小宮女看起來功夫非常有限,那些西臨侍衛全是男人……其實顧清離在教授蕭奕修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摸得氣血翻湧,幾乎克製不住,他當然明白這法子不適合男女之間用,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捏著顧清離的鼻子咬牙切齒,看她嬌俏又惡作劇地朝自己笑,被她氣得哭笑不得。


    “五哥你太過份了!”蕭奕彥的臉先是紅透,跟著轉為發青,堅決不肯。


    “那你就讓蘭潯公主在你麵前死去,讓此事破壞兩國邦交吧。


    ”蕭奕修淡笑一下,拂袖離去,雲淡風清得仿佛事不關己一樣。


    “這樣做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蕭奕修頓了一下,頭也不迴地輕笑:“真不是我下的手,也不是我派人下的手,我隻是恰巧知道如何解除而已。


    你不出手,我也沒辦法。


    ”


    蕭奕彥沮喪之極地重重倒在床上,捂住了臉,決心不去想這件事。


    蘭潯公主又不是他的誰,即使真的出事,要擔後果的也不止他一人……不對,一個無辜少女因為他的男女之別不肯出手而慘死,怎麽能與他無關?


    蘭潯公主那麽刁蠻,又工於心計,讓她吃點苦也好……但這可不是讓她吃苦的事,是會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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