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的案子陸續揭底,牽涉的官員大小多達三十五人,分別受了不同程度的降職、削爵、罰俸甚至於發配。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禮部侍郎嘉尚仲竟然置身事外,他這個本該處於春闈案核心的人物僅僅是以督管不力、識人不明被罰了半年俸祿而已。


    蕭奕修從密室出來時,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直至見了顧清離才稍稍緩和些。


    聽聞了春闈案的判決之後,顧清離也很是驚訝。


    但這件案子落幕,得益最大的倒是辰王蕭奕彥,他因此案辦得幹淨利落而在朝中樹立了威望,口碑見長。


    “怪不得嘉碧若一直未曾來找過王爺,原來是胸有成竹。


    ”


    蕭奕修斂眉道:“不僅如此,嘉尚仲原本是代禮部侍郎之職,如今隻淡然一個罰俸了事,相較於泄題的陳大學士被流放、受賄的郎中、員外郎及主事都紛紛落馬,他簡直可以說是完全脫身。


    禮部尚書一職尚在懸而未設,看起來倒像是要……”


    “要升他?”


    “保他,一定是蕭奕瑾做的,他這樣做,不可能無的放矢。


    從嫁禍柳正嚴開始,這個圈套就布下了,柳正嚴下台,不僅是挫了淩氏的銳氣,還為嘉尚仲上台鋪了條路。


    跟著柳氏翻盤,辛茂文獲罪,當時那些實證由何而來並不清楚,現在總算明白了。


    ”


    “是燕王的人在裏麵動了手腳,讓辛氏與淩氏一族互咬,讓他們兩敗俱傷。


    ”


    “沒錯,跟著辛氏一族反擊,讓阿彥就春闈案一事徹查到底,想要扳迴頹勢,結果相關官員都落馬了,唯有嘉尚仲屹立不倒——據我在朝中的眼線所知,他確實沒有真正參與春闈案,在這件事上他四兩撥千斤,把所有可以留下實證的事都留給了別人去做,把自己洗得夠白。


    ”


    顧清離深吸了口氣:“若是禮部落入了蘭氏的勢力,可不是好事。


    ”


    蕭奕修淡淡道:“不急,嘉尚仲沒有落馬,也不意味著他一定能上位,這禮部尚書一職,瞄著的可不止一方勢力。


    ”


    “你有多久沒上朝了?”


    顧清離忽然將話題轉了,蕭奕修微一怔。


    他病後便收斂鋒芒,屈居幕後這麽多年,希望的便是不落人眼,以免再成為眾矢之的。


    “你也該迴到朝堂上了。


    ”


    蕭奕修沉吟片刻,輕搖頭:“這樣豈非又引人注目?”


    “在眾人眼中,你依然是病入膏盲的陌王,再次參與朝中議政,必然是迫不得已。


    一方麵是有人逼你入朝,另一方麵你興致缺缺,而且病體難愈……隻是個屍位素餐的閑職王爺而已,關鍵時刻,跟在他人後頭撥一撥球,便夠了。


    ”


    “你的意思,我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返迴朝堂?”


    “嘉尚仲想上位,絕沒有這麽容易,好歹他也牽涉進了春闈案,哪怕不是主謀共犯,也有贖職之嫌,光靠燕王做幕後推手,還缺了點推動力。


    這種時候,如果有人能幫他的話……這個人,一定得是在皇上麵前說得上話的人。


    而你再不受寵愛,也在朝中有一定的影響力,也是你父皇的親生兒子。


    ”


    蕭奕修輕舒了口氣,微笑道:“清離,你要是參政,隻怕多少男兒都得靠邊站。


    ”


    顧清離嫣然一笑:“還不快去寵愛你家碧若?”


    蕭奕修笑著搖頭:“這樣做一來顯眼,二來完全不符合我的個性,反倒招人疑。


    ”


    顧清離撅起嘴:“難道這種做媒牽線的事也要我來?”


    蕭奕修攬她入懷,低低地笑:“誰讓你是我蕭奕修一生最信任、最愛的女人?”


    顧清離耳朵滾燙起來,身子一軟,就被他抱緊了。


    “你少來,一句話就想哄得我雲裏霧裏,還幫你和別的女人牽線……哼,你要敢碰她一下,我饒不了你。


    ”


    “你什麽時候見我碰過別的女人?”除了她之外,所有的女人在他眼裏都視若無物,碰一下都恨不得擦半天手。


    這是種病,但他不想治,還甘之如飴。


    嘉碧若在自己的屋子裏,閑得悶得病來。


    她的處境與當年的顧清離差不多,雖然沒有被限製全部自由,可是活動範圍隻在王府之內,而她也就成天呆在自己的月梧軒內。


    顧清離去看她的時候,她看起來有幾分削瘦,臉色泛著淡淡的蒼白,看起來過得不太好。


    “王妃?”嘉碧若很意外。


    “這陣子,你被王爺冷落得很難受吧?”


    “不,妾身不敢。


    ”


    “不敢還是不怨?”


    嘉碧若輕咬下唇,眼神裏透著幽怨,然後道:“王爺寵愛新側妃,那也是正常的。


    ”想當初她剛入府,似乎也受寵過幾天。


    嘉碧若這邊的消息是嚴格封鎖的,除了她身邊的婢女韻兒,府中上下對她們都防範甚嚴,這是蕭奕修自黑貓事件後下的禁令。


    因此洞房夜追妻、包括新側妃失蹤,她是完全不清楚的,她能知道的僅僅是丞相三女顧清瀟就是離月,懷著身孕嫁入王府。


    顧清離輕拍嘉碧若:“不要這樣,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他不但對你,對我又何嚐不是如此?清瀟受寵,不過因為她剛有孕而已,可這也是個契機。


    ”


    嘉碧若不解地看她。


    “清瀟是我妹妹,我比誰都更清楚她的為人,她自幼嬌養,性情跋扈,雖然仰慕王爺,但日子久了難免暴露她的性子。


    這不,恃寵而嬌,與王爺起了爭執,這兩天王爺正煩悶著呢。


    ”


    嘉碧若一怔,疑惑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品味著這幾句話。


    “清瀟一怒之下迴了丞相府,連我都遷怒在內了。


    ”顧清離輕歎一聲,“原想去勸他來著,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哦對了,前陣子聽說你父親的事,王爺可是非常上心的啊。


    ”


    嘉碧若眼中疑惑之色更深:“王爺也關注此事?”


    “辰王爺來府中時,跟他提起過,我隱約聽到一迴,王爺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嘉侍郎無論如何算是門親戚……辰王爺說他明白的。


    ”


    嘉尚仲的事,從頭到尾不都是燕王在暗中斡旋才能脫身的嗎?她接到家中的暗線聯絡都是如此。


    但她畢竟是個深閨女子,在王府又要步步為營地提防,消息不可能如外頭一般暢通,顧清離的話,多少在她平靜的心底投下了漣漪。


    “王爺和辰王兄弟是有多好的感情,你應該也是明白的。


    ”


    顧清離臨別時這句話,加深了嘉碧若心裏的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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